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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張道之的話來說。
阿如罕早已失去所謂的強者之心。
最起碼是在他麵前如此。
所以,如今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跟張道之打得有來有回。
百招之內,二人就已分出勝負。
此時,張道之已牢牢抓住阿如罕的脖頸,將她拎到半空。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種窒息感。
隻要張道之願意,很快就能結果了她的性命。
“你對聖山來說,究竟算什麼?”
張道之很不解。
他都將阿如罕揍到這種程度了。
為何還不見其餘八名聖者現身?
盤桓在狼居胥山的勢力,尤其是那個騰格裡。
憑什麼覺著,隻派來一名聖者,就能將自己擊潰?
這對他來說,與送死有何異?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他隨口的一句話,卻讓阿如罕忍不住深思起來。
她之於聖山,究竟是算什麼?

三十年前。
草原部落格局,不隻局限於十八部時。
她本是‘鴻噶爾部’的靈女,也就是公主。
一直以來,鴻噶爾部都是由女子當家做主。
阿如罕本是下一任的部落領袖。
但在一次草原內亂中,她所在的部落,被叛軍屠戮殆儘。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叛軍衝進自己所在部落的一幕。
滔天的焰火,將一座座帳篷燃燒殆儘。
冷酷的兵刃,無情揮砍在族民的身上。
待她極好的一位老奶奶,也是自幼看著她長大的額吉,更是一位薩滿。
在將她藏在一處安全地界後。
便打算獨自引開叛軍。
隻是,剛走出去,就被他們的亂箭射殺。
她記得很清楚,其中一支箭,將那位老奶奶的頭顱都給穿透。
不過,老奶奶的生機並未當即斷絕,她躺在地上,看著被自己施展秘術遮掩起來的阿如罕。
嘴唇微動,用著隻有鴻葛爾部族人才能看得懂的唇語,對年僅三四歲的阿如罕說: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在,鴻葛爾便在,草原的雄鷹便在。”
鴻葛爾,在草原的語言裡,代表著自由翱翔天際的雄鷹。
這是一種上古之言。
後來,阿如罕的母後、父親、哥哥、姐姐、妹妹們,都死了。
但是,阿如罕沒有哭鬨,反而平靜地可怕。
當戰火逐漸消弭時,躲在秘術掩護下的她,偶爾能聽到幾句來自叛軍的著急聲音,
“鴻葛爾部的靈女不見了!”
“是不是沒有在部族中?”
“找,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出來!”
“”
然而,當乞顏部的援軍抵達時,那些叛軍,仍舊是沒有尋到阿如罕的身影。
就連乞顏部,也在打探她的下落。
不過,那時的阿如罕,過於早慧,她視叛軍為生死仇敵,也不願去相信乞顏部會庇佑她。
她就那樣一直躲著。
直到因為不曾吃飯喝水,將要昏厥之時。
有一名身著蔚藍色長袍,臉上戴著刻有猛獸紋路的黃金麵具人,解除了那個老奶奶所設下的秘術。
他伸出一隻手,示意阿如罕牢牢握緊他的手。
在阿如罕眼裡,這道身影,是那樣的明媚、神聖,讓人感到溫暖。
她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大手之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
她不再感到饑餓與口渴,而是充滿了力氣。
他拉著她的手,漸漸朝著草原聖山的方向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
“阿如罕。”
“你願意成為侍奉我的使者嗎?”
“你能幫我報仇嗎?”
