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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紫禁城一日三驚,風向突變 黃石磯前哨堡壘群,向北5裡。 兩艘掛著“吳”字旗幟的戰船,緩緩靠岸。 苗有林從船上走了下來。他的傷口已基本痊愈,迫不及待趕回了老部隊。 “總指揮,請上騾子。” 這一幕很煞風景,騎上騾子,苗有林忍不住問道: “如今的戰馬這麼緊張?” 前來歡迎的副營指揮使,甘長勝尷尬的答道: “總指揮勿怪,這是王爺親自下達的軍令。各軍團除了必須的斥候馬匹,其餘戰馬一概騰出交割給輕騎兵營。” “本官明白了。” 苗有林不再抱怨,而是晃晃悠悠的騎著騾子,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趕到堡壘。 …… “1號,2號,3號8號,9號。” “到點了,養心殿請駕。” 現如今這習慣卻成了尷尬。碧螺春的產地全在偽吳王手裡攥著。 …… 總管太監秦駟,默默的看了一眼西洋立鐘。 隔了一會,重複第二遍,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點。 …… …… “阿桂督師?” 不喝吧,丟臉! “。” 紫禁城,寅時三刻。 秦駟瞧著這些低頭順眉的奴才們,滿意的點點頭: “走吧。” “不。阿桂的大纛再也未出現過。是成都副都統歧征指揮,土爾扈特騎兵督戰,綠營兵進攻。預計有4到5萬步卒,5千馬隊吧。” “一環扣一環,挺帶勁啊。” 4個小太監提著宮燈,小碎步在前。 如此之後,他就不再吭聲。 兩邊黑黢黢的屋子陸續亮起了燭光,之後是魚貫而出的小太監們。 隔壁院落是住著宮女,動作比太監們稍微慢了一會,畢竟女人的工序總是要多幾道。 “遵命。”鄭河安說的很簡潔,“清軍進攻了12次,傷亡估計在1萬5千左右,我軍傷亡在2000左右。其中4號堡被攻陷1次,後收複修繕。3號堡被攻陷後焚毀了。” 喝吧,還是丟臉! 秦駟好似雕塑一般站在一側。 他懂主子的心情,特心疼。恨不得效仿那童貫,提十萬大兵屠儘江南所有生靈。隻可惜,主子不是宋徽宗! 更衣完畢,宮女默默退出。 宮女們以迅速又輕柔的動作完成了更衣的全過程。 側耳傾聽裡麵的動靜,悉悉索索,乾隆起身了。 到了養心殿外, 端著銅盆毛巾、捧著綠茶青鹽的組合進入。這是第二道工序:洗漱。 “老鄭,你來彙報一下戰事。” 苗有林摘下大簷帽,撓撓頭: 一大群人端著銅盆、毛巾、青鹽、綠茶、銅鏡,緊隨其後。 副總指揮鄭河安、黃肆,一聲不吭的站在旁邊。 苗有林對著一張防禦地圖,數著堡壘的個數。 昂貴的狐皮手抄保證了她們的手是溫熱的,不至於驚到龍體。 乾隆早起必喝一碗碧螺春。 殿外的4名宮女也連忙跟了進來,將雙手從狐皮手抄裡抽出來,為老皇帝更衣。 燭光照亮了前路。 再隔了一會,重複第三遍,聲音達到了正常說話的分貝。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 隻有秦駟一人有資格進入,他提起袍角走到東暖閣外,隔著窗戶紙輕輕呼喊: “主子,該起了。” 乾隆或許是老了,又或許是初醒還未緩過來,站在一塊羊毛地毯上,雙臂微微張開,閉著眼睛。 一名年輕太監,走到院子裡吆喝重複了一遍。 於是,他連忙推開門走進東暖閣。 第三道工序,是梳頭戴冠。 最終,老皇帝威嚴的走出養心殿,坐上軟輦,前去坤寧宮朝祭。 從順治帝開始,朝祭就是皇帝每日必做的活動。 皇後輔佐,各項瑣碎的祭祀準備。 這個環節之後,才是開始一天繁忙的事務。 …… 卯時, 乾隆照例飲一碗冰糖燉燕窩,之後傳膳,漢食以主,滿食為輔。 畢竟關外那冰天雪地的祖宗之地,弄不出什麼好吃的,最多也就是麵食點心和燒烤。 如果真的祖宗之法萬世不可變的話,乾隆這會應該來一碗狗血泡米飯,要現殺的,熱乎的淋在米飯上。 女真族完顏阿骨打,就是吃著這樣的美食長大的,強壯彪悍。 狗子養人呐! …… 用餐完畢,就是去乾清宮――朝會! 