第三十六章 故人來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第二天清晨，因為軍中多有受傷者，況且葉縣距離夏侯惇的駐軍地襄城距離較近，因此幾人商議了一番，決定大軍三日後再回襄城。

郭奕起了個大早，牽著馬獨自一人出了葉縣，本來張虎要帶幾個人跟隨與他，但全被郭奕找了個借口推辭了過去。

出了城門之後，郭奕便上了馬，有些精神恍惚的向城東的一處山林策馬而去。

昨晚就在郭奕即將入睡的時候，卻收到郭銘遣人送來的密信，信中內容極是簡單——河北故人來見，城東十裡山林相見。

當時一封書信拿在手，郭奕的背後驚出一身冷汗，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瘦弱的女子會如此大膽，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還抽身來見自己，同時他有些頭大，前些日子剛剛收到她的書信，而今沒過多少日子，對方便親自來見，顯然對方的情勢也已經危及到了極點。

隻是兩個家族各有各的難處，郭氏現在正需要大量的資金破而後立，否則遲早會走上衰落的道路。而對方的家族也是由盛轉衰，若不自救，說不定滿門就會成為袁氏陪葬的嫁衣。

兩個各有所需的家族若是聯合，無異於火中取粟，一個不小心，便會焚燒自身，在曹氏和袁氏的夾擊中連個火星都彈不起來。

郭奕本想回許昌之後再和自己的父親商議一番，未想到對方倒是比他還心急，直接找上門來。

初晨的空氣有些潮濕，當馬快速奔騰起來時，涼爽的風吹進郭奕的衣袖之中，呼呼直響，雖然涼意遍身，但郭奕胸中的急躁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葉縣城東十裡山林之中，一塊山石之上，一個白色的身影默然佇立，映著新出的太陽，在晨光之中不含有半分世俗之氣。

當她聽到背後的馬聲時，她緩緩轉過身，望著下馬的郭奕忽然淺淺一笑，彷如無數美麗花朵在空氣中突然盛開，將她圍在中間，而她是最亮麗脫俗的那一朵。

白衣翩然，漫漫白雪天山蓮；風姿如仙，雲卷雲舒為其伴；輕笑紅顏，何處仙子落人間。

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郭奕一時間也看癡了，心中的急躁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看到郭奕那呆呆的樣子，少女輕輕一笑，“小奕，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少女說完轉身，嬌弱的身軀孤立天地間，我愛猶憐。

郭奕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緩步走至少女的身旁，看著眼前的風景，輕聲道：“小姨，你不該來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這次太冒失了。”

郭奕口中的小姨正是眼前的少女，她年歲一十有九，名叫甄宓，家族河北甄氏，漢太保甄邯的後代，家中世襲二千石俸祿的官職，其父甄逸曾任上蔡令。

她父親於初平元年（190年）去世；大兄甄豫剛剛繼任族長沒有兩年，也去世離彆家人；二兄甄儼之後在任族長期間，曾舉孝廉，辟為大將軍掾，任曲梁長，本以為甄氏可以再次興盛，未想到建安二年（197年）也撒手人寰。

自甄儼去世之後，甄氏由盛轉衰，甄氏一族的族長由甄宓的三兄甄堯繼任，隻是甄堯真正的本事沒有幾分，敗家的能力卻是極強，短短兩年的時間，甄氏的勢力就縮水了近一半。

建安四年（199年），甄氏一族受迫與袁紹，在袁氏的緊逼之下，甄宓不得不嫁於袁紹的次子袁熙，而那時，甄宓也成為甄氏的幕後掌門人，短短兩年的時間，甄氏的勢力便恢複到了家族鼎盛時期。

而郭奕之所以稱呼甄宓為小姨，則因袁紹的帳下謀士郭氏郭圖於初平二年娶甄宓的大姐甄薑為妻，河北甄氏與潁川郭氏就此聯姻，郭奕稱呼郭圖為伯父，因此甄宓便成了郭奕名義上的小姨。

郭奕自接手郭氏的勢力之後，曾與兩年前前往甄氏，與甄宓在冀州相見，兩人相談許久，之後郭氏與甄氏在家族生意上有諸多往來。

甄氏在河北之地，家中盛產瓷器，精美換倫；改進了紙張生產工藝，盛產的宣紙暢銷國內北方；家族在河西設有多處養馬之地，河西寶馬幾萬匹。

而郭氏立足於豫州潁川，在郭奕的帶領下，各種新奇之物層出不窮，所以兩大家族相互往來，多以物換物，郭氏在郭奕的手中短短幾年崛起，與河北甄氏的幫助不無關係。

聽到郭奕略顯責備的口氣，甄宓微笑著，帶著微微的苦澀，輕輕道：“我隻是一個小女子，算不得君子，孟子曾說‘雖千萬人吾往矣’，為了甄氏幾千人的生命，我這小小的冒險又算得了什麼。”

