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亂世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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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剛出來露了個完整的身子，還沒開始散發熱量，便被一大片黑雲遮了起來，夏天的雨總是來的極快，一陣大風吹過，雷鳴閃電便開始伴奏，不一會，珠子般的雨點如同鼓聲一般，歡快的敲落在乾涸的土地上。

郭奕剛上馬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狂風迷人眼，他隻能駐馬停了下來，帶著一個隨身侍從躲到路一邊的茶館裡，要了一杯油茶，聽著窗外的雨聲，一時間思緒卻飛回了十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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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郭奕三歲，吐字已經漸漸清晰，時常會和他母親咿呀咿呀說上半天話，而對方隻是微笑的看著他，每當這個時候他母親會拿一雙蔥白玉手輕輕的撫摸郭奕的臉蛋和小腦袋。

郭奕不理解自己的母親為什麼不像父親一樣和自己說話，但他能感覺的到母親對他深深的愛，沒有言語勝過言語，郭奕很喜歡他母親的笑容，那種包裹著愛意的笑容如同沐浴在春風中一般。

有一日郭嘉接到家族堂兄郭圖的書信，信中大意是：袁紹四世三公，更得冀州富庶之地，未來不可限量，他已經得到袁紹的重用，成為其帳下的主要謀士，希望郭嘉也能夠拜到袁紹麾下，待得袁紹發跡，郭氏一門雙兄弟，家族必然可以成為名門望族。

荀彧不知在哪裡得到的消息，極力來勸阻郭嘉，“奉孝，前段日子吾將宗族遷至冀州避難，因我弟荀諶在袁紹處任幕僚，我便對袁紹細細觀察了下，隻覺其人空頂著家族的光輝頭銜，為人浮誇不實，這種人最終成不了大事。現我已經投靠東郡太守曹孟德處，我觀其禦下開誠布公，以理服人，論功行賞，以寬容人，為人張弛有度，日後必可成就一番大事，奉孝何不和我一起早投明公。”

郭嘉耐心的聽完，略微搖搖頭，慢悠悠的說道：“袁本初和曹孟德相比，占有四點優勢，一、在何進處時，放言誅殺所有宦官，得何進賞識，最終隻誅殺蹇碩一人，讓宦官與何進繼續有相鬥之力，方便官員掌權，此為一智；二、何進死後，領頭誅殺所有宦官，並借亂殺死何進餘黨，促進外官掌權，此為二智；三、董卓廢立天子，天子既然換人，外官擁立之功便被抹殺，袁紹帶頭反之，壯自己的名聲後又及時逃開洛陽，防止董卓下黑手，此為三智；四、家族，袁本初占有先天優勢，四世三公，門生遍地，擁有這個身份，他便可以大肆聚攏人才。擁有這四點優勢，總是占據拉了先機，不管其人怎樣，值得我去見識一下，文若莫要再勸，我心中自有主意。”

荀彧見郭嘉態度堅決，無法再勸，隻好鬱鬱寡歡的離開。

而當郭嘉啟程的時候，內心有意的想拖延點時間，時值汝南多股黃巾作亂，他也不放心把自己的老婆孩子丟在家中，便帶著兩人一塊起行，一邊四處瀏覽名勝古跡，靚麗風景，一邊隨時觀看著家族探子傳來的關於袁紹的最新情報。

加上隨身的仆從、護衛，郭嘉一行人走了四十餘天才到了鄴城（冀州的治所），到了之後，自然是受到了袁紹的熱烈歡迎。

郭嘉感恩於袁紹的熱情款待，到達的第一個月內便向他提過幾點發展壯大的意見，袁紹隻是表示自己知道，卻再也沒有提起，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郭嘉仔細觀察了袁紹及其他的帳下人員三月有餘，最終認定袁紹不能成事，便對自己的堂兄郭圖、同鄉辛評勸說道：“袁公隻想效仿周公的禮賢下士，卻不知道如何使用手下的人才。思考的非常多，卻不知道抓住事物的要害。喜歡謀劃卻沒有下定決心的魄力。想和他一起共同拯救國家危難，建立稱王稱霸的大業，實在很難。”

郭圖和辛評對於郭嘉的話不以為然，郭圖更是勸說道：“今袁公所得冀州富庶之地，帳下謀士多智者不計其數，猛士如呂布者不可勝數，不出三年，必可得青、並二州，幽州之地也可順勢被袁公可得。十年之內，袁公便可坐擁北方四洲，北方既定，披堅執銳者幾十萬眾，糧草無數，何愁天下不平。”

雖然郭圖、辛評二人不停的勸說，但郭嘉隻是微笑不語，而後便以家裡太公病重為由，向袁紹辭行。袁紹此時麾下謀士如雲，正是躊躇滿誌之時，早就把郭嘉扔到了腦後，便送了些許盤纏允其回家。

