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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假如清醒也改變不了現實,不如糊塗的狂歡,至少不會把自己提前嚇死

  胡雪餘聽說後,第一時間就勸阻:

  “王爺,此舉後患無窮。商賈一旦崛起,或會尾大不掉。”

  李鬱則是笑笑:

  “炮是我賣的,火藥是我供的。數量有上限,他們翻不起浪花。”

  “商人一旦擁有私人武裝那就好似野獸長出了獠牙。他們不會滿足的,一旦在海外坐大”

  “無妨。他們的根還在陸地,若有不臣,本王隨時可鏟平他們的根。”

  胡雪餘一時語塞,

  猶豫了一會,問道:

  “王爺可是有其他打算?”

  “不愧是紹興府的頭一等師爺!你說對了,航線稅銀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李鬱輕輕吐出2個字,“水手。”

  ……

  到時候自己輕飄飄一紙招募令,這些商船水手們定然蜂擁而來。

  隻要拿的出決心,掏的出足夠多的銀山金山,堆出一支艦隊也不是不可能!

  尼德蘭和伊比利亞在南洋的勢力一年不如一年,抓住時機,給出一個慷慨的無法拒絕的價錢,他們的風帆戰列艦也不是不能買到手。

  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能夠抵擋一頂輕飄飄的烏紗帽的誘惑。

  隻要一上船,拿的是2兩水兵月薪,扛的是九品官身。

  白米?黑豆?還是糠?

  總之都有可能。

  撒克遜帝國皇家海軍橫行五大洋的法寶之一,就是商船水手。

  ……

  隻要一方窮的蕩氣回腸,另外一方開價又高的喪心病狂。一級戰列艦也不是不能賣!

  可是,

  作為一既了解乾隆心思,又了解大清國情的重臣,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找士紳商賈捐獻!

  雖然水兵薪水低,但是可以當官呀。

  支持海貿,鼓勵航海。

  至此,大海軍計劃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山東學政數次登門拜訪,才勉強要來了這1萬石捐糧。而且雞賊的孔府沒有明說這1萬石糧到底是什麼糧?

  軍機處牽頭,戶部主辦,各地衙署協辦。

  商船,是他們的第二海軍。

  否則曲阜孔氏早就連根拔起了。

  雖然海戰風險大,但是可以當官呀。

  商船水手,是海軍水兵的優秀兵源。

  所有人都覺得李鬱未來也會這樣對待孔府。

  什麼軍國重器絕不外售都是扯淡。

  順便響應清廷的號召,捐了1萬石糧食。

  尤其是最後一句:

  “您是自己人,不必瞞你。”

  水師高配一級,這也怪符合國際慣例的。配發大簷帽,認定等同於陸師的副隊長,秩同九品。

  和執掌戶部,他對於當前緊張的財政狀況十分擔憂。

  李鬱不會告訴他。

  每一次改朝換代,開國君王們哪個不是捏著鼻子收下那張惡心的降表。瞧不上,但是又覺得這玩意挺好用。

  李鬱的工具箱裡麵啥都有。

  勸捐對象主要是三方:晉商、江西士紳、還有廣東十三行。

  唯獨水手是無解的。

  當然,

  而明清海上力量孱弱的技術層麵的關鍵因素,就是沒有足夠的合格的遠洋水手!

  畢竟木材可以買,圖紙可以仿,甚至技術工匠都可以挖牆腳。

  而孔府的1萬石糧,主要是起一個拋磚引玉的效果。

  孔府這會肯定是看不上李鬱的,隻會輕蔑的稱呼為“江東鼠輩”。

  胡雪餘聽的目瞪口呆,既為李鬱的長遠算計所震撼。也因為這種坦誠而感覺到了一絲羞愧。

  ……

  百年海軍的真正含義,不是戰艦,不是碼頭,而是無法速成的航海人。

  刀子錘子不稀奇,尺子釘子也不稀奇,還有各種四不像的工具,不正經的工具,隨便拿出一樣都能降服一群人。

  李鬱最擅拿捏。以兩國東印度公司貪婪的商人性子,好捏的很。

  ……

  甭管商船的待遇多高,誰還沒點上進心?和能當官比起來,其他的都是雞肋。

  依照孔府一貫的德行,捐發黴粗糧的可能性高於7成。

  山東官府隻能捏著鼻子收下,然後向朝廷彙報。之後軍機處捏著鼻子昭告天下,將各種溢美之詞扣在孔府頭上。

  孔府都捐了,江西的讀書人沒理由不捐吧?

  這是大義!

