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天子南巡 54 鐘山龍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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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回金陵來，在這個時候，也隻是朱翊鈞的一個想法。

他對於天子氣，真龍脈，還是相信的。

他站在亭樓，望著紫金山，看著遠處的南京城，不由歎了口氣。

曆史證明，定都在此的大一統朝廷，幾乎都是二世遇波折，鎮不住氣運……

不過，金陵確實是一個好地方，從古至今，都被針對。

南京的秦淮河，相傳是由秦始皇派人造出來的。

秦始皇登基之後，第五次南巡，到了這裡，有方士進言，金陵之地，鐘山龍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也，五百年後必出天子。

當然，這也是事實，真龍白虎鳳台玄武四大神獸湊齊了。

這一下子，秦始皇被刺激到了。

按照他的想法，一世，二世，千世……怎麼能五百年後，皇帝的位置就交給彆人做呢。

所以，第一批大秦特聘斬龍隊開始乾活。

又是鑿山，又是挖河……秦淮河就是在秦時挖掘出來的，這一套下去，帝王氣也就泄了……

並且，秦始皇下令將金陵之名改成了秣陵……

五百年後，金陵果真未出天子，東晉的就不多說了……

紫金山乃是南京的風水要脈，可又有人說，這紫金山的地勢被人動了手腳，導致龍氣受損……

大明是第一個在南京定都的大一統王朝。

不過，在這裡定都，皇位傳承不太安穩……出現了叔叔追著侄子打的事情。

在之後，民間便有傳言，南京金陵就再也難以承載大明的國運。

自從成祖皇帝遷都北平，北京這個字眼第一個出現在史書後，大明朝安定了下來。

最起碼，皇位傳承平穩……內部穩定……國祚綿長……

有的時候，玄學還是要信的，最起碼此時的朱翊鈞信的比較多。

不過，即便金陵的氣運承載不住大一統王朝的國運，可華夏曆史，出現重大變故的時候，他總能站出來扭轉乾坤……改變曆史……

他悠悠然歎了口氣，眺望著南京的方向，輕聲道：“在過幾日，朕就要離開太祖高皇帝親手創辦的首都了……心裡麵，多少有些不舍啊……“

正在此時，馮保踩著宮靴拾級而上，蟒袍下擺掃過朱紅欄杆時揚起細塵。

他躬身行禮時鬢邊銀簪晃了晃：“陛下，已備下晚膳……”

“好。”

說著，他最後望了眼暮色中的紫金山，山影在夕照裡像條蟄伏的巨龍，鱗片被晚霞染成血色。

而後，朱翊鈞轉身下了亭台，剛走到台階時，一陣山風掠過……

簷下九枚青銅鈴鐺同時震顫。

清脆聲響如珠落玉盤。

在馮保聽來並無異議，可在朱翊鈞聽來，鈴聲中似夾雜著細碎人聲，恍惚是百萬役夫鑿山時的號子，又像是靖難之役的金鐵相擊……

朱翊鈞猛地回頭，隻見鈴鐺在暮色裡搖晃出虛影，仿佛秦淮河的粼粼波光，又化作永樂年間遷都車隊揚起的漫天黃沙。

“陛下？起風了……”

“起了風，就要下雨，下雨好啊……”

說完這後，朱翊鈞恍惚看見千百年間無數身影在鈴音中重疊——

秦始皇嬴政在金陵執劍指向鐘山……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策馬巡視宮牆……

成祖皇帝朱棣的龍船遊曳於長江之上……

暮色漸濃，鈴鐺餘韻未散……朱翊鈞用了晚膳之後，又耽擱了半個時辰。

緊急召見馮保，張國之，讓其安排回到南京。

隨後當夜，返程回到了南京城……住進皇宮裡麵。

為什麼走的那麼急。

因為在吃完飯的這半個時辰中，在紫金山這邊園子裡麵住著，腦袋想的有點多……

甚至還聯想到了自己想要整改宗藩的事情，這可是對太祖高皇帝的子孫下狠手啊，會不會把太祖高皇帝惹毛了，收了自己……

這地方多少有些邪性，趕緊回去……不然給整抑鬱了……

朱翊鈞回到南京之後，住進了乾清宮，哎，心也不亂了，也不胡思亂想了……

朝廷對於應天府老人的恩賜派發，持續了三天才算完成。

錦衣衛也多番出動，去探查了民間到底收到了沒有，當然，這個探查也隻是以防萬一，皇帝都在城中住著呢，海瑞盯著，下麵的官員，在怎麼糊塗，在怎麼貪婪，也不敢在這裡麵動手腳……

而參加皇帝陛下賜宴的百餘名老人，也紛紛被官府的人請入了南京城。

直到，大明萬曆九年三月二十六日。

暮色四合時，一百二十六頂朱漆官轎沿著禦道蜿蜒而來，轎簾上金線繡著的雲紋在燈籠光暈裡若隱若現。

老人們隔著鮫綃帳子，指尖反複摩挲著身上的綢緞，那觸感柔滑如春水，讓他們想起年輕時摸過最金貴的物件，也不過是當鋪裡褪色的綢緞邊角料。

應天府定製的青衣上，補子繡著栩栩如生的仙鶴，白羽紅喙在暮色中似要振翅欲飛，有幾個老人偷偷掐了自己大腿，才敢相信這不是做夢。

午門外，禁軍，錦衣衛執刀如林，守衛著皇宮。

轎隊便魚貫而入，進入皇宮。

老人們從未見過如此巍峨的宮闕，轎簾縫隙裡漏進的光影中，漢白玉欄杆層層疊疊，琉璃瓦上蹲獸泛著冷光，恍若置身於傳說中的天宮。

文華殿內燭火通明，朱翊鈞端坐在蟠龍寶座上，看著宮女們魚貫而入。

她們手中捧著素白瓷碗，碗裡盛著碧綠的翡翠豆腐，湯汁上飄著嫩黃的菊花瓣……

青瓷盞裡的蝦羹呈琥珀色，蝦仁蜷曲如新月……

今日賜宴所有食物，都是容易下咽，不用太多的牙口的，唯一一道大葷菜，還是軟弱的東坡肉。

海瑞，張四維，申時行，以及南京的一些官員也都作陪。

在禮樂聲中，老人們被攙扶著進入了文華殿……當然，進入殿中，也沒有什麼禮數，相反，朝廷的官員，包括天子本人，都是起身相應，等到老人們全部坐下後，朱翊鈞才做回龍椅，而官員們也開始落座。

文華殿，本來是太祖高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

朱翊鈞專門將其騰空，專門用作今日給老人賜宴之地……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後，海瑞起身，手捧酒杯，對，就是酒杯。

“諸位老人家，你們麵前杯子裡麵的是紹興的黃酒，配徽州的冰糖，入口即化，喝上一些，也是無妨的……”

“海瑞先敬諸位老人家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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