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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單車都是我借他的,哪來的錢,大叔你說笑。」崔東崔醫生沉默了一會,看著嚴維長滿軟毛的腦袋。病患還以為自己剛剛成年,但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二個小時後。 一輛賓士s500停在空閒的車位上,看上去作了不錯的保養。 鬱林在駕駛座上坐了一會,鬆了鬆領帶,似乎有些呼吸不順。副駕座的嚴惜背著雙肩包,裡麵是幾本分量十足的鋼琴譜,比鬱林先一步打開車門。崔醫生站在醫院主樓的台階頂端,靠著水泥柱等著他們。 鬱林下了車,那是個連發尾都細心修剪的男人,看上去高大,寡言冷漠。大熱天穿著隨時能坐上圓桌會議廳的三件式西裝,汗腺似乎並不發達。嚴惜穿著襯衣牛仔褲,他站在陽光下,倔強清秀的眉眼和嚴維有些神似。 「乘中間電梯上六樓左轉,六一一病房。」 鬱林說:「我知道。」 崔東摸了摸鼻子,「太久沒來,我怕你忘了。」那兩個人從台階走上來,一前一後,自動感應的玻璃門向兩側滑開,崔東看了眼嚴惜,那是個該去唱詩班彈豎琴的漂亮孩子。「鬱林,今天就急著帶他上去,有些操之過急了吧。」鬱林的步子緩了下來,頓了頓:「嚴惜,在大廳等我。」他摸了摸嚴惜的頭,進了專用電梯,左上方的攝影鏡頭安靜的掛著,可它們確實在運作,投she在終端顯示器上的影像,會有人觀看,分析,再刪除。 切割完美的鏡麵,貼在四壁,擦得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地板,足以讓任何人無所遁形。 鬱林走出電梯,左轉。醫院翻修後,牆壁的上半部分被漆成白色,下半部分被刷成淡綠。他擰開門把,看見嚴維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嚴維想把氧氣罩摘了,被鬱林製止。 「戴著罩子說不清楚。」嚴維說,聲音悶聲悶氣的,呼吸讓半透明的氧氣罩蒙了層白霧:「你看起來像是鬱林的叔叔。」他說著,挑著半邊眉毛。 明明已經成了個蒼白消瘦的男人,還在用這樣桀驁的語氣。 「我不是。」鬱林在窗邊坐下,那裡放著小茶幾,座椅,男人雙手交叉著,似乎在斟酌最委婉的說辭。 嚴維盯著他,過了好一會,突然展顏笑了。「小林子。」男人沉默著,太陽穴隱隱作痛,咖啡般的苦味在唇齒間四溢。鬱林勉強笑了笑:「啊,是我。」嚴維笑得眉眼彎彎,還是一點點挪動右手,把氧氣罩挪開了一些,「坐過來啊。」他拍著身邊的被褥。 鬱林把西裝外套脫下,放在椅背上。這個人一直很安靜,但和過去比起來似乎又有些不同,像是風,無聲無息的撲過來,撞翻,捲走,攪亂,連根拔起。 端正的五官,眉毛細長,薄嘴唇,眼神沉默而銳利,注視的時候能讓人喘不過氣,襯衣扣子每一顆都扣的嚴嚴實實的,禁慾派的作風。 「坐過來啊,」嚴維看著慢慢靠近病床的鬱林,「你太高了,我看不到。」男人蹲下身子,嚴維的手從有些寬大的條紋病患服伸出來,慢慢摸著他的臉,還有漆黑的短髮。嚴維咧著嘴笑:「看到我,你一定高興死了吧。」鬱林沉默著,嚴惜的影子從探視窗口上晃過。他眉毛又皺緊了幾分,站起身來,把嚴維的手小心的塞回被單下。 「小林子!」嚴維提高了聲音,不悅地大叫起來。 「唔。」男人模糊應了一句,心不在焉的語氣。 「傻瓜,害羞什麼,」嚴維又笑起來,聲音放輕了些,像情人間的耳語:「想我嗎?」「維維,」鬱林嘆了口氣,叫出這兩個字,不但陌生,還像脖子上掛了一道千斤重的枷鎖:「好好休息。」他有些敷衍的拍了拍嚴維的頭髮。 「你不怎麼黏我了。」嚴維在他背後抱怨著。 鬱林拿起外套,走出病房,和等在門外的嚴惜對視了一眼。從嚴惜身上能找到另一個人的影子,隻是更年輕。 崔東把病歷夾在腋下,微笑了一下,「睡美人醒過來就不可愛了,對不對。」崔東感受到鬱林凜然的視線,聳了聳肩膀。 嚴惜輕聲說:「我對不起他。」 鬱林伸手握住嚴惜的手,用了些力氣。 嚴維進行復健的時候,是個很配合的病患。復健師一手握住他的關節近端,另一手握著手掌,緩慢地活動關節,直到引起疼痛時為止,每天要重複三、四次,時間由短至長。期間鬱林也來看過幾次,隔著玻璃,沒進去。 嚴維每天都得出一身的汗,抬手、伸腳、屈伸轉動,緩慢站起、行走、下蹲,如果完成的好,還要額外配合拉繩、提物。 嚴維總跟復健師閒聊:「我真倒楣啊,醒了一覺,人就老了。」