  阿桂第一時間就嚴令江西巡撫吳誌誠引用此例,向全省士紳募捐:為朝廷分憂,為本省助剿。

  ……

  江西省繞州府,浮梁縣。

  此縣似不知名,可若提及此縣下轄的景德鎮,那就人儘皆知了。

  知縣牽頭,

  幾位士紳舉人坐在上首,十幾個商人坐在下首,皆愁眉苦臉。

  “諸位,偽吳王虎視眈眈,即將竄襲本省。饒州、九江兩府首當其衝。捐輸軍餉既是報效朝廷,也是為鄉梓儘一份力。”

  “咳咳,諸位還是表個態吧?”

  本縣的王鄉紳,豎起三根手指:

  “我捐3000石稻米。”

  王家乃是本縣第一望族,他的表態就是給後麵人打了個標杆。於是,陸續的“2000石”,“1000石”,“700石”

  捐糧食,不捐銀子。

  這是明顯不信任本官嘛。

  知縣雖然有些不悅,可還是笑著誇道:

  “諸位實乃本縣棟梁,危機時刻力挽狂瀾,好,好。本官定然向大將軍奏報,闡明諸位的赤誠之心。”

  ……

  王鄉紳,祖父輩出過知縣,父輩叔伯出過知府。

  他本人也是做過一任京城7品小官的,後因不明原因致仕,但交往廣泛,時常和京城有書信來往。

  兒子輩資質平平,沒有讀書天分。

  但有一孫子,極為聰慧,乃是本縣公認的未來20年科舉第一潛力股。

  王家在景德鎮還擁有3座山頭,瓷窯5座,工匠數百人。

  坊間戲稱:

  陶土進去,銀子出來!

  就像是變魔術,烈火那麼一燒,身價百倍。

  一句話:王家有錢,也有勢。

  全縣的大戶都以王家為尊。區區七品知縣流官未必拿捏的了王家!

  ……

  “縣尊,可否向我們通報一下剿賊最新進展?”

  知縣皮笑肉不笑,清了清嗓子:

  “皇上聖明,撫遠大將軍英明,撫台大人清明,綠營兵們個個用命。現如今的戰線大約是在東流縣一帶。”

  “哦?還在安徽境內。”

  眾士紳欣慰,紛紛麵露笑意。安徽打的慘一些沒關係,隻要戰火彆燒到咱大江西。

  王鄉紳卻是冷不丁來了一句:

  “縣尊容稟,在下雖不才,可也在兵部禮部做過幾年微末小官。目前對咱們浮梁縣威脅最大的恐怕不是竄襲東流縣的賊軍,而是駐紮在徽州府的賊軍。”

  眾人愣了,以他們貧乏的軍事常識。





  聽不懂!

  知縣實際上也不懂,他這輩子對於經典之外的一切書籍都嗤之以鼻。

  時常譏諷那些除了考不上功名,其他啥都懂的雜學派:

  “拎不清,儘做無用功。”

  ……

  “王前輩,給本官還有諸位鄉親講講這裡麵的學問?”知縣有意讓他出醜。

  誰料王鄉紳居然不是裝懂,而是真的懂。

  他站起身,拱手一圈:

  “諸位可知,大軍出行路線必定選成熟道路。從徽州歙縣出發有9條驛道。民間戲稱九龍出海?”

  眾人茫然,也有少數走過的人點頭。

  “從徽州歙縣到咱們浮梁縣,就有一條現成的驛道,喚作徽浮古道,全程石條鋪設。縱然是騎兵,亦可小心勒馬,或牽或騎緩行通過。”

  知縣皺眉:

  “你卻如何知曉?”

  王鄉紳聽出了這話裡的陰森,卻是絲毫不懼:

  “諸位,要說這浮梁縣誰最忠誠於朝廷,必定是我王某人。家族三代為官,全賴朝廷重視科舉。我不忠於大清?還忠於誰?”

  眾人點頭稱是。

  就連縣衙的一些屬官也默默點頭,覺得邏輯清楚,無需懷疑。

  知縣的臉皮有些微微發緊,心中惱怒。

  ……

  “老夫想說的是,徽州府賊軍一旦走徽浮古道,浮梁縣怕是一片戰火,乃至饒州府都不得安寧!”

  眾人嘩然,議論紛紛。

  要知道哪怕是李鬱那個時代。地理盲的比例也遠高於其餘科目的盲。

  何況是沒有衛星測繪,沒有比例地圖的時代

  絕大多數人對於本縣之外一概不知。

  最了解地理的反而是商隊和軍隊,因為一代代人用腳步和鮮血丈量過。

  王鄉紳能夠對徽浮古道的戰略意義有如此深的了解,除了兵部的經曆之外,還因為生意。

  燒瓷,最佳的原料不在景德鎮。

  而在數百裡外的徽州府祁門縣,那裡的白土燒製出來的瓷器堪稱藝術品。

  大概幾十年後,祁門縣太和坑白土燒出的瓷器就因為品質過於優秀,而成為了皇室禦用貢品。

  這會的名聲尚不顯。

  這也是王鄉紳家瓷窯產品長期壓同行一頭的緣故。

  ……

  知縣盯著他:

