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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斷指燈影第12頁
清晨七點四十分,殯儀館值班室。
煤油爐上的鐵鍋咕嘟作響,稀飯的白氣順著斑駁的牆麵上爬,像一層薄霧在無聲地遊走。
老秦坐在木凳上,膝蓋壓著那本泛黃的皮革筆記本,指節因常年握掃帚而變形,此刻卻異常穩定地翻過一頁頁拓印的鞋印。
三年來,每一個深夜,他都蹲在b區七號爐外,用炭粉、膠紙和相機記錄下那些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腳印。
七組。
全部與市局通報中“燈奴”成員的鞋底紋路吻合。
更深的是,它們出現的時間規律——每逢初三、十七,子時三刻前後,總有兩人同行,步伐急促,鞋跟磨損偏左,像是拖著重物。
而他們停留的位置,從不登記,也不走正門。
老秦顫抖著掏出手機,對準其中一組清晰的拓片準備拍照上傳。
董嵐昨晚給了他一個加密通道,說隻要發現異常,立刻傳圖。
可就在他按下快門的瞬間,屏幕驟然一黑。
信號斷了。
他猛地抬頭,窗外雨幕如織,灰蒙蒙的天壓得極低,殯儀館後巷的鐵門緩緩被推開,一輛無牌皮卡悄無聲息地滑入,輪胎碾過積水,沒有濺起太大聲響,卻讓老秦的脊背瞬間繃緊。
車門打開,一人下車,穿黑色雨衣,帽簷壓得很低,手中提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正是昨晚留下的那個。
老秦迅速將筆記本塞進爐膛角落的暗格,動作熟練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
他抓起掃帚,裝作清理門檻,眼角餘光死死盯著那道身影。
那人沒進主樓,而是徑直走向後院冰庫方向,腳步沉穩,路線熟稔得不像外人。
“他們有內應。”老秦咬緊牙關,喉結滾動。
他不敢追,也不敢喊。
他知道,自己隻是個守夜人,活到今天,靠的是沉默和記憶。
可現在,記憶成了刀,而刀正抵在喉嚨上。
八點零五分,市局臨時指揮車。
董嵐盯著平板上斷續跳出來的幾張圖片殘幀——模糊的鞋印、一段編號、還有半行手寫字跡。
信號中斷前的最後一幀,是“b區7號爐”外牆的刻痕,形似一盞歪斜的漁火。
她立刻調取殯儀館周邊三個月的監控與清運記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垃圾車、殯儀車、家屬接送車……一切看似正常。
直到她發現:每周三淩晨兩點十五分,一輛標有“江城殯儀服務公司”的廂式貨車都會駛入後巷,裝載一個超規尺寸的冰櫃,申報品類寫著“防腐耗材”。
但殯儀館並無遺體長期冷藏業務。
她將數據打包,加密發送給蘇晚。不到三分鐘,回複傳來。
【《江城燈俗考》旁注第三頁,夾批:“三更送燈,寒櫃承魂——非葬也,乃渡。”】
董嵐瞳孔微縮。
“送燈”是儀式,“承魂”是偽裝,“渡”才是真相——這不是運送屍體,是在轉移“燈奴”。
冰櫃恒溫,足以維持孩童生命體征數小時,足夠從殯儀館運往市郊某處隱秘中轉站。
她立刻撥通宋昭電話,無人接聽。
再查定位,發現他已離開駐地,終端最後信號消失在城北老工業區邊緣。
“他去那兒了……”董嵐低聲自語,手指重重敲在桌麵上,“他知道什麼我沒看到的東西。”
九點十七分,廢棄冷庫外圍。
雨水順著鏽蝕的排水管滴落,宋昭伏在溝渠邊緣,戰術手套緊貼地麵,掌心壓著一枚打火機——阿強遺物中唯一未被銷毀的私人物品。
他曾用它點燃過漁燈會的油燈,在那場獻祭般的儀式裡。
宋昭閉眼,指尖緩緩撫過金屬外殼。
金色紋路在瞳孔深處一閃而現。
“真相之眼”開啟。
畫麵驟然切入:昏暗走廊,牆壁滲水,頭頂是裸露的管道。
兩名守衛推著擔架床前行,步伐沉重。
床單一角掀開,露出半截瘦弱的手腕——皮膚蒼白,內側烙著一朵蓮花,花瓣五片,編號“戊三”。
耳邊響起低語,含混不清,卻帶著詭異的韻律,像是某種古老經文的變調誦念。
回溯結束。
宋昭猛然睜眼,冷汗滑落額角。
頭痛如錘擊般襲來,但他沒去揉太陽穴。
真正讓他僵住的是——那誦經聲並未隨回溯結束而消失。
它還在。
極細微,如蛛絲纏繞耳膜,斷斷續續,卻持續震動。
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的場景回放殘留。
這是“情緒錨定”的進化。
從前,他隻能通過物證看到過去二十秒的畫麵;現在,某些極端情境下的強烈情緒,竟能跨越物品傳導,形成持續性的精神印記。
這枚打火機曾被多人觸摸,儀式中的恐懼、服從、狂熱……層層疊加,最終凝成一條無形的線,直指冷庫深處。
