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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黑火衝天而起,鑲嵌於濃重的月色中,卻又與夜色涇渭分明! 那黑火仿佛化作了巨大的手爪, 淹沒了半個京都, 向招提寺覆壓而來! 鑒真影子在此時雙手合十,口中發出虛幻的音節:“喃嘸喃嘸喃嘸喃嘸――” 這一聲聲誦唱漫過招提寺的中院, 淹沒了中院大殿閣樓上的‘笑鐘’! “喃嘸喃嘸喃嘸喃嘸喃嘸――” 無數個僧人齊齊誦念的聲音,從那笑鐘上迸發而出―― “喃嘸阿彌陀佛,喃嘸阿彌陀佛――” 佛號莊嚴! 洪流般的宣誦佛號之音, 直接將天上鋪開的染血月光衝刷個乾淨! 與此同時,鑒真影子滿頭長發飄卷,漫過夜空,徑直纏繞住了那輪滴血的月亮! 那‘半個月讀’,被他三千丈的長發纏住,再未往下滴落一絲鮮血! 遠方, 天照黑火聚化成的巨大手爪之中,有一道道牌位浮浮沉沉――那是淩駕於全東流島一切公卿、世家、豪族之上的‘上皇世係’! 每一道牌位,皆代表一尊曾出現在東流島曆史中的‘上皇’! 那一道道上皇牌位上浮起一點點亡者意識,那些亡者的意識在天照黑火中竟未被焚燒殆儘,反而凝聚成了一張慘白的人臉! 人臉滿麵猙獰, 眼眶空洞地朝向鑒真影子,口中發出低沉的吼嘯:“打破陰陽相分的局麵――我將死――所有東流島人都得給我陪葬! 你的一切成就, 俱淪為泡影!” “放心!” 天穹中,另一道身披月之血染就的袈裟的鑒真影子發出虛幻而冰冷的聲音:“老僧不會破壞東流島的陰陽平衡,隻是對月讀稍加乾涉罷了。 它這次顯世,該殺多少人,數額一個都不會少!” “你要說話算話!”天照黑火手爪中,那張慘白的人臉發出層層疊疊的聲音,合上了眼眶。 散發濃烈詭韻的黑火手爪,在半空中凝滯。 未有向前繼續推進, 亦未曾退回皇居之中。 仿佛要在原地坐觀鑒真影子的作為,假若鑒真影子真正說到做到,滿足了它的要求,它就會立刻退回皇居之內,而若是鑒真影子最後反悔,它亦將放縱天照黑火,淹沒整個平安京,乃至整座東流島。 令島上一整個文明都毀於一旦! 天穹中, 那支撐住‘半個月讀’,使之未能將染血月光撒遍大地的血紅袈裟鑒真影子,渾身忽然湧動出熊熊烈火,烈火焚燒,一陣陣似有似無的敲擊木魚聲,在四麵八方流傳開! 在招提寺內彙合碰頭的蘇午一行人,都聽到了這陣木魚聲。 安綱等人不明所以, 蘇午看著天上再次出現的紅袈裟鑒真影子,皺緊了眉頭。 他們依照鑒真影子所言,穿過其背後那扇元興門, 進入到沒有半個月讀的力量侵染、一切完好如舊,且亦沒有兩道鑒真影子出現的招提寺內,依照元興門前鑒真影子的囑咐,做完了一應事。 今時天穹中怎麼又會顯現出紅袈裟的鑒真影子、乃至被如黑色長河一般的長發纏繞、淹沒的半個月讀,以及先前未曾出現過的天照黑火? 方才自己等人所進入的那個招提寺,是虛幻的、鏡像的世界? 當自己依照鑒真影子的囑托,依次關押‘女僧’、‘火前坊’、‘笑鐘’之後, 鏡像世界就覆蓋了現實世界? 亦或是成為了現實本身? 平靈子亦在此時關注著天穹中的變化,她看到那紅袈裟的鑒真影子渾身湧動熊熊烈火,烈火中響起敲擊木魚的聲響―― 看著此般情景,她的意識又條件反射般地出現了被焚燒似的輕微疼痛感! 她當即出聲,指著天中紅袈裟鑒真影子,無比篤定地道:“那是火前坊的力量! 天穹中的那個老僧,在運用‘火前坊’那個厲詭的力量! 我們幫他封鎮住了火前坊、女僧、笑鐘。 所以他如今可以隨意使用這三個招提寺厲詭的力量!” 蘇午注視著平靈子。 先前元興門前的鑒真影子提醒他,他一個人無法在短時間內將火前坊、女僧、笑鐘都封鎮住,而他身後的女子――平靈子,則可以幫他封鎮‘火前坊’,減輕他的壓力。 如此,他就將封鎮火前坊所需的種種手印,都教授給了平靈子。 平靈子因此能看到鑒真影子的存在。 “所以,看來我們通過元興門進入的招提寺,確實是一個類似鏡像世界一般的所在。 這個鏡像世界裡,留存著與鑒真有關的三個厲詭。 火前坊,代表鑒真成佛的執念, 女僧,或許是鑒真曾經保持‘人性’的證明――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女僧可能就是鑒真凡俗情感的體現。 而‘笑鐘’,則是鑒真的‘絕望’。 我封鎮笑聲之時,曾經聽見了那無數明媚的女子笑聲、爽快的男人笑聲、慈和的老者笑聲等種種笑聲最深處,聽到了一個人的嚎哭聲。 哭聲極其絕望。”蘇午開口做著總結。 