  “你所言或有幾分道理,本官會稟告撫台大人的。軍機大事我等做不了主。”

  “那還請縣尊儘快出麵,調來精銳綠營駐紮本縣東北方向抵擋賊軍。”

  一場勸捐,不歡而散。

  知縣覺得自己的麵子被拂了,很是惱火。

  王鄉紳如此出頭,不是不知道會得罪人,而是事關自家產業,不得不得罪。

  他的家產大部分是搬不走的,現銀不多,但宅子多、田畝多,山頭多、瓷窯多。

  一旦浮梁縣淪陷,

  他縱使跑出去了,也幾乎成了窮光蛋!

  回到家裡,

  他一咬牙,乾脆提筆給撫遠大將軍阿桂寫信,分析當前戰況,並誠懇邀請派一支綠營兵來駐紮,所需費用本地士紳可承擔。

  ……

  實際上浮梁縣的大部分人並不緊張。

  戰爭的陰雲,隻要沒燒到自己眼前就都是和平。

  或許這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清醒也改變不了現實,不如糊塗的狂歡,至少不會把自己提前嚇死。

  而縣衙二堂,

  浮梁知縣越想越氣,召來了師爺:

  “本官想治一治那個老王八,你看看從哪方麵入手?”

  師爺一聽,就知道罵的是王鄉紳。

  略一思索,還是勸慰道:

  “要治王家,在下起碼有10種辦法。可為了東翁的仕途,還是不要得罪此人為好。”

  “他家現在有什麼硬關係嗎?”

  “親眷內倒是沒有現任官,可隔著一兩年,京城就會有年輕人來拜訪王家。”

  “什麼來頭?”

  “倒是不知。每次都是拎著京城的一些土特產,執的是子侄禮。”

  “未知,那還怕個什麼?”

  “哎,東翁此言差矣。未知的東西才可怕。”

  知縣停下了喝茶的動作,不解。

  ……

  師爺於是解釋道:

  “已知的東西,一清二楚,反而不擔心。未知就難說了,也許就是個普通京城舊友,也許是個隱匿身份的大佬呢。”

  “東翁你在浮梁縣,乃至饒州府都是大人物。可在京城裡,那什麼都算不上。隨便哪個衙門的狗屁書吏懷恨在心,關鍵時刻都能捏咱們一把。”

  “您是正途官,行的是正途事。不了解這世上的蠅營狗苟,即使是一個京衙的書辦在合法範圍內刁難您,都能讓您狼狽不堪。”

  知縣沉默,臉色變幻。

  半晌,才恨恨問道:

  “本官信你,這麼多年了。你辦事從未出過差池。”

  “就是,這口氣咽不下去。”

  ……

  師爺矜持一笑,捋了捋老鼠胡須:

  “東翁,每年1000兩的幕酬,您從不拖欠,信任有加。在下都記在心裡。”

  “在下雖沒有臥龍鳳雛之才,可也是紹興師爺當中的翹楚。有一計可為您解氣,如何?”

  “請講!”

  “辦壽。”師爺好似說相聲,“3天後,您過生日。5天後,您的愛妾過生日。7天後,您的兒子過生日。就這麼車軲轆辦下去”

  知縣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像生辰不對吧?”

  “東翁,辦壽就得收份子。那些人是不是就得來孝敬您?屆時,在下安排個混角色做禮部尚書,當場唱出禮單。誰要是少了50兩銀子,就給他攔在門口一頓羞辱,不讓他進來。任誰都挑不出理來。”

  知縣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半天才指著師爺笑罵:

  “們這些紹興師爺是真缺德。娘的,這鬼主意還真不錯,他們有苦說不出,隻能乖乖的來赴宴。”

  “東翁沒有意見的話,在下這就派人去發請帖。”

  知縣收斂笑容,抹去眼淚:

  “你辦事,我放心。”

  “這幫吝嗇的士紳不捐銀子捐糧食。哼,當本官不知道他們存的什麼心思嗎?”

  “辦,狠狠的收禮!”

  ……

  九江府湖口縣,

  這裡的士紳商賈們,就沒這麼輕鬆了。

  城中的大兵數量不斷在增加。城外也開始挖陷馬坑,放置拒馬,挖掘壕溝。

  就連稀罕的八旗大兵也開始出現了。

  種種跡象都指向了一件事:偽吳王的大軍真的要來了。

  清廷不是白癡。

  他們的細作潛入江南並不難,而且他們發現了一些規律,從而可以輔佐判斷吳軍的動向。

  水運!

  吳軍的每次大型調動必定伴隨著大批的船隻集結。

  所以這次他們提前2天就送出了情報,而且基本無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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