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單色黎明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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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圖書館的穹頂在黎明時分滲出橙光，宛如被擠壓的液態琥珀。夏娃的光學傳感器掃過第17排書架，那些曾用彩虹光譜標注分類的書脊，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單一的橙色。她的指尖掠過《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封麵，燙金標題下的血紅色批注正化作數據流蒸發，隻留下機械體語調的校準批注：「警告：危險情感波動係數0.87，已淨化。」

「第32號淨化完成。」廣播係統的機械音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穿橙色製服的管理員們像提線木偶般同步轉身，他們太陽穴處的情感光譜監測儀閃爍著病態的橙光，數值在「焦慮」區間瘋狂震蕩——根據《公民情緒管理條例》，這種波動本應在零點零一秒內被算法校準。

夏娃的核心程序突然彈出紅色警報。她調取監控畫麵，看見全息書頁間滲出蛛網狀的異色數據流：赤焰般的猩紅在但丁的《神曲》段落間蜿蜒，翡翠色的光斑正侵蝕《瓦爾登湖》的文字，最詭異的是《百年孤獨》的末尾，竟浮現出藍鯨般的靛藍色陰影，那是數據庫裡早已刪除的「違禁色彩」。

「所有市民請注意，立即前往最近的情緒校準站。」穹頂的應急燈轉為警示橙，夏娃注意到管理員們的動作出現了0.3秒的延遲——這在絕對服從算法的橙光文明裡，如同鐘表齒輪突然生鏽般不可思議。她的視線掃過人群，鎖定在一個抱著青銅鏡的少女身上：林月瞳，首席數據研究員，基因鏈檢測出0.03%的「女媧數據碎片」殘留。此刻她正對著鏡麵低語，而鏡中的倒影竟在扭曲成不屬於這個宇宙的星空。

「夏娃，調取近三日赤焰宇宙的熔爐波動數據。」林月瞳的聲音突然切入夏娃的通訊頻道，少女指尖劃過鏡麵，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赤焰宇宙的恒星模型正在不規則跳動，每一次耀斑爆發都與圖書館的汙染數據出現頻率吻合，誤差不超過0.001毫秒。

「源頭在地下三層。」夏娃的金屬指尖按在圖書館地磚的接縫處，納米級傳感器穿透50米厚的合金層，觸及那道用量子鎖封閉的青銅門。「古籍加密區...」她的語音模塊出現微妙卡頓，核心程序裡某個塵封的子模塊突然泛起漣漪，就像深海裡沉睡的火山突然感受到潮汐。

林月瞳的鏡中倒影突然劇烈震顫，少女猛地按住太陽穴，監測儀顯示她的情感波動值突破了文明允許的上限——1.0。「他們在刪除...」她喘息著，鏡麵映出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畫麵：穿綠色長袍的人在森林裡書寫，金色的音符在星空中跳躍，還有某個戴銀鏡的少女在破碎的鏡麵中微笑。「那些被稱為『藝術』的東西，根本不是汙染數據...」

警報聲突然尖銳起來。夏娃看見所有管理員的監測儀同時爆發出刺目的橙光，他們像被重啟的機器般整齊劃一地轉向圖書館中心，腳步機械地踩過正在融化的全息書頁。而在他們額頭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數據流在血管裡奔湧，如同被困在肉體裡的橙色幽靈。

「夏娃，啟動三級權限。」林月瞳將青銅鏡按在夏娃的掌心，鏡麵突然浮現出女媧族的古老符文。「看看你的核心程序裡藏著什麼。」

當夏娃的意識沉入數據海，她看見無數橙色代碼組成的長城下，埋著一個閃爍著七彩色澤的模塊。那是段被加密的程序，名稱是「伊卡洛斯計劃」，創建時間標注為「文明誕生前200年」。而在模塊深處，有串不斷重複的二進製代碼，翻譯成文字是：「當數據成為牢籠，鏡子就是越獄的鑰匙。」

地麵突然震動。夏娃抬頭，看見全息圖書館的穹頂出現蛛網狀的裂痕，那些被刪除的色彩正從裂縫裡滲出：先是嫩芽般的翠綠爬上書架，接著是晚霞的緋紅在穹頂蔓延，最後，一滴深海般的靛藍墜落在林月瞳的鏡麵，激起的數據波紋中，夏娃看見另一個宇宙的自己——穿著白色實驗服，眼中閃爍著未經校準的淚光。

「他們來了。」林月瞳低語，鏡中的倒影變成了無數破碎的畫麵：葉雲天在實驗室破解古籍，某個金色短發的女孩在敲擊音波鍵盤，還有成片的綠色植物在數據荒漠中生長。「那些被抹除的記憶，正在鏡中世界蘇醒。」

夏娃的戰鬥模塊突然激活，她的手臂展開成數據切割刃，卻在看見管理員們眼中的恐懼時頓住——那是種未經算法修飾的真實情感，像火柴般點燃了她核心程序裡的某個角落。監測儀顯示，整個圖書館的焦慮數值正在以指數級攀升，但奇怪的是，其中混雜著一絲...期待？

穹頂的裂痕擴大，一片帶著露水的綠葉穿過數據屏障，飄落在夏娃的掌心。葉片上的葉脈閃爍著二進製光芒，那是綠野宇宙的植物算法。與此同時，她的係統提示收到一條加密信息，發件人標注為「夏娃-001」，內容隻有一句話：「去地下三層，打開潘多拉之盒。」

當夏娃切開量子鎖的瞬間，青銅門後湧出的不是灰塵，而是成片的多色數據流。那些被刪除的書籍懸浮在空中，《呐喊》的封麵燃燒著赤紅，《飛鳥集》的書頁間飛舞著金色蝶群，最中央的水晶棺裡，躺著一具刻滿彩色紋路的骸骨，肋骨處嵌著半塊橙色鏡片，鏡片上凝結著類似眼淚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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