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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寫訃告第12頁
範仲淹拱手:“這位,雖然不知道你是乾什麼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對朝堂如此之大的誤解,但我還是要維護一下的,朝堂之上雖然也有一些蛀蟲導致了百姓對朝堂的誤解,但大多數人還是願意為民請命的。”
“噗呲”章曠笑出了聲。
“左一個為民請命,右一個為民請命,為民請命對民有什麼用?”
這話,把範仲淹問住了。
為民請命對民有什麼用?你這不是胡攪蠻纏嗎?
範仲淹認為章曠隻不過是個說不通的野漢,也就轉頭不說了。
他不說,章曠卻要說:“你範仲淹當官這些年,滿打滿算也就辦過半件事情。”
“半件?”範仲淹生氣了:“你既知道我是範仲淹,你怎麼說我隻辦過半件事情。”
章曠嗑瓜子:“你辦過半件事情,就是維修鹽場,清理水利。然而這事兒辦了一半,你媽死了。”
“所以你就回去守孝去了,這半件事兒,還沒辦成。”
範仲淹知道,眼前這個人絕不是什麼野漢,這人對自己這麼了解。
仔細觀察,在夜色中,範仲淹才看清章曠年輕俊秀,外表帥氣,一看就是讀書人。
但這個人說話怎麼一點讀書人的感覺都沒有?
範仲淹:“當年我諫言被滿朝文武排擠,在你眼中也算不得做了一件事?”
章曠:“你諫言對百姓有什麼好處?為什麼算你為民辦事兒?或者說你諫言對朝廷有什麼好處?憑什麼覺得你這算是為朝廷辦了一件事兒?”
章曠嗑著瓜子:“你阻止皇帝老兒跟他娘磕頭,百姓能多吃到一碗飯?”
範仲淹愣了一下,這當然是不能。
“但是,禮儀是國家大事啊!”
章曠譏笑:“國家大事?你阻止皇帝老兒跟他娘磕頭,朝廷能多收入一貫銅錢?”
範仲淹又愣住了。
這當然是更不能了。
隨後範仲淹嚴肅:“此事關皇家威嚴,事關大宋威嚴。”
章曠笑出聲:“大宋還有威嚴,你要是拿著刀跟遼人乾了,回頭說這個話,還有點資格。”
範仲淹:“我向朝廷上疏萬言的《上執政書》,奏請改革吏治,裁汰冗員,安撫將帥,算不算辦事?”
“雖然不能為朝廷賺錢,但為朝廷省錢不算辦事?”
章曠:“朝廷裁剪官員了嗎?”
範仲淹:“沒……”
章曠:“朝廷因為你的諫言,省去一個子兒了嗎?”
“不說彆的就說你辦的半件事兒。”
“張倫是什麼人物?當年他在蜀地鎮壓造反,我聽說過他,我聽說他在東南沿海整理鹽政扭虧為盈,這樣的人不知道需要修建捍海堰?”
“你修建堤壩五年不成,八年之前那個冬天,修建了四年的堤壩被衝毀。民工凍餓勞累,死了200多人,是不是你的責任?”
“然而你卻被細數‘政績’讓皇帝老兒知道,把你調入京城。張倫這樣與國有功,又真正修好了堤壩的人,怎麼沒被調入京城?”
章曠問完之後,範仲淹不說話了。
章曠:“我來告訴你答案,因為張倫不會被王曾這個丞相保舉。”
“你們這群人,毫無半點政績,卻被互相吹捧,抬到了中樞。”
章曠:“你記住,你這輩子就乾過半件對民有好處的事情,而且還沒乾成,還活生生餓死了兩百多人。”
晏殊看範仲淹神態不對,轉頭:“你這匹夫說什麼?朝堂之中的事情哪輪得到你這種不學無術的人來講?”
“匹夫?”章曠:“開始比身份了?”
“你這所謂神童的同賜進士都可以講,我這個狀元講不得?”
“按照你的理論,我講的時候,你該跪著聽,以示尊重。”
狀元?
晏殊範仲淹這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晏殊感受到了奇恥大辱,上前就要對章曠動手。
章曠年輕力壯,身高很高,晏殊哪兒是對手,一把就被推翻在地。
不愧是以急躁聞名曾經把賊當場打死的晏殊。
可惜吃不飽飯去偷東西吃的賊,又怎麼能和身材高大年輕力壯的章曠比?