宋昭緩緩站起身,望向眼前這座荒廢多年的冷凍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第68章斷指燈影第22頁
外牆爬滿藤蔓,門鎖鏽死,但通風口的鐵柵欄有明顯撬動痕跡。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圖紙——蘇晚昨夜托人送來的《江城舊工業布局圖》,用紅筆圈出一條標注為“維修通道”的地下管線。
“他們以為燈滅了。”宋昭低聲說,聲音被風雨吞沒。
“但他們忘了,有人能看見灰燼裡的火種。”十點零三分,冷庫夾層。
空氣裡彌漫著陳年黴味與金屬鏽蝕的腥氣,宋昭貼著牆根緩步前行,夜視儀中,綠色視野如水波般晃動。
維修通道狹窄潮濕,頭頂管道滴落的冷凝水砸在肩頭,像某種倒計時的鼓點。
他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跳的間隙裡。
夾層深處,光線徹底斷絕。
他摘下夜視儀,摸出戰術手電,用袖口裹住燈頭,隻透出一線微光。
光束掃過牆角——那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墓穴。
數十個灰白色箱體整齊碼放,形製酷似骨灰盒,但表麵刻有細密編號與符號。
他蹲下身,指尖撫過最近的一個箱體,編號“戊三”赫然在目。
與蘇晚破譯出的“燈奴”代號係統完全吻合。
更詭異的是,每個箱體底部都嵌著微型恒溫裝置,觸手微溫,仿佛裡麵封存的不是骨灰,而是尚在呼吸的生命。
“活體運輸……”宋昭低聲呢喃,喉間泛起鐵鏽味。
他們用殯儀係統的名義,將被拐兒童偽裝成遺骸轉運。
骨灰盒是殼,孩子是貨,“往生”是幌子,“安寧”是屠宰場的招牌。
他繼續向內推進,腳底踩到一截鬆動的地板。
撬開一看,底下藏著一台老式磁帶錄音機,外殼布滿灰塵,電池倉卻有近期更換的痕跡。
他按下播放鍵。
滋——
電流雜音如蛇信舔舐耳膜。
接著,一個低沉而扭曲的聲音緩緩響起,像是經過變聲器處理,卻仍透出熟悉的陰冷氣質:
“第十七批,南線啟程,貨在燈下。”
宋昭瞳孔驟縮。
是小舟的聲音——那個在漁燈會儀式中主持“點燈”的神秘人,也是林浩宇的影子執行者。
三年來,警方從未捕捉到他真實音源,而此刻,這段錄音像是故意留下的餌。
他正欲拔出磁帶,通風口突然傳來金屬刮擦聲。
極輕,卻清晰得如同指甲劃過顱骨。
他立刻掐滅手電,貼牆蜷縮,心跳沉入肺底。
夜視儀重新戴上,視野中,暗梯入口的鐵柵緩緩被推開。
三名身影依次下行,均著灰袍,麵覆慘白麵具,形似溺亡者浮腫的臉。
他們步伐一致,呼吸極淺,仿佛不是活人,而是被某種儀式喚醒的傀儡。
為首者左手垂在身側——小指缺失,斷口整齊,像是被利器一次性斬斷。
宋昭呼吸一滯。
斷指……與蘇晚在古籍殘卷中發現的“燈首契”儀式吻合:每任燈首需自斷一指,以血祭燈,換取對“燈奴”的絕對控製。
這人,是現任燈首。
可就在對方踏下最後一級台階的瞬間,宋昭的“真相之眼”忽然自主閃現——金色紋路在黑暗中微光流轉,他本能地伸手觸向地麵一塊沾有油漬的抹布。
回溯開啟。
畫麵:昏暗房間,斷指者正將一枚染血的指骨放入青銅燈座,口中吟誦經文。
燈焰搖曳,映出牆上一幅地圖——正是江城市殯儀係統地下聯絡網的全貌,七處節點以漁火標記,其中一處,正閃爍紅光。
回溯結束,劇痛如鑿穿太陽穴。
但他已看清——那節點,是城西火葬場。
而此刻,三名“燈奴”已分立夾層三處,開始檢查箱體。
為首的燈首緩緩轉頭,麵朝宋昭藏身方向,仿佛感知到了什麼。
宋昭緩緩後退,腳底踩到一粒碎石。
輕微的滾動聲,在死寂中如雷炸響。
燈首猛然抬頭。
宋昭不再猶豫,迅速收起錄音機,沿原路疾退。
他知道,自己已被盯上。
但這枚餌,他必須吞下——因為阿強臨死前燒毀的名單,蘇晚破譯的鞋印,老秦三年的記錄,全都指向一個更大的網。
而網心,正在蘇醒。
他衝出維修通道時,雨勢更急。
手機震動,一條未知號碼的短信跳入屏幕:
“阿強死前燒了三份名單,你隻拿到一份。”
他猛地抬頭,後視鏡中,一輛殯葬車無聲滑入街口。
車頂燈箱寫著“往生安寧”,可車窗反光裡,副駕人影抬起的手腕上,赫然烙著一朵五瓣蓮花。
他手指顫抖地按下通訊鍵,接通老秦的加密頻道。
“老秦,你還活著嗎?”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隻有電流雜音,和一段斷續的童聲哼唱——
“漁火三更,渡魂不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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