“不能”
聞言。
阿如罕有些失落的低下頭。
這時,耳旁又傳來他的聲音,
“不過,我可以教你報仇的本領。”
十年之後。
阿如罕修為精進,與草原之上的某些薩滿甚至是大薩滿相比,都不遑多讓。
她在狼居胥山聖徒的幫助下,抓到了叛軍的首領。
十年來,乞顏部將叛軍殺的殺,抓的抓。
就連那個首領,不得已,也隻能藏於深山當中。
那是阿如罕第一次殺人。
在聖山之上。
在其餘八大聖者的注視下。
阿如罕殺了叛軍的首領。
並且將他的內臟掏空。
用他的人皮,製作了一麵畫有雄鷹的旗幟。
那是鴻葛爾部的象征。
當年,救她的人,正是草原活著的神明——騰格裡。
他來到阿如罕身後,“你的血海深仇已經報了。”
後者點了點頭。
當親手殺了叛軍首領之後,阿如罕仿若沒有了活著的目標。
她很想隨那位老奶奶,隨她的親朋,隨族人,一同死去,長埋大地。
或者,將骨灰撒到自己部族曾生活的領域之上。
她,已生死誌。
而這時,又是那位騰格裡,給了她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的第九位使者。”
“第九聖者的稱號,將會響徹整座草原。”
“阿如罕,留在我的身邊,我需要你。”
從那時起。
阿如罕就變成了騰格裡手中最為鋒利的一把刀。
也是在那時,張道之登上龍虎山。
幾年後。
她忽然聽說,有個來自中原的異士,居然妄自尊大的要去挑戰她心目中的‘神’——騰格裡。
阿如罕聽一些年長的人說,那個中原的異士很厲害,號稱是力壓天下一代人的‘無敵’。
對此,她嗤之以鼻,在她心中,隻有騰格裡可稱無敵。
那一戰,驚天動地,將聖山都給撼動。
號稱‘天師’的存在離開了聖山。
阿如罕以為,是天師敗了。
她很高興,向麾下聖徒說:
“中原的天師,打不過我們草原的天尊!”
“我草原氣數,終是壓過中原一頭!”
然而,當她去見騰格裡尊的時候,卻感覺那小小乾坤世界中,竟是彌漫著血腥氣味。
從那刻起,她的天就仿若塌了。
因為她不敢相信,強如騰格裡尊,竟然受傷了?
“就算受傷,也將那所謂的天師擊潰了!騰格裡尊,還是贏了!”
阿如罕天真地認為,騰格裡絕對贏了那一戰。
又過一段時日。
那個道士又來了。
這一次,阿如罕忍不住來到那道士身前,用著跟隨一名聖徒學來的中原語言開口道:
“喂,臭道士,你當真不怕死嗎?”
“上次是天尊給你一條生路,讓你逃回了中原,沒想到,你竟還敢來送死?!”
那名老道士撫須笑道:“是他給你說,上次一戰,是貧道戰敗逃走了?”
天真的阿如罕雙手叉腰,一臉不滿道:“不然呢?”
老道士並未與她廢話,隻是看向聖山深處,朗聲道:
“老東西,再不現身,信不信我將你們狼居胥山給夷平?”
正當阿如罕認為他在大言不慚時。
騰格裡再次現身,而且,似用著一種頗為無奈的語氣開口道:
“上次一戰,本尊已言明,終身不踏入中原半步,你還要怎樣?”
老道士大笑道:“貧道思來想去,還是認為,你終其一生,不走出草原的好。”
隨之,二人大戰再起。
這一戰,騰格裡再次負傷。
老道士那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接連吐出幾口鮮血。
而後爽朗大笑的離開。
在阿如罕眼中看來,二人是打平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能跟騰格裡尊打平?
又過一段時日。
老道士又來了,不過這次,來的並非真身,而是’陽神’,
“老家夥,貧道回去又想了想,你還是永不走出狼居胥山的好。”
阿如罕再次親眼目睹了屬於二人之間的這場大戰。
而這一次,她的天真的塌了。
因為騰格裡敗了。
老道士安然無恙的,大搖大擺的離開了草原。
離開前。
老道士倒是注意到了模樣極其出眾的阿如罕,他笑嗬嗬道:
“天賦不錯,但是與老道兒的寶貝徒兒相比,還差一些。”
阿如罕連忙詢問,“你徒弟是誰?”
老道士大笑道:“不遠的將來,你,你們,還有這天下人,都會知道他是誰,也都會牢牢記住他的名諱。”
阿如罕自知不敵老道士,隻好咬牙切齒的看著他離去。
騰格裡敗了。
她的天塌了。
但是,她的心氣卻未氣餒。
她暗暗發誓,要潛心修煉,早晚有一天,要去中原,挑戰老道士,當著眾目睽睽的麵,將他擊敗。
可是,沒過幾年,她就聽說,老道士羽化了。
正當她以為,終此一生,都沒有辦法,替她的’天‘討回顏麵時。
一道消息的傳來,讓她再次找到了目標。
說是老道士有個叫做‘張道之’的弟子,已經繼承了天師之位。
她特意來到騰格裡麵前,信誓旦旦的說道:
“天尊,我一定會擊敗現任天師,一定會讓草原氣數壓中原一頭,一定會讓您的名號,響徹整座天下!”
