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汗水和淚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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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什麼？是早餐車蒸籠縫隙裡擠出來的汗霧，卻暖不透凍裂的掌心；是腳手架鐵管上燙著的汗漬，卻鏽不掉拖欠的工資條；是快遞單上被汗水洇開的地址欄，卻填不滿出租屋的空蕩……

芸芸眾生的生存，從來都是用汗水泥封傷口，用淚水醃漬希望，在現實的磨盤裡碾出帶血的麥麩。

橋洞下的修鞋攤前，鐵皮棚頂的暑氣把鞋膠烘得冒泡，布滿裂口的拇指按住鞋釘時，錘子落下的震動讓舊傷複發，膝蓋骨在水泥地上磕出悶響。

"再疼也得釘完這雙鞋，"他對著生鏽的鞋楦喃喃自語，"閨女考研報名費就差這二十塊。”

工具箱底層的塑封照片早已泛黃，大學合影裡那個縫著廉價襯裡的袖口，如今蹭著鞋油和鐵鏽。去年腰傷發作時，他趴在修鞋凳上乾活，汗水滴在鞋楦上，暈開的鹽漬像極了醫院繳費單上的紅章，"醫生說手術要三萬，可我攢的錢連零頭都不夠。"

菜市場的爛菜葉堆裡，跪在泥水裡搬菜筐的膝蓋突然發抖，去年貨車剮蹭的疤痕又在滲血。"城管說再占道就收秤砣，"她用圍裙角擦著秤杆上的泥痂，暗紅的血漬在指縫裡結塊，"可兒子的擇校費還差一千二。”

攤位角落的玻璃罐裡，野雛菊的根莖泡在渾濁的水裡，就像校長那句"借讀生彆搗亂！”

那些沾著菜汁的鈔票被顧客嫌臟，"這錢剛刨出來，咋就腥氣了？”她捏著皺巴巴的票子，想起兒子校服上被同學嘲笑的補丁，"等媽攢夠錢，給你買身新校服。”

山城巷弄裡的棒棒軍把竹扁擔往肩頭一聳，鐵絲補丁硌得鎖骨生疼。"四十公斤液化氣罐砸腳上那天，"他對著嘉陵江乾嘔，胃出血的酸水混著汗水滴在青石板上，"閨女在電話裡哭，說助學貸款又被駁回了。"

扁擔上三道鐵絲補丁是用工地廢料擰的，"包工頭說這月工錢抵半車模板，"他敲了敲扁擔裂縫裡卡著的駁回函，"可胃藥一粒要兩塊五，一瓶夠買半本考研參考書呢。”

暴雨夜扛鋼琴摔的那跤，讓他後背至今留著琴鍵壓出的淤青，"這傷跟老家傳來的鞭炮聲一個響，都是給活人聽的喪鐘。"

黃山石階上的轎夫摸著轎杆上的迎客鬆刻痕，三十年汗漬在木紋裡發黑。"九八年爹摔斷腿時說，刻棵鬆就能扛住山風，"他掀起靛藍綁腿布，落石砸出的傷疤正在流膿，"可景區管委會說再抬轎就是乞討。”

斷骨錯位的聲響和轎杆摩擦聲混在一起，他對著天都峰鞠躬時，補丁綁腿在山路上投下碎影，"X光片還在客棧抽屜裡，取藥要三百塊，夠給娃交半年夥食費了。”

有次抬畫家上山，對方說綁腿布像水墨畫，他沒說褲腿裡還塞著孩子的成績單，"等攢夠手術費，爹就能挺直腰杆看你考大學。”

建築工地的鋼筋工用磨穿的手套擦汗，指甲縫裡的鐵鏽蹭在工棚黑板報上。"畫個流淚的紅眼睛，不識字的老王就能看懂安全標語，"他用磚灰描著戴安全帽的小人，"可去年吊磚砸斷鎖骨，工頭說簽了工傷認定書就彆想要工錢。”

工具包底的獎狀背麵，女兒用鉛筆描著他搬磚的背影，"爸爸的汗像亮片"七個字被汗水泡得發毛，"包工頭拿半車舊模板抵工錢，"他摸著凍傷手背上的燎泡，"可模板扔廢料堆時，跟郵局退回的生活費彙款單一個響呀。”

高樓外牆上的安全繩突然晃了晃，他攥著鋼索的手掌血泡破裂。"開發商說半車鋼筋抵拆遷款，"他對著懷裡泛白的全家福嗬氣，妻子的笑臉在汗水中模糊，"可電視裡推土機碾過老屋時，兒子畫的笑臉牆像塊破抹布。”

台風把吊籃撞向玻璃幕牆的瞬間，他想起老家堂屋的椽子，"等這棟樓封頂，就能用鋼筋給娃焊個新書桌了。”

夜市舊書攤前，寒潮讓《平凡的世界》嘩嘩翻頁。"最後一位顧客摸出的零錢沾著酒氣，"他數了三遍少了兩塊，剛好是妻子生前常吃的止痛藥漲價後的差價，"藥鋪老板說再賒賬就報警。”

手電筒光透過手套破洞，在水泥地上拚出ICU的紅燈影，"這針腳是她臨終前咬斷的毛線，"他對著破洞嗬氣，"等攢夠訴訟費，就能把欠藥錢的單子擺到法院去。”

醫院走廊裡的消毒水味嗆得人咳嗽，她推著水桶的手撞在治療盤上。"去年給女兒求藥時，院長說沒錢彆占床位，"她用磨破的卡通毛巾擦著瓷磚縫裡的血沫，"現在這毛巾連84消毒液都漂不白了。”

重症病房陪護者的哭聲震得拖把桶發顫，"我閨女臨終前說，這毛巾有陽光味，"她把毛巾搭在對方肩上，"可現在隻有消毒水味，跟骨灰盒一個味。”

現實從不會為汗水標價：修鞋匠的錘子敲碎晨霜時，醫保拒付單上的紅章比鞋釘還硬；賣菜人的秤星墜著退課通知，野雛菊根爛在渾濁水裡時，校長的嗬斥還在菜市場回蕩；棒棒軍的扁擔挑破月光時，助學貸款駁回函在嘉陵江裡泡成紙漿；轎夫的綁腿布吸乾山雨時，景區紅頭文件正蓋在未愈合的骨折病曆上；鋼筋工的安全帽盛住汗水時，工傷認定書在混凝土裡凝成血痂；高空作業的安全繩割破雲層時，拆遷款鋼筋鏽成廢鐵；舊書攤的防潮布裹住寒夜時，法院傳票把《平凡的世界》壓成標本；消毒水的泡沫衝走血跡時，骨灰盒上的塑料花比眼淚還廉價……

生活不是掌紋裡的繭能磨平的溝壑，而是當修鞋匠的錘子砸在釘頭上喊出"值得"……我們曾用脊梁作筆，以血淚為墨，在塵埃裡寫下不甘沉默的活法，哪怕每道刻度都滲著疼，卻始終指向不肯熄滅的光，隻希望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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