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蒹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72章 椒房怨,明風再起,浮世蒹葭,新筆趣閣),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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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的霜花凝結在琉璃窗上時,永安公主正對著銅鏡梳掠鬢角。犀角梳突然卡在一縷早生的華發間,她聽見遠處名為海天閣的小洋樓飄來的古鋼琴聲,手腕一抖便將那支纏絲瑪瑙簪摔在青磚地上。
"第七日了。"公主望著自鳴鐘上鎏金的葡萄牙帆船雕飾,那是上月李長風送來的"新奇玩意"。鎏金船帆恰好指在卯時三刻,往常這個時辰,駙馬該來為她畫眉。
砰然巨響驚得廊下白鸚鵡撲棱翅膀,嘉靖官窯的霽藍釉梅瓶在猩紅地氈上碎成十二瓣。瓶裡插著的冬梅混著伊莎貝拉送的依蘭香精油流淌開來,甜膩氣息瞬間吞沒了原本清苦的龍腦香。
"春麗!柳姑娘!"公主扯斷腰間玉禁步的珊瑚流蘇,羊脂玉珠子蹦跳著滾過滿地瓷片,"都給本宮過來!"
當春麗提著纏枝蓮紋裙裾小跑進來時,正看見柳如是彎腰拾起片帶字的瓷片——那是李長風大婚時寫的《合巹賦》,此刻"海納百川"四字正卡在梅瓶的牡丹紋裡。
"要我說,那佛郎機女子定是用了妖術。"春麗將暖爐塞進公主冰涼的手心,"聽說她們把毒蛇的膽汁混在薔薇水裡......"
柳如是卻將青瓷片湊近鼻尖:"姐姐聞,這碎瓶裡除了依蘭香,還有龍涎與蘇合香。那西洋女人倒是把《香乘》讀透了。"她月白緞麵的繡鞋輕輕撥開瓷片,"上月禮部送來彈劾奏章,聖上可是讓駙馬爺安分守己呢。"
公主猛地轉身,纏金絲的護甲劃過妝台:"你們沒見那日她進府謝恩的模樣?織金馬麵裙下穿著夷狄的鋼條裙撐,走起路來..."她突然噤聲,望著銅鏡裡自己嚴整的狄髻,那些關於"金絲貓步態"的流言蜚語突然有了具體影像。
柳如是示意小宮女端來君山銀針,氤氳水汽中輕聲說:"昨兒聽孫元化大人講,泰西女子因頓頓嚼牛肉飲羊乳,需用香水遮體味。"她吹開茶沫的笑聲像銀匙碰觸天青釉盞,"倒是駙馬書房裡新添的淋浴銅管有趣,說是能引溫泉水每日衝洗......"
"夠了!"永安公主將茶盞墩在紫檀幾上,濺出的茶水在《女誡》封麵上洇出暗痕。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經過海天閣時,聽見李長風用葡萄牙語喚的那聲"親愛的",發音黏膩得像南洋進貢的椰糖。
更漏聲裡,春麗突然壓低聲音:"妹妹今早去漿洗房,看見件帶血漬的西洋襯裙......"她蘸著茶水在案幾上畫出個詭異圖案,"那料子薄得像蟬翼,腰身處縫著串古怪字符。"
柳如是瞳孔微縮——那是她在大報恩寺見過的大秦景教碑拓文。正要細看,窗外突然傳來侍衛換崗的腳步聲,鑲銅釘的皮靴踏碎了滿室私語。
公主卻盯著自鳴鐘旁新供的聖母像,那是伊莎貝拉昨日送來的"結婚百日禮"。鎏金聖母懷中的聖嬰竟生著李長風的眼睛,慈悲目光正落在她今晨摔碎的翡翠玉鐲上。
"去把《婦德錄》取來。"公主撫摸著袖中暗藏的黃綾密旨,那是三日前婆婆派人送來的。當她展開第七卷時,夾頁裡的孔雀膽藥粉正巧落在"妒忌"二字上。