又過一段時日。
阿如罕奉騰格裡的聖諭,代表聖山,巡視草原各個部落,選拔天賦異稟者入聖山修行。
某日。
她來到了幽州城上。
接到了密報。
說是天師下山。
那一刻,她燃起了好勝之心。
她要代表草原,代表狼居胥山,代表騰格裡,擊敗張天師。
她要讓騰格裡知道,她能為聖山、為草原,為他做很多事。
她還幻想著,終有一日,騰格裡會將‘聖女’的位置交給自己,讓自己,有望成為下一任的騰格裡。
在聖山,想要成為騰格裡尊,就必須要先成為聖子或是聖女。
而聖子與聖女,多是從九大聖者中挑選。
每一任的騰格裡尊,都要親力親為的,在草原尋找屬於自己的九大聖者。
當其中一位聖者受到騰格裡的青睞,或是戰勝他,就能成為下一任騰格裡的候選者。
然而這一切,都在雷澤一戰後煙消雲散。
她命懸一線的逃回聖山。
蘇赫德瑪救活了她。
騰格裡尊召集九大聖者,當眾選出了聖子——第一位聖者,巴圖魯。
阿如罕不服,“明明我的天賦最好,再給我些時日,我將超越他們所有人,那個位置,應該屬於我!”
然而,騰格裡卻說,“你敗了,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草原、聖山,都不會接受一位失敗者成為騰格裡。”
“你對聖山,對我,已經沒用了。”
阿如罕很想說,明明您也敗過。
但是,一想到,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將自己一手帶大,教導自己武藝、修為。
於是,無論如何,她都無法說出那句話來。
最讓她痛心的是,她敬仰與崇拜了一生的男人,會親口對她說,她對他,對聖山,已經沒用了。
她咬了咬牙,“我已知張天師的弱點!我能殺他!”
騰格裡說,“等你能親自戰勝他並且殺了他的時候,再來證明自己。”

眼下。
當阿如罕聽到張道之‘究竟算什麼’之後。
她的道心,便已然有些崩碎。
曾幾何時。
她一直認為,自己能成為九大聖者之一,能備受騰格裡尊的青睞。
是因為他視自己為孩子一樣。
雷澤一戰,重傷之後,即使能夠僥幸痊愈,留下一條命來。
但是,已然無法繼續修煉了。
所以,她在騰格裡心目中,已然成為了無用之人,是棄子。
她這一生,似乎都是在為了騰格裡而活,這讓她如何甘心?
阿如罕想變得有用一些。
想要繼續修煉。
所以,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利用草原秘術中的雙修之法,去修補自身道基損傷。
這樣做的代價很明顯,就是要委身於一男子。
於是。
阿如罕找到了下一任的騰格裡尊——巴圖魯。
她將自己的身子交給了他。
利用雙修之法,果真能夠將自身道基損傷去修複。
同時,她也很清楚,撫養自己長大的騰格裡,清楚地知道這一切。
就在前兩日。
她將自己知道的,有關張天師的弱點告知蘇赫德瑪。
然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蘇赫德瑪居然說,張天師能不能看上自己。
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
或許,在騰格裡以及其餘幾大聖者眼中。
她唯一的用處,就是獻身給張道之。
從而破了他這一身無垢體魄。
她的路
走錯了。
但是她不後悔,她隻是想要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而已。
她認為,她能有今日,全賴張道之所賜!
所以,她想毀了張道之。
“你你為何來聖山?”
阿如罕心中很清楚,想要毀了張道之,就必須先要打消他這一身凜然殺意。
“我想去哪,就去哪。”
張道之微微用力。
便使阿如罕更難呼吸。
她強忍著不適,似用儘所有氣力,也隻得是言語不清的開口道:
“你你不能殺殺我。”
張道之嗬嗬一笑,“你是覺得我會害怕你們聖山的報複?”
阿如罕雙手握在他的手腕上,想要卸去他的勁道,用力地搖了搖頭。
見狀,張道之倒是生出幾分好奇,鬆開掐住她脖子的雙手。
下一刻,就見阿如罕跌倒在地麵,捂著自己的脖子,不停地調整呼吸,才算緩解方才的那種窒息感。
然而,就在這時,張道之突然猛地踏出一腳,直接將她壓在腳下,居高臨下的詢問道:
“你最好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阿如罕死死盯著他,
“你來聖山,是因為你的師父?”
我的師父?