復健師話不多,針針見血。「你不算倒楣。知道我們醫院最小的手術是什麼嗎?」嚴維眨眨眼睛,「割雙眼皮?」 復健師笑了:「是膽囊炎,前年有個人做這個,結果麻醉失誤,也成植物人了。」她擰開自己的保溫杯,喝了口茶提神,「人命就是這樣。生啊,死啊,一個念頭的事,說不定哪天輪到誰。 「聽過金聖歎嗎,點水滸︾的那人,臨上法場時自己害怕,想提早解脫,就和排他前麵的犯人調了位置,結果他的頭剛砍下來,皇帝的赦令就到了。」她說著,看看了表,「耽擱了五分鐘。把啞鈴抬高點,手彆抖,你以為你在導電啊。」崔東拿著病歷往病房走去的時候,被鬱林叫住了,走廊儘頭的落地窗反扣著,窗簾放了下來,光線有些暗,那人的寶石袖扣微微發著光。鬱林問:「他怎麼樣了。」崔東笑著:「不怎麼樣。我們把附近的鏡子都拆了,把他當小孩子哄。」鬱林皺了下眉頭:「這不是長久之計。」他向前走去,感應燈一盞一盞的亮起來,桔黃色的燈光投在狹長的走廊上,又從遠處開始熄滅。「我想和他談談。」崔東翻翻了病歷,又啪的一聲合上。 鬱林已經擰開了六一一的房門,床頭的小瓶子裡放了一把紅色酢漿糙,被褥疊著,百葉窗半開,陽光被遮擋成斑馬線的形狀,一道道鋪在地板上。崔東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房裡沒人,現在是四點十五分,是室外的復健療程。」男人沉默著,用手指挑開百葉窗的扇片。崔東站在門口,笑了笑:「他們在糙坪,這裡看不到。」他說的那塊糙坪,是去年新翻種的斑雀稗、鈍葉糙糙種,現在已經綠油油的一片。看護工幫嚴維借了小輪椅,靠石牆停著,牆上嵌著塊長八米高兩米的黑色大理石,上麵寫著募捐者的姓名,嚴維此時正扶著牆練習走路。 鬱林的黑色皮鞋微微陷進柔軟的糙地,嚴維看見他,眼睛一亮,「嘿,小林子。」旁邊恰好有幾個散步的,家屬舉著點滴瓶,聽到嚴維扯著嗓子,都笑起來。 鬱林的神色一下子冷了,半天不說話,似乎憎惡這個稱呼。有顆皮球在糙地上滾著,停在嚴維腳邊。他猶豫了會,彎腰抱起來,在手上玩了一會。 一個穿著吊帶褲的小男孩跑過來,定定看著他。嚴維這才如此夢醒,把皮球遞過去,「給。」那小孩接過後鞠了個躬,笑著說:「謝謝叔叔。」鬱林頓了一會,仔細地觀察嚴維的表情。 可嚴維還是笑嘻嘻的,扶著牆又走了幾步,才說:「也是,你要老了,我也該老了。」那塊黑色大理石磨的光可鑑人,映著嚴維的臉,那是一張成年人的麵孔,頭髮理得短短的,蒼白,殘留點俊秀。 「小林子,」嚴維發了會愣:「我在床上躺多久了。」鬱林微垂眼瞼,語氣淡淡的:「八年十一個月零五天。」嚴維吐了吐舌頭:「真久啊。」 淡金色的陽光鍍在人身上,照著他的眼睛,像多了層魚類的虹膜。細小的微塵像蒲公英一樣飛著,嚴維往前走了半步,換了個笑容,往鬱林耳邊湊去:「你沒有找過彆人吧。等我好了,再幫你泄火,好不好。」第二章 連嚴維都隻是隱隱約約地記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鬱林從高中起,個子就比彆人高了一截,站在隊伍最後麵,不喜歡說話,一直不怎麼合群。他成績好,解題很快,像個小計算機,沒有轉筆、咬筆的癖好,寫完後就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睡覺。 那時候嚴維總搶著收卷子,收的時候袖裡藏枝筆,裝模作樣地清點一次,再清點一次,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考卷空白的那幾個地方都給填上了。 他收鬱林的卷子向來是用扯的,那張紙壓在鬱林胳膊下,一扯,鬱林就醒了。半抬著頭,眼珠子漆黑濕潤,像是能把人吸進去。 男學生總喜歡偷偷談論女學生。女生校服是件藍色短袖襯衣,外套黑色吊帶裙,學生之間都叫它圍裙。尺碼做的不怎麼準,隻有少數幾個人穿起來合適,更多的時候大如水桶。 誰穿著校服好看,誰穿著不好看,誰的裙子短,誰的絲襪破了,都是百聊不厭的話題。偶爾也說說足球和新來的老師。 忘了是哪次下課,嚴維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椅背,跟幾個哥們照常胡侃胡吹。也忘了是誰先挑起的話題,最後都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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