郭嘉離開袁紹處不久，一行車馬出了鄴城，無意中碰到了袁紹的大兒子袁譚和幾個城中貴族子弟狩獵。

袁譚猛一見郭奕的母親，頓時驚為天人，引著幾個鳳蝶浪子大獻殷勤。

郭嘉來到鄴城的日子尚短，而袁譚又是剛剛來到鄴城，所以兩人並不熟悉，袁譚也不知道郭嘉的身份，在郭嘉的嗬斥下，袁譚幾人並不收斂，仗著自己身份便欲強搶。

管家郭福年輕的時候便是長安一帶有名的遊俠兒，一身武藝自然不在話下，隻是後來他遭到幾個仇家的圍攻，差點身死，拚死脫逃之後遇到了郭嘉的父親，挽回了一命，自此感恩留在了郭家，忠心的做一個護衛。

主憂臣勞，郭福和幾個護衛自然是憤而出手，一時間打的袁譚幾人姑爹喊娘，丟盔棄甲，要不是最後郭嘉不想惹事生非，讓打紅眼睛的郭福幾人停手，恐怕袁譚幾人少不了缺胳膊斷腿。

袁譚幾人狼狽的逃回鄴城，細心打聽之下，知道了郭嘉一行人的身份，他心裡暗罵自己莽撞的同時，卻是對郭奕的母親念念不忘，經不住幾個狐朋狗友的慫恿，袁譚便在袁紹麵前狠狠的誹謗了郭嘉一頓，說郭嘉離開鄴城後大肆宣揚袁紹的種種不是，說袁紹徒有虛名，不是可以依靠之人。

袁紹本就好大喜功，浮而不實，更是看重自己的麵子，在他兒子煽風點火的躥搗之下，心中大恨郭嘉壞他名聲，放言非殺他泄恨不可。

總體來說袁紹還是要麵子，不敢派軍隊劫殺了郭嘉，落人口實，寒了手下其餘人的心，父子兩人商量一番後，袁紹派出自己的外甥高乾帶著百名軍士化妝成普通百姓去刺殺郭嘉等人。

在高乾出發時，袁譚再三叮囑他，彆的人死了都無所謂，一定要把郭嘉的老婆完整無損的給他帶來。

高乾雖然不恥袁譚貪戀**的行為，但也惱怒郭嘉辱罵袁紹的行為，於是便從直管的軍隊中抽調了百餘名士兵，交代一番，務求擊殺郭嘉等人。

本來高乾等人要是普通的劫殺，隻需幾通弓箭下去，郭嘉等人必然死傷慘重，可是袁譚的一番交代要一人完整無傷，袁紹的交代不能透露軍隊的身份，在追趕上郭嘉的車隊後，高乾帶著喬裝的士兵直接上去刀光劍影的搏殺。

郭嘉受到追殺之後心裡懊惱自己當時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出來的決定，他本想帶著自己夫人、孩子一起出來見識下大漢的河山，卻沒想到卻把老婆孩子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中。

仰仗著郭福的武力和幾個護衛的拚死護主，一行人連著擊退了四五次劫殺，但是對方仿佛和長了眼睛一樣，走到哪裡都無法逃脫，一波一波的士兵悍不畏死的消耗著郭嘉一行人的人數和體力。

郭氏早已經把郭嘉內定為下一任的族長，雖然郭氏算不得太大的家族，但是在河北地區也是有著不少的暗探。

在得知郭嘉遭到劫殺的消息後，十幾名郭氏的探子也迅速向郭嘉所在地靠攏。身為河北郭氏代言人的郭圖收到情報後，隻是陰陰的一笑，沒有任何動作。

終是蟻多咬死象，高乾在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二的兵士後，終於將郭嘉等人逼到了絕路。

當時郭福一手抱著郭奕，另一手卻是布滿鮮血，背後幾道刀傷更是深可見骨，顯然已無力再戰。

郭嘉望著被賊人打暈的妻子，心如絞割，他長歎一口氣，對著領頭的高乾問道：“我郭奉孝死不足惜，但求壯士能饒過我的幼子和妻子，臨死之前我彆無他求，隻求你能讓我做個明白鬼，彆到了地下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

看著已有死誌的郭嘉等人，高乾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說話便也沒了顧忌，“郭嘉，老子也讓你死個明白。”說罷，摘去裹頭的黑頭巾，順便扯掉了鼻子下的黑布。

郭嘉非常意外的看著對方，怎麼都不相信袁紹會對自己下手，憤怒的問道：“高乾，竟然是你，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下此毒手？”

“嘿嘿，怪就怪你老婆長的太漂亮，被我家大公子袁譚看上了，還有你走了就走了，竟然一路大放厥詞，背地裡說主公的壞話。”

聯想著自出了鄴城後，隻有那幾個鳳蝶浪子和他們一行發生過矛盾，郭嘉突然明白過來調戲自己妻子的人竟然是袁譚，心裡暗罵他無恥的同時，一顆心也沉到了穀底。

看著已經恍然的郭嘉不做任何解釋，高乾更加肯定他詆毀了袁紹。

“給他們個痛快，趕儘殺絕。”高乾招呼著身邊三十餘名軍士。

郭嘉手無縛雞之力，郭福早已深受重傷，隻憑著一股意念在支撐自己，兩人早已沒有反抗之力，眼見刀槍即將臨時，隻能閉眼等死。

沒想到就在這時，“嗖、嗖”的幾聲弓箭響聲，衝在前麵的幾個袁軍軍士被幾隻弓箭穿透了喉嚨。

一時間場中的雙方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