張道之微微皺起眉頭。
見他這般神情,阿如罕內心裡當即鬆了口氣。
她知道,她賭對了。
張道之根本不知,或者不全知,上任天師晚年時為何三進草原。
“身為正一道的天師,你應該知道,各地皆有運脈的傳聞。”
“有運脈,便會有氣數。上任張天師來我草原,就是為了削我草原氣數。”
不知為何,被張道之一腳踩到胸口上的阿如罕,愈發的感覺自己四肢乏力。
“這並不是我能饒你一命的理由。”
張道之漠然說著。
同時,也加大了腳上的力量。
頃刻間,便使阿如罕五臟六腑受到極大的壓迫感。
甚至氣血都開始紊亂、逆行。
雷澤一戰時,她即使敗了,可卻不如今日敗的這般慘。
這讓她更加堅定了要毀了他的想法,
“若你來草原,是為了削我草原氣數,我我可以幫你。”
“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騰格裡尊,我知道他的弱點!”
阿如罕的話,讓張道之稍微有些心動。
她就是篤定了對方去往聖山,定會與騰格裡產生衝突的事情,才會那般去說。
天下術法皆有根源,有根源,便有弱點。
就拿中原境內,都有著數千年傳承的太平、正一、全真三道來說。
正一注重符籙與自身修為,很克製太平道的陣法。
因為在陣勢未起之時,正一道弟子,便有千萬種手段,能夠殺了太平道弟子。
而太平道的陣術,又能很好扼製陽神與陰神之力。
全真的性命修為,對正一而言,又有著幾分‘威脅’。
當然,像是上任天師那種存在,即使沒有修煉全真功法,僅憑自己的悟性,也可練成出陽神的法門。
那麼,門派之彆,對其就無用了。
不過歸根結底的講,隻要他修煉的術法有其根源,便能夠很好的對症下藥。
這,就是弱點。
草原不知正一術法的真正威力。
張道之同樣也不知那位騰格裡有著怎樣的底牌。
若是真打起來,他心裡沒底。
但如果阿如罕能告知他有關騰格裡的事情,對他而言,就是一大助力。
這相當於全真弟子,赤裸裸的將本門術法的優缺講了出來。
怎會不讓他心動?
張道之收腳,自乾坤袋裡拿出幾根銀針,封住了阿如罕的幾處竅穴。
讓她在短期內,與正常人無異,很難再使出術法。
“你的命,暫且保住了。”
張道之轉身,緩緩走向阿茹娜。
阿如罕艱難地站起身來,用手背擦去嘴角的一抹血漬,充滿恨意的看向張道之的背影。
阿茹娜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下意識握緊手中金刀,看向張道之,
“恩公若是不願殺女人,我可以代勞。”
她很清楚,身為草原子弟,殺聖山使者的代價是什麼。
但是若能為張道之掃清隱患與障礙,她無怨無悔。
張道之搖了搖頭,“她還有點兒用。”
緊隨在他身後的阿如罕聽到這番話,心裡並不是個滋味。
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想讓騰格裡覺著自己有用,而不是張道之。
當阿如罕的腳步邁過阿茹娜的身軀時,後者突然反手握刀,厲聲道:
“你最好老實一些!”
阿如罕並不想理會這個小屁孩。
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那就是留在張道之身邊。
此去狼居胥山,還有千裡之遙。
按照張道之的習慣,必然是走著去。
千裡路,徒步,十五日左右。
在半月期限內,她必須要想方設法的,毀了張道之的無垢體魄。
可是,她哪裡知道。
即使她用自己的肉體成功將張道之給誘惑了。
張道之也是有心無力。
三人向前走著。
期間,張道之見阿茹娜一言不發,便是有些好奇,
“阿茹娜,你見我將草原聖者都暴揍了一頓,怎麼不問問我的身份,我為何能夠做到這一點兒?”
數月來,每當張道之大顯神威之後。
阿茹娜總會纏著張道之,想要知曉他的身份。
畢竟,小孩子都好奇。
但經曆了那麼多以後,她早已變得懂事起來,
“恩公不說,我便不問。”
“等恩公什麼時候想說了,自然會告訴我。”
張道之笑了笑,正欲開口時。
突然被身後的阿如罕打斷道:“小妮子,你竟不知他是誰?”
阿茹娜本就有些討厭她,更不想從她的嘴裡得知張道之的身份,於是回懟道:
“關你何事?”
