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蒹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45章 酒後溫泉,明風再起,浮世蒹葭,新筆趣閣),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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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指向子時三刻,李長風輕輕叩響廂房雕花門,簷角銅鈴微顫,驚飛了棲息的寒鴉。柳兒放下繡繃,攏了攏鬆垮的寢衣,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臉頰上那道從右眼蜿蜒至下頜的疤痕。燭光昏黃,映得那道舊傷泛著淡紅,像是揉碎的桃花瓣,又像是歲月留下的歎息。

"爺,飲碗醒酒湯..."她話音未落,就見李長風踉蹌著扶住門框,額前碎發被夜露打濕,貼在蒼白的臉上。銅鏡映出他通紅的雙眼,不是酒氣熏染,而是泛著濕潤的光,像是壓抑著什麼無法言說的情緒。

柳兒瘸著腿去取熱巾帕,李長風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讓她指尖一顫。他的掌心滾燙,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腕上那圈被繩索磨出的舊傷——那是十年前被倭寇綁走時留下的印記。

"馬尼拉..."他聲音沙啞,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今日是臘月初八。"

銅鏡"咣當"倒地,柳兒渾身戰栗,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燃燒的祠堂,母親將她塞進枯井時濺在臉上的血,倭寇獰笑著舉起的短刀……她下意識地後退,瘸腿撞上腳踏,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臟..."她低聲道,不知是在說自己,還是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李長風沒說話,隻是單膝跪地,拾起她滑落的繡鞋。燭火搖曳,照出她腳踝上蜿蜒的刀疤,像條沉睡的蜈蚣,醜陋卻又無可奈何地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那年攻入馬尼拉,"他指尖懸在傷疤上方,始終沒有真正觸碰,"滿城都是這樣的疤。"

窗外雪落無聲,李長風解下腰間玉佩,遞給她。柳兒怔住,這玉佩通體碧綠,雕著祥雲紋,觸手溫潤,顯然是被主人常年貼身佩戴的。

"給我?"她遲疑地問。

"嗯。"他聲音低沉,"擋災的。"

柳兒攥緊枕邊銀剪——這把自十二歲便備著的凶器,此刻硌得掌心生疼。她曾無數次幻想過用它刺向那些欺辱她的人,可此刻,李長風隻是將玉佩係在窗欞上,碧玉在月光下映出溫柔的光斑,正好落在她瘸腿的舊傷處。

"當年他們..."李長風聲音發緊,目光落在她背上隱約可見的烙痕。柳兒下意識側身,銅鏡裡映出"倭奴之妾"四個發白的篆字,那是她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恥辱。

妝台上的青瓷瓶突然"叮咚"墜地,碎瓷四濺。柳兒彎腰去拾,卻在碎片間發現一枚褪色的平安結,紅線已經泛白,但結扣依舊緊實。她指尖微顫,這平安結……她認得。

十年前,馬尼拉陷落那日,她曾給一個路過的漢人小兵係上同樣的結。那人渾身是血,卻仍記得扶起摔倒在地的她,臨走時,她匆匆編了這枚平安結塞進他手裡。

"哭出來吧。"李長風遞來一塊素帕,上麵繡著歪歪扭扭的並蒂蓮。柳兒怔住,這分明是她十四歲那年,在妓寨繡的第一件活計。她曾以為早就丟了,卻不想……

"你一直留著?"她聲音發顫。

李長風沒回答,隻是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

寅時梆子響過,李長風起身離去,卻在枕邊留下一柄鑲紅寶石的燧發槍。柳兒摩挲著槍管上"護"字刻痕,忽然抓起銅鏡。鏡中那道疤映著碧玉的光,竟像被月光吻過的桃花枝,不再猙獰,反而多了幾分柔和。

晨光初現時,她收拾滿地碎瓷,卻在其中一片內側發現"永樂年製"的金漆。窗外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她推開窗,見李長風正在梧桐下燒著什麼,火堆裡隱約可見半截紅繩——與她腕上那枚褪色的平安結,恰是一對。

簷角冰淩滴落第一滴水珠,柳兒瘸著腿走出房門。李長風回頭時,她正將那塊素帕係在他染血的鎧甲係帶上。帕角並蒂蓮沾了雪,倒像真的活了。

"爺,路上小心。"她輕聲道。

李長風看著她,許久,點了點頭。

雪停了,天邊泛起微光。

次日,龜田畢恭畢敬地將雙胞胎女兒千鶴與千代送至李長風府上。李長風聽聞,臉上瞬間綻出欣喜之色,眼眸裡都透著光亮 ,嘴角不自覺上揚,迫不及待地便邀請這對雙胞胎蘿莉與他一同去泡溫泉。

卯時的晨霧還未散儘,李長風行轅後的山澗已蒸騰起硫磺氣息。千鶴捧著螺鈿漆盒穿過竹廊時,木屐踏碎草葉上的露珠,驚起幾隻藍尾鴝。妹妹千代落後半步,茜色襦袢被山風掀起一角,露出足踝上係著的青銅鈴鐺一-這是昨夜李長風隨手解下的玉佩改的。

"將軍,這是家父珍藏的明國青瓷。"千鶴跪坐在岩穴溫泉邊,蔥指掀開漆盒。十二枚秘色瓷瓶映著晨光,瓶身竟用金漆繪著《春宮十二卷》,"家父說...說泡湯時用此物盛酒,彆有風味。"

李長風倚在青石上,任由溫泉漫過胸膛。霧氣繚繞中,他瞧著千代用銀匙舀起琉球進貢的薔薇露,琥珀色酒液注入瓷瓶時,繪卷上的男女竟似在霧氣中活了過來。"倒是個雅人。"他勾過千鶴的下巴,指尖沾了滴她鬢角的汗珠,"隻是這繪卷筆法粗陋,不及真人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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