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七十二章 就怕麻木不仁,狩宋,鬱榕,新筆趣閣),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亂世,亂世什麼時候結束啊。”
齊己的情形讓高繼衝想起梁震臨終前的情景,他已經沒有精力再顧及其它,而隻是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裡。
眼前的這些人對於他來說仿佛不存在,往事一幕幕,鋪天蓋地,足以掩蓋一切。
“我不信佛。”齊己笑著說了一句驚人的話。但是包括知事僧等人都沒有驚訝。
齊己這一生的著述確實對於佛法少有提及。
“但是我是佛家一手養大的。小時候,亂兵所至,屍骨累累,居無片瓦,食不果腹。亂世,寺院就是避難之所,大江南北,因為寺院而活的人無計其數。小公子,並不是所有的寺院都盤剝百姓。寺院保留一點田地,可以在亂世活人。”
齊己歎了口氣:“隻是佛門也不清淨了。”
“楚王馬希廣信佛,可是我看他活不了多久。與世無爭在俗世不可得,在佛門也是不可得。佛曰無為,但是佛也要金裝,當年我這麼說,現在也是一樣。”吳夏對齊己十分恭敬。
“長沙,大和尚詩名冠絕一時。馬希範開天策府,把文人籠絡在一起,以為可以造一個世外之境。可是世外之境,是需要俗世來養的。馬希範好大喜功,耗費日靡,豈是能夠長久的?最終不得不給百姓加稅。拓跋恒因此而被禁止覲見,這不是荒唐是什麼?寺院也是一樣,等到寺院被俗世養起來,僧侶每天念佛就能得到安樂,但是真的就心安了嗎?俗人求佛,求的都是俗事,都是為了富貴和功利,佛還能清淨嗎?”
吳夏平靜的語氣裡麵,全是尖銳的刺。
“是的,我以為這世道本就是如此,王公貴族,無不如此。佛家吃齋念佛,麻衣芒鞋,總還是耗費少些。”
齊己無奈地笑笑。
“耗費再小,終究是不勞而獲。佛門也有行腳僧以醫道救世人,以殺佛證道。但是這與醫家,與墨家何異?我從楚國逃亡到了南漢,經吳越到南唐,太多人被百姓供養,卻奴役百姓而自得。反倒是荊南之主,無賴之名傳遍天下,劫掠他國與富豪而養民,總好過那些偽君子。如今主上拆宮牆,辦蒙學,興實業。王尚且能夠自養,佛也是人,為何不能自養。”
齊己道:“這也是這些日子我常常想這些事情。佛勸人慈悲為懷,是勸世人以無為之心,還是勸君王有無為之意?世人無為,是不是就任人欺壓?君王無為,是不是就是眼看著民不聊生而無動於衷?”
吳夏也沉默了。
高繼衝被這種凝重的氣氛感染,也不說話,抱著有些無聊的孫萱靠在王婉容的身上。
好久,王婉容才道:“這世上,最怕的就是麻木不仁。曾經有一個大國,自以為中央之國,躺在億萬子民的供養裡自高自大,而周邊國家則奮發圖強,最後堅船利炮而造國門。這個君主還以為彆人是蠻夷,認為給一點國土沒關係,賠一點款就當是賞賜。軍隊與外敵對戰,百姓圍觀叫好如看戲。這就是麻木不仁。”
眾人都奇怪地看著王婉容,不知道她說的這個大國是哪個國家,因為從夏商周到漢唐,都沒有這樣的中央大國。外患一直是中原難以祛除的噩夢,強盛的大唐,也是因為要以藩鎮戍邊,而導致尾大不掉而亡。何曾到了視蠻夷如無物的地步。
隻有高繼衝若有所思。隻要是哪個時代的人,國家百年的屈辱之深入骨髓,是無法徹底忘記的。
“這個世界不是靜止的,是一條永遠向前流淌的河流。你不前進,那麼就必然會落後,會被大潮所淹沒。落後就要挨打。”王婉容語氣沉重。
“佛家最大的弊端就是它認為這個世界是靜止的,所有的變化都是虛幻的,它不承認這種變化,以為能夠在靜止的基礎上建立一個理想之國。佛家之言,在盛世,也許有用。畢竟君王也好,百姓也好,克己勤儉,少一些耗費,這世界也會安定一點。”
王婉容笑了:“今天,蒙學開學了,蒙學的孩子們在水池裡洗澡。他們攪動著水花,歡快,喜樂。隻要他們不把水池裡的水弄乾,他們就是歡快的。”
高繼衝也笑了:“就是,前幾天,幾個哥哥在後海裡遊泳,後海的水是靜止的,他們浮在水麵,一動不動,就為了比賽誰浮的時間更長。可是我還看見有人渡江,身上背著一個羊皮囊,奮勇劃水。”
“那是你沒有見過大海,海浪滔天,就算是海船在上麵也不過如一片葉子一樣柔弱。大海裡有一種鯨魚,重達數十萬斤,呼吸噴出來的水柱就像噴泉一樣。人畢竟是弱小的,可是人偏偏以為自己是萬物之靈,以為自己能夠執掌天道。其實不能。世界不會隻有手掌這麼小,世界也不是靜止。不管我們承不承認,它都在變化。”王婉容看著高繼衝笑,因為她發現高繼衝能夠在第一時間懂自己要說什麼。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誌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裡,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高繼衝跳下床,一邊走一邊朗讀著莊子的逍遙遊。
孫萱拍手小手叫道:“公子真厲害。”
而孫仲文和吳夏吃驚地看著高繼衝。
齊己隻是愣了一下,眼光逐漸柔和。
“世界上最怕的就是麻木不仁,以為自己就是天下。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做好就好了。但是中原不算大,方外之地大了去了。東有遼,高麗,倭國。大荒之東,東海之外有大壑,倭國東四千餘裡,有裸國,裸國東南有黑齒國。北有韃靼,北海之外還有轄嘎斯,北極冰雪之地。西有吐蕃,大理,婆羅洲,波斯。波斯之外,歐巴羅也,富饒之地,大小城邦星羅棋布,其人膚白,朝我大唐,武後墓侍立者就有他們。又有大洲於南,其人色黑,白人奴役之,謂之黑奴。有大國克邁特,國主亡,其墓如山。南海琉球呂宋之外,大小島嶼以千計,有大州赤色。”
王婉容所說的,有些古籍上有,有些是自己加上去的。真假難辨,說得眾人目眩神迷。
“世界之大,我國之人與夜郎之國,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佛自西來,婆羅洲,小洲也。及中國乃知大。佛陀之國,不過一園而已,守成有餘,進取不足,凡事以微觀之,管窺蠡測,以為天下不過爾爾。”
王婉容這個話就有些過分了,知事僧臉色就有些難堪。
“我國之人,以一州之地相爭,自立為國,以兵相侵,以陰謀詭計相殘。不知養民以觀世界也。內耗與麻木,這是國民之悲。”
“我外公說,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高繼衝道。
“生於憂患才能知百姓疾苦,安樂容易讓人喪誌。”吳夏歎了口氣道。“梁先生所謀在長遠。”
“所以大和尚,快點好起來,清靜之地找不到,但是讓這個世界稍微清靜一點,卻是可以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