簷角銅鈴突然狂響,混著海天閣方向飄來的管風琴聲。永安公主望著鏡中自己逐漸扭曲的倒影,突然輕笑起來:"備轎,本宮要去看看那位...妹妹。"
海天閣的螺旋樓梯上,永安公主的蹙金雲頭履第三次卡在波斯地毯的流蘇裡。當她終於踏上三樓露台時,晨霧中傳來伊莎貝拉哼唱的葡萄牙船歌,曲調竟與《茉莉花》有七分相似。
"見過殿下。"轉身的西洋美人穿著月華裙,裙裾卻用鯨骨撐起蓬鬆弧度。她手中孔雀石研磨杵正在青玉缽裡轉動,南海珍珠粉混著薔薇露泛起淡粉色漣漪。
公主的目光被梳妝台上那麵威尼斯鏡攝住——這是她第一次看清自己全身的影像。鏡中人身著金縷孔雀紋大衫,卻在西洋鏡麵的折射下顯出從未見過的單薄。
"這是用阿爾加維岩鹽調製的敷麵膏。"伊莎貝拉用漢話說著遞上銀勺,腕間七寶手鏈叮咚作響,"摻了武夷山紅茶的香氣,殿下可願試試?"
當冰涼的膏體觸到臉頰時,公主發現對方指甲染的不是鳳仙花汁,而是某種泛著珠光的藍。她突然想起柳如是說的"泰西女子七日沐浴",可眼前人身上飄來的分明是龍涎香混雪鬆的氣息。
"殿下眉如遠山,該用勃艮第的葡萄紫來暈染。"伊莎貝拉打開玳瑁妝奩,取出支鑲嵌琺琅彩的毛筆,"馬可波羅說東方仕女畫眉用黛石,我倒覺得這法蘭西眉粉更襯您的鳳目。"
公主在鏡中看見自己的眉峰逐漸染上晚霞色,伊莎貝拉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際:"聽長風說,您十三歲便在萬壽節獻《霓裳羽衣曲》..."她手腕輕轉,在眼尾掃開金粉,"該是怎樣的仙姿,才能讓聖上賜下''永安''這個封號。"
聽到丈夫名字從這紅唇中吐出,公主指尖猛然掐進掌心。可當伊莎貝拉捧來威尼斯鏡時,她看見自己眼波流轉間竟有少女時的明媚——上次這般容光,還是洞房夜李長風為她卸下翟冠那刻。
"此乃何物?"公主指著水晶瓶裡琥珀色的液體。伊莎貝拉笑著拔開銀瓶塞:"用錫蘭肉桂與雲南茯苓調製的香露,點上三滴..."她突然握住公主的手腕按在頸側,"能讓您批閱文書時,想起南海的月光。"
公主觸電般縮回手,卻瞥見妝奩底層有本《女則》。書頁間露出半截黃綾,正是她前日丟失的禦賜《孝經》書簽。伊莎貝拉順著她的目光輕笑:"漢字書法如海浪般美妙,可惜我臨摹三個月,還寫不好''永''字的捺筆。"
申時日光斜射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瀛涯勝覽》壁畫上。當伊莎貝拉為公主戴上嵌貓眼石的步搖時,銅壺滴漏突然傳來報時聲——竟是段《陽關三疊》的旋律。
"這是長風設計的機關。"伊莎貝拉轉動妝台暗格,露出精銅齒輪組,"他說您最愛王維的詩..."話音未落,樓梯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公主在鏡中與推門而入的李長風視線相撞。她看著丈夫眼中迸發的驚豔,突然發現伊莎貝拉早已退到陰影裡,正用沾著口脂的指尖在窗欞上畫船帆。
"殿下今日..."李長風喉結滾動,腰間玉佩上的葡國羅盤竟與公主步搖的貓眼石同時反光。永安公主撫著鬢邊新染的晚霞色,轉頭對伊莎貝拉嫣然一笑:"叫姐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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