沒有遇到張道之時,阿茹娜對聖山有著天然的敬畏。
彆說聖者了,哪怕是見到一名聖徒,她都會以禮相待。
但是,在遇到張道之後,她漸漸覺得,所謂的聖者,也不是那麼高不可攀。
畢竟,她對傳聞中的騰格裡尊,都不是那麼推崇了。
所以,眼下,對那位聖者,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恭敬可言。

晚些時候。
就當阿如罕感覺張道之與阿茹娜都已經熟睡時。
她悄悄來到距離他們有幾十步遠的地方,盤腿而坐,嘗試著調動體內的力量。
試圖將張道之設下的銀針逼出體內,從而恢複自身修為。
然而,就當她感到即將要成功時,卻總在關鍵檔口功虧一簣。
屆時,渾身上下,都會產生一種悶痛,讓她苦不堪言。
失去修為的她,全然不知張道之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並且出言警告道:
“此為我道門的九陽針法,想要破解此針,隻有兩個法子。”
“第一,你的實力比我強,第二,我為你拔出那幾枚銀針。”
聞言。
阿如罕不甘的歎了口氣,遂緩緩站起身,看向那邊仍在熟睡的阿茹娜,問道:
“你很照顧那個孩子,而她卻不知你的身份,這是為何?”
論年齡來說,她要比張道之大不少,但由於修行的原因。
她的容貌,一直保持在十八歲的樣子。
這種足可稱得上傾國傾城的容貌,並不多見。
隻怕偌大一個草原,很難再尋到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當然,在張道之看來,比自己的師姐趙長歌要差一些。
“相較於你提出的問題,我更好奇,你苦心積慮的要留在我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麼?”
張道之的話,讓阿如罕感到驚訝,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前者似自顧自地說道:“一開始,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兒。”
“不過,阿茹娜在睡前對我說,聖山明知你不是我對手的情況下,依舊派了你前來送死。”
“即使你我此前有仇怨,可也說不通。”
阿如罕愕然,下意識看向阿茹娜那邊,
“這小妮子,倒是很像我。”
她說的像,是指經曆與聰慧。
自從聖山知道張道之的身份以後。
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娃,其身份,早已被聖山調查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烏蘭特部領袖也苦不停地針對阿茹娜,便也不難猜到阿茹娜的經曆了。
小小年紀,卻麵臨著父母雙亡的慘況,背負著血海深仇。
這與阿如罕幼年時的經曆,實在是太像了。
張道之搖頭道:“你們並不像。”
“在貧道看來,她的性子,要比你堅韌許多。”
“而且,你在騰格裡眼中或許隻是一枚棄子,但她在我的眼裡,不隻是我的棋子。”
嗯?
這番話似是戳痛了阿如罕。
曾幾何時,她天真地認為,自己並非是騰格裡的棋子。
但事實告訴她,騰格裡之所以救她,還讓她成為聖山的最後一名聖者。
隻是因為她的天賦極好,有利用的價值。
從頭到尾,她都是騰格裡的棋子,而並非親人。
當然,對此,她並不怨恨,因為沒有騰格裡,她也不會活到今日。
她隻是不甘心而已。
“像你們這些大人物,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救一個人,更不會將一個拖累,無緣無故的留在身邊。”
“說什麼不隻是棋子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鬼話罷了。”
阿如罕並不了解張道之救阿茹娜的經過。
而張道之也不願與她解釋什麼,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麵對他的質問,阿如罕早已想好措辭,
“騰格裡讓我留在你的身邊,找到你的弱點。”
張道之‘嗯’了一聲,緩緩開口道:
“你說我師父三進草原,是為了削減草原氣數。”
“其實,我師父所圖,無外乎四個字而已。”
阿如罕好奇,“哪四個字?”
張道之看向閃爍著無數星辰的浩瀚夜幕,心生向往道:“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又是鬼話!
阿如罕顯然不信,“你呢,來草原,所圖為何?”
張道之笑嗬嗬道:“我若說,我所求,也是為了天下太平呢?”
阿如罕反問道:“這種鬼話,你自己相信嗎?”
張道之看著她,“你初次見我時,為何非要迫不及待的殺了我?是騰格裡的意思?”
阿如罕搖了搖頭,將自己的經曆緩緩講出。
張道之若有所思,隨後搖了搖頭,問道:
“你這一生,可有一時半刻,是為自己而活?”
聞言,阿如罕皺了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張道之語重心長道:
“如今的你,明明有資格,有能力,可以不再淪為任何人的棋子、棄子。”
“為什麼就不試試,為自己活一次呢?”