他封鎮笑鐘的時候, 不止在諸多快樂笑聲的最深處,聽到了一個人絕望的哭聲。 還聽到了那個人的言語聲:“立大誌,苦修身! 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止觀! 發菩提心,行菩薩道! 成佛成佛! 詭成了佛! 眾生成了佛! 我卻成不了佛! 我為何成不了佛?!” 那言語聲中滔滔的絕望感,差點將蘇午的情緒都給侵染! 好在於最後關頭,他成功將笑鐘封鎮。 “鑒真憑借自己的力量,儼然無法約束自己的七情六欲。 所以,我們出手,才使得他能約束這些情欲演化的厲詭――讓它們為己所用。”蘇午推斷著,內心尤然覺得無比驚悚。 鑒真究竟變成了什麼? 他對玉藻前容貌的欲望,使得他生出滿頭長發,變成了‘元興門’。 他的執念、絕望、情感,又演化出三種厲詭。 那他本尊究竟變成了什麼? 一個普通人的情欲,難道能演化出這些惡詭?! 根本不可能! 現下,蘇午還有一個疑問:假若元興門後的招提寺,乃是真實招提寺的一個‘鏡像’的話,鑒真令鏡像覆蓋現實,成為真實世界,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還是說,其實自己猜測錯了, 元興門的‘招提寺’並非鏡像世界, 元興門前淪為廢墟的‘招提寺’也並非真實世界。 一切其實本就是‘空’的, 本就是‘虛無’的, 隻是因為自己帶著‘分彆心’,所以才看到了兩種不同狀態的招提寺,將它們來作對比,因而有了‘虛’與‘實’、‘空’與‘有’的分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月亮――天上的月亮動了,往下落了!” 蘇午腦海裡念頭還在頻頻轉動,此時,旁邊的幾個武士忽然都喊叫起來,聲音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恐懼! 平靈子皺眉看著蒼穹,沒有說話。 看了眼平靈子的神色,蘇午轉而抬頭看向黑暗天幕。 ――鑲嵌於黑暗天幕正中央滴血的月光,此時被那些稠密的長發,以及紅袈裟鑒真影子身上漫溢出的烈焰與煙氣纏繞住,往斜下方不停拖拽! 元興門、火前坊的力量,壓製著‘半個月讀’, 將它不斷拉扯向某個方位! 蘇午等人立身於寺廟之中,卻看不到‘半個月讀’最終被拉扯到了何處。 他向平靈子眼神示意了一下,對方立刻會意。 一對男女攀附招提寺中殿的牆壁,三兩下爬上高牆,登上殿堂之頂! 在高聳的殿堂上, 二者極目遠眺,正能看到那被頭發與煙火不斷拉扯著的‘半個月讀’,墜落的方向! 乃是‘平安京’皇居周圍, 屬於累世公卿、豪族們的宅邸所在區域! 近條家、東條家、藤原家等等世族,皆聚集在皇居周圍的區域! ‘鑒真’將‘半個月讀’拖拽到這些世族門閥世代居住之地,使得‘半個月讀’懸在半空,暫時沒有了其他動靜。 “皇居之中,竟然有‘天照黑火’這種厲詭存在。 上皇居住於皇居之內,難道能睡得著覺嗎?” 看著凝滯於半空中的天照黑火之手,以及那在其中浮沉的一道道上皇世係牌位,再遠眺遠方世族們頭頂懸著的半個月讀,蘇午隨口向平靈子問了一句。 平靈子轉過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蘇午皺著眉,不知平靈子怎會用那般詫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自己的言語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在他的注視下,平靈子微微抿嘴,最終輕聲開口道:“君莫非不知麼?上皇從來不是一個‘人’。 上皇本身是‘神’, 神是不需要休息的。 上皇世係都是天照大神在人間留下的痕跡, 們如何會需要畏懼天照之火呢?” 上皇是神靈這種話,不就是一種為了裝點皇室的說法嗎? 這位貴家小姐,連這點都看不透? 還是自己其實誤會了某些東西? 蘇午的眉頭依舊緊皺著。 平靈子觀察著他的神色,適時開口道:“被列入仙籍的大臣,可以入殿參與公議。 君可知朝廷大殿上是什麼情景嗎?” “未曾被列入仙籍, 並不知道朝廷公議時是什麼情景。”蘇午回道。 他更不知朝廷公議的情景,與自己的疑惑有甚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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