大臣們早就恭候多時了,他們起的比皇帝可早多了,寅時就要抵達宮門外。遲到的後果很嚴重。 人困馬乏的趕到乾清宮參加朝會。 住的近的還好,住的遠的那真叫一個苦不堪言。 所以,靠近宮門的幾條街房屋租賃特彆火。原主人全部搬走了,把自己宅子租出去吃差價。給朝臣們做彆院。 幾百年後的京城,這種情況依舊火熱。 俗稱“吃瓦片”! …… 關於錢峰的“請查江蘇糧倉”奏折的爭議,餘波未消。 從3日前的朝會就開始討論。 一直到今日依舊沒有出結果。 就連乾隆也按捺住性子,罕見的沒有發火,因為反對的聲音實在太大了。 幾乎稍有分量的朝臣,都站出來抨擊錢峰“狂悖、僭越、不顧大局”。 縱然身為皇帝,也不宜站到所有的臣子的對立麵。 今日朝會,風向刮出更猛了。 有禦史彈劾錢峰是酷吏,殘酷的搜刮江北諸府,加征糧餉。 有吏部侍郎建議,朝廷要儘快擇一漕督人選,主持江北大局。 對於前者,乾隆根本不鳥。 刮?或者不刮?那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交給朝廷的稅銀沒有少,漕糧沒有缺,江北大營的軍餉沒有斷。 對於後者,乾隆有些心動。 漕督是該有人擔起了。 “吏部可有合適人選?” “臣推薦原漕督關銘恩。” …… 眾人嘩然,但沒有出聲,若有所思。 關銘恩之前獲罪被撤,在京閒居。看來這老小子背後一直在活動,沒有放棄進步! 乾隆轉頭詢問: “和,你怎麼看?” “奴才覺得關銘恩雖有過錯,可江南賊發突然,他在江北一時猝不及防也情有可原。戴罪立功,或會更加勤勉。” 乾隆滿意的點點頭。 這話說到朕心坎裡了,和就是和,其餘人說話就沒這種水平。 偽吳王在蘇州府突然起事!江南那麼多地方官都猝不及防。怎麼能指望駐江北淮安府的漕督有警惕心? 朕是講理的。 罪臣起複,必定誠惶誠恐,對朕更加感激涕零。 朕是懂人性的。 “準了。” “皇上聖明。”朝臣們烏泱泱的吼了一嗓子。 於敏中,心中暗想: 關銘恩這老東西看來給和砸了重禮。 給自己隻輕飄飄的送了1萬兩,屬於封口費。不指望你幫忙,但是麻煩你不要使絆子。 雖不喜,但也算懂規矩。 人情世故! …… 正議著。 殿外的禦前侍衛,攔住了一名急匆匆跑來的軍機小章京。 “隆侍衛,下官有十萬火急的軍報。” “老王,你也是軍機處的人,應該知道規矩。” 這名姓王的小章京,急的一跺腳,小聲抱怨道: “下官攤上這燙手山芋。不敢不報,不敢不來頂這個雷。錢峰錢大人,他,他在江北任上被刺身亡了。” 侍衛默然,他知道軍機處有嚴格規定,不同級彆的急報對應著不同的處理時間。很顯然,錢峰被刺殺屬於頂級急務。 “你稍等。” 侍衛先去稟報了總管太監秦駟的徒弟,趙泗。趙泗再溜進去,耳語告訴師傅。 秦駟,審時度勢。 湊到龍椅旁悄悄耳語一番,乾隆的臉色刷就變了。 “人在哪裡,快召進來。” “。” 乾清宮頓時安靜了下來。 朝臣們嗅覺都很靈敏,瞬間意識到發生了大事。 …… “乾隆四十一年,十月初八,江蘇布政使兼兩淮鹽運使錢峰在去衙署的途中遇刺,當場身亡。偽吳王所派刺客使用的是佛朗機一類的霰彈炮。” 乾清宮內一片嘩然。 原本極度講究站姿如鬆的朝臣們,也開始交頭接耳。 乾隆本人也被這個重磅消息炸的頭暈目眩。 一天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兵部尚書出列: “臣請調集天下重兵,踏平江南。” 禮部尚書: “臣附議。” “臣也附議。” 朝臣們,個個義憤填膺,怒發衝冠,用激昂的語調表達著自己鮮明的立場。 這是站隊! 而且是最安全最正確的站隊! 縱然是和、於敏中也站出來,表達了踏平江南的想法。 …… 乾隆激憤之下,也猛地起身: “江南李鬱,狼子野心,道德敗壞,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朕要舉天下重兵,掃平江南。” “皇上聖明。” 和出列: “奴才鬥膽,請調內藩蒙古馬隊南下,征討江南。” 幾位朝臣回過神了,連忙跟著讚同和的建議。 “傳旨理藩院,調科爾沁部2000馬隊,喀爾喀部左翼2000馬隊,土默特部2000馬隊,克日南下,征討偽吳。” “臣等遵旨。” 