郭奕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小姨，甄氏已經危險至此了嗎？袁熙身在幽州，你何不去依附於他？”

甄宓身子一顫，抬起頭，望著天際那輪明日，默默出神，仿如迎日而綻放的鮮花一般美麗。

“我不想欠他太多，我兩人雖是名義上的夫妻，但他知道我的無可奈何，從不強迫我半分，夫人劉氏（袁紹的妻子）待我如同親生女兒一般，顯奕（袁熙的字）在幽州不能儘孝，我又豈能離開？”她輕輕地、幽幽地道。

郭奕麵上露出幾分不解，低低地道：“你這又是何苦？”

甄宓淒涼一笑，目光迷離，伴隨著山間輕微的霧氣，身影蕭索而又美麗。

“曹公會放過幽州嗎？顯奕能躲過他的追殺嗎？有時事情總歸會是要來的，甄氏一族他豈會放過？我想了很長時間，隻有你能救我。”

郭奕一愣，有些問題始終避不過，該到來的終會到來，他的目光有些恍惚，想到了孩童時期的事情，雖然許多記憶都以模糊，但一件事情怎麼他都忘不掉。

十一年前，郭奕隨著自己的父親郭嘉前往冀州，一次宴會上，郭奕被袁紹的幼子袁尚欺負的哇哇大叫，一時間也找不到自己的父親，急的到處亂轉，而袁尚卻是不準備放過他，不時的拿手指彈他的腦袋。

慌亂中，郭奕撲倒一個女孩懷中，緊抱著她的衣袖不放手，隻覺著在她身邊仿佛可以得到庇佑。

女孩正是甄宓，她看到眼前粉粉嫩嫩的郭奕甚是喜愛，不由的將他抱在懷中，而袁尚追來時，甄宓斥道：“你身為袁紹大人之子，豈能欺負年幼之人？”

袁尚受到甄宓的斥責，知道甄氏不好惹，隻能悻悻而退。郭奕看到對方不再騷擾自己，暗暗感激眼前的少女，咬著手指說道：“好姐姐，你真好，以後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在你身邊保護你。”

少女顯然對眼前的郭奕極為喜愛，在他粉嘟嘟的臉上親了兩口，最後給了他個腦瓜崩，“小奕兒，以後要喊我小姨，知道嗎？”

“小奕？小姨？你怎麼和我名字差不多？”郭奕滿臉的疑問，不過換來的又是一個腦瓜崩。

小時的郭奕並沒有閃躲，隻覺袁尚的腦瓜崩討厭至極，而甄宓的腦瓜崩輕輕軟軟的，好不舒服。

想到那些往事，郭奕不由的笑了幾聲，看到甄宓一臉的疑惑之色，連忙收斂心神，輕咳一聲，說道：“小姨，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甄宓怔了片刻，忽地一笑，而又搖搖頭，歎息道：“曹公的軍隊若是攻破鄴城，你說甄氏會怎樣？”

看到郭奕愣愣的樣子，甄宓莞爾一笑，繼續說道：“河北甄氏是北方最大的氏族，隻可惜現在朝中無人，早已被打上商賈之家的標簽。

那麼大的一塊肥肉，曹公會放過嗎？若是鄴城一旦被攻陷，小奕，曹公和他的兒子誰會娶我呢？”

郭奕身子猛地一震，心中疼了一下，聲音哽在喉嚨中，此刻他多想大吼一聲，“彆怕，有我！”

可是他不敢說，一旦說出後，他就要為自己承諾的話負責，那樣成功的話也許郭氏在甄氏的幫助下，用不了幾年，便會站在一流世家的行列。

可是一旦失敗，整個郭氏有可能都要為甄氏陪葬。

巨大的利益麵前，誰能不動心，曹操若定河北，豈會放棄甄氏，袁尚要保住冀州，豈會眼睜睜的看著甄氏這塊資源離去。

“小時候，在家人的嗬護下，我隻想快樂的長大，誰知道長大後，我的快樂全丟失了，小奕，你知道嗎？我隻想做個平凡的女子，我多麼希望能找到一個我愛的人相老終生。

此次來找你，我知道會讓你很為難，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已經沒有彆的退路了。”甄宓的聲音愈來愈小，纖弱的身影仿佛也在輕輕的顫抖。

一陣清風吹過，山林裡的樹葉嘩嘩搖動，樹葉上晶瑩的露水簌簌落下，落在土壤中，重新滋潤這片綠林。

有人在山林裡低聲哭泣。

有人在山林裡低聲歎息。

“我該走了，也許再次見你之時，便是我嫁到曹家，身穿嫁衣那天。”兩行清淚掛在滑如凝脂的臉蛋上麵，她在笑，笑的卻讓人心碎滿地。

甄宓最後深深的看了郭奕一眼，轉身緩步離去。

柔荑突然被背後的手拉住，當她吃驚的轉過身時，看到一張俊秀的臉龐笑如春風，“小姨，我說過會站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