“遠離刀光劍影,遠離這些打打殺殺,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僅有自己,住上一段時日。”
阿如罕冷哼一聲,“你說的輕巧,像我們這種人的命,早就不是由自己說了算了。”
“阿茹娜那孩子,不也一樣?“
張道之再次搖頭,“不,她與你不一樣。”
“貧道也不會變得讓她和你一樣,貧道是有利用她的心思,但她的命,是她自己的。”
“可你的命,屬於騰格裡,或者說,你非要讓自己的性命屬於騰格裡。”
說到這裡,他忽而轉身,像是要返回彆處去休息,
“此前,貧道的確有殺你的打算,但是現在,貧道不想了,貧道希望你可以好好活著。”
“然後好好看著,阿茹娜是如何與你不一樣,她又如何將自己的性命把握在自己手中。”
說罷,便向前邁步。
阿如罕內心似有觸動,不過很快便搖了搖頭。
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她隻能咬牙走下去。
對她來說,如今,自己的這副皮囊都不屬於自己了,更遑論是命呢?
但她不曾想過,她有今日之經曆,全因她不願放過自己。
阿如罕深呼吸一口氣,竟是緩緩褪去自己的外衫,裸露出精致的曼妙身軀,輕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腦海裡忽然閃過,她獻身給巴圖魯的一幕。
某日夜裡。
阿如罕走進巴圖魯棲居、修行的山洞中。
後者看向她,語氣裡充滿不善,
“你來尋我,是不瞞我坐上了聖子的位置?”
“如今的你,並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莫要自取其辱。”
那時,阿如罕的傷勢,遠比如今更為嚴重。
她望著巴圖魯,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緩緩合上雙眼,慢慢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
阿如罕知道,巴圖魯一直覬覦著自己的身體。
意料之內的。
當對方看到自己的曼妙身軀後,再也忍不住了。
如餓狼撲食一般,狠狠地撲了過來。
對方的牙齒,口水,如同一柄柄射來的利箭一般,不停地侵掠著自己的身體。
她猛地咬向巴圖魯的肩膀,強忍下讓她感到恥辱的淚痕,正色道:
“我要你的修為助我療傷!”
巴圖魯滿足了她。
時至如今。
阿如罕仍舊忘不掉巴圖魯那充滿野性與侵掠般的眼神。
這種眼神,讓她感到厭惡。
但同時,她更為厭惡的,其實是自己。
當褪去身上最後一寸衣裳時。
她叫住了張道之,“張天師。”
聞言。
張道之驀然回首。
神情一愣。
心中欲念剛起,似是想到了什麼,無奈地搖了搖頭。
僅是刹那間,神色恢複如常。
而後輕輕揮手。
隻見被阿如罕丟在地上的的衣裳便就重新披掛在她的身上。
張道之歎了口氣,不知是在為自身隱疾感到惋惜,還是因為彆的原因。
他生不出任何邪念的看著阿如罕,語重心長道:
“貧道一心修行,隻為天下太平,你卻拿這個考驗貧道?”
說罷,再次轉身,緩步走去。
阿如罕望著披在自己身軀上的衣裳,久久愣在原地。
她對自己的肉體充滿著自信。
畢竟,她的確足夠好看,足夠漂亮,如同草原上盛開的鮮花,讓人瞧見,便要忍不住地想要采摘。
再加上正一弟子可以婚嫁。
她便以為,當張道之見到自己的身軀後,即使不會侵占自己,也該動邪念才對。
可事實的的結果,卻並非如此。
這讓她感到無比驚訝。
他當真就心無雜念,一心隻為天下太平?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此行目的,為我的犧牲,而感到惋惜歎氣?
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直到這一刻,阿如罕才意識到,她根本就沒有認真了解過堂堂的張天師,究竟是怎樣的人。
他沒有騰格裡尊那種泯然一切的神性,更沒有巴圖魯那種充滿野性的欲望。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而又簡單至極的人。
他關心著普通人的生死,有著世人都有的七情六欲。
他斬申九千,是因為在乎百姓的生計。
他與妖族定下十年之約,是為了人族子弟能過上幾年平穩的日子。
他說他並不是隻將阿茹娜當做棋子
他說是為了天下太平
在這個讓人感到極其厭惡而又糟糕透頂的世道裡,為什麼會出現像他這樣的人?
或許,如果當年我遇到的是他,而非騰格裡
是不是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阿如罕有些恍惚。
像是有束光突然照進了她那灰暗的內心世界。
一如當年騰格裡朝著年幼的她伸出手一般。
想到這兒,她搖了搖頭。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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