朝會匆匆結束,眾人各懷鬼胎。 散朝後沒有急著回家,而是聚集到熟悉的酒樓議論。 …… 封疆大吏被刺在亂世或許不算稀罕,在相對和平的時期是極度罕見的。 上一次類似事件或許還要追溯到唐德宗時期的宰相武元衡!上朝途中死於刺客的弓弩。 巧了,那個指使者也姓李! 錢峰不是巡撫,可其權勢等同巡撫。 蘇州府、江寧府淪陷後,兩江總督和江蘇巡撫一直是空缺著。他這個布政使,實際上就是巡撫。 “偽吳王簡直狗膽包天,他居然玩刺殺這一套?” “反賊,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難道他還會遵守孔孟之道嗎?” “呸,他一個秀才功名都沒有的人,不配談孔孟。” “哎,江南那地科舉難度太大。那邊考個秀才比有的省考舉人都難。依老夫之見,朝廷應當在蘇、皖、贛三省擴大錄取人數。” “是啊是啊,殷鑒在前,朝廷袞袞諸公都應當重視!” 隔壁雅間, 和慢悠悠的喝著茶水,聽的清清楚楚。 站在他旁邊,給他倒茶的是粵海關總監督――永祥。 永祥是奉旨入京述職,順便押送一批稅銀,順便和京中的大員們走通一下。 …… 最該報答的自然是和這個主子了。 昨晚悄悄叩門,送上了銀票60萬兩,珍稀寶物10箱。 “你坐,站著乾嘛?” “主子麵前,奴才沒有坐的地兒。主子莫要再提,否則奴才隻能從這窗子跳下去了。” “好,好。”和笑道,“公差都卸了?” “是,都妥當了。” “嗯,你這個人辦事能力還是可以的。聽到隔壁那些人說的話了嗎?” “聽見了。” “怎麼看?” “嘴上都是大義,心裡都是生意。” 永祥說的很犀利,和都忍不住笑了。 “你說的很對,那幾位都是江西、安徽的大家族出身。他們是在為了自己家族的子弟,謀取名額呢。” 永祥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撒克遜帝國外交使團或來訪京城”的秘密該不該說。這要是說出來,和大人會不會當場和自己劃清界限,一刀兩斷。 …… “永祥,你吞吞吐吐的想說什麼?” “奴” 砰,和府的管家,叩門進來了。 耳語道: “主子,宮裡召你。” “何事?” “不知道,秦公公親自找的。想必是大事。” “好,永祥你慢慢喝。”和抓起帽子就急匆匆出門了,失去了一個提前了解驚天大事的機會。 秦駟帶著2名侍衛等候在宮門口。 一見和,就很沒有風度的抓住他袖子,嗓音尖細而焦急: “快,和大人快隨奴才進宮。” 倆人急匆匆走在前麵,步伐飛快,乍一看好似在競走。上半身正常,底下倆靴子飛速挪動。 和讚道: “秦公公好腳力,本官都有些跟不上。” “和大人,出大事了。” 和往後瞥了一眼,侍衛已經不見蹤影了。 問道: “什麼事?” 秦駟一邊競走,一邊低聲說道: “奴才冒著天大的乾係透露一二,皇上接到密報,錢大人的死或有蹊蹺。” …… 和心悸,好不容易支撐到了隆宗門外。 扶著牆緩了一會,整肅衣冠,定定心神走了進去。 “奴才和拜見皇上。” “起來。” 乾隆的臉色很平靜,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西暖閣內,竟然沒有一個宮人,都被他打發出去了。 指了指桌子: “朕信任你,給你看件東西。” 和拿起來一看,是張染血的紙條,上麵寫著:江蘇漕糧倉糧或有大問題。 “皇上,這,這是?” “錢峰手書,是他的字。” 和魂飛魄散,哆嗦著問道: “誰送來的?” “海蘭察!派2名索倫騎士秘密入京,持他的令牌直接送到了朕這。” “我的天。” 和臉色發白,腦袋劇烈思索。 …… “難道” “嗯。” 君臣奏對,好似啞謎。 養心殿內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乾隆背對著和,望著牆上的《世宗憲皇帝聖訓》,也就是他爹雍正留下的訓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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