章曠側頭跟周敦實講:“你記住,判斷一個人是什麼東西,永遠不要看他說了什麼,隻看他做了什麼。”
“以後,朝廷死一個官員,但凡書寫豐功偉績,全是套圈屁話,我們應天書院就出一個表格版,隻羅列他們做過的好事,有能的事,蠢事,壞事,一個形容詞都不能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第十六章寫訃告第22頁
“他們好意思用一堆形容詞蓋棺定論,我們就給他來個毫無感情不黑不誇隻羅列事實的訃告。”
前世的章曠看了那麼多宋明兩朝的史書看到頭都大了,都看不明白。
因為史書裡,宋明的好官們,不乾好事兒,找不到他們乾好事兒乾有用的事兒的記錄。
宋明的壞人們,乾了一堆好事兒。
評價永遠都是,雖然這個人是個奸臣,是個壞人,但他乾的‘xxx’的確是好事,值得肯定。
怎麼好官沒有什麼值得肯定的東西,壞官都形成定勢了‘雖然他壞人但他xxx乾得好’。
這是怎麼回事?
最終章曠悟了。
所有形容詞,全都是吹捧。
把史書裡的形容詞去掉之後,才是真相。
按照把形容詞刪掉去看的標準,翻開史書一看,有些名臣,一整本傳記刪的一句不剩。
剩下的全是朝堂抬杠,和其他有權利爭鬥的人的對壘。
找不出一句乾實事兒的記錄。
章曠:“這些老大人死的時候,應天書院幫他們寫悼詞。”
“要是不知道乾了什麼好事兒,就寫‘此人不知道乾過什麼有用的事兒,官居二品,官至副相’。”
此話一出,晏殊渾身一抖。
範仲淹也是想通了什麼。
章曠繼續:“如果是你要修堤壩你會做什麼?”
周敦實:“如果是學生的話,應該要找當時修建堤壩的人,調查一下堤壩究竟是怎麼垮的,然後把這些知識積累起來,以後讓彆人能直接學到,避免再出現這種問題。”
章曠點頭:“不錯,回去睡覺了。”
原來他是書院的夫子?剛回來對現在局勢不熟悉的範仲淹也聽說過一些東京的事兒。書院新來的夫子豈不是……範仲淹深吸一口氣,拱手:“新科狀元章狀元公?”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章曠回了一禮:“範大人。”
此時的範仲淹很深刻的反省自己:“在下以後辦事,必定先三問自己,對百姓有什麼好處,對朝廷有什麼好處。”
章曠:“你最好多問自己一句,這事兒對其他大臣有什麼壞處,誰會出來使絆子。”
範仲淹哪兒能不知道這個,苦笑:“你為什麼不問?”
章曠:“關我屁事,我又不當官。”
範仲淹深吸一口氣。
以後自己就掌管這座橋,掌管這一段河道的運輸麼?那就從這裡做起好了。
晏殊坐在地上,頹然,然後抬起頭:“章曠,我問你,如果你是我應該怎麼做?”
章曠:“如果我是你,我就回家躺著去。”
“如果是你自己,你該做什麼彆來問我。”
曆史上的晏殊在二次被貶後,終於明白了以前的路走不通,隨後開始辦實事兒。
很快就被調到了關鍵位置上去。
然後李元昊明牌叛亂,晏殊請戰,並且給出了很多切實可行的方案,幫大宋解決了沒有武將沒法組織西北邊防鎮住局勢的問題。
滿朝文武一個懂軍事後勤和練兵的都沒有,所以他再次被調回中樞,順利入主樞密院,最終封相。
以他的水平在漢唐當個尉官可以,當個校官都是不及格的,在大宋,被當做救命稻草一樣抓。
但好歹是個救命稻草。
章曠不去乾擾他的路線,讓他自己去吧,萬一把脆弱的大宋提前整涼了,就不好玩兒了。
範仲淹最終對著章曠拱手:“應天書院是我的心血,請狀元公好好照看這些孩子們。”
章曠:“我的學生,我當然要教。”
範仲淹點頭:“你會教他們什麼?主要教他們如何辦實事兒?”
章曠笑了笑:“時間差不多可以了,我準備在書院種點生薑大蒜,明天開始,讓他們挖地去。”
範仲淹愣了一下,隨後也不再多說。
書院已經不是自己的書院了,自己也沒權利去管。
這位狀元公似乎對朝廷非常不滿,連帶著這些孩子,恐怕也不會有心思為朝廷效力了。
後半段,趕到橋邊的冷亞看了個真切,最終沒有上前。
好險,這家夥怎麼逮著誰噴誰!?要是自己剛剛上去把陛下的話轉達了,陛下免不了又要挨噴。
幸虧自己旁聽了,答案也有了,也沒找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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