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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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提筆沾墨，略一凝神，揮毫而就：素羽破晨光，翩然落玉堂。不因書卷重，自在墨花香。雛聲驚聖訓，輕步踏文章。何須棲高樹？心清即鳳凰。”

“詩句清麗脫俗，末句更暗含皇子不慕權位、獨守本心之誌，滿堂寂然，連素來倨傲的三皇子也不禁側目。”

“師傅默然良久，終將詩稿輕放案上，歎道：“才情可嘉，然學堂非戲場，下不為例。”自此，那日雀兒踏墨成花之事，悄然在宮闈流傳，成為皇子們私下談論的佳話。”

“而三皇兄亦未再輕佻，隻是每逢春晨，總在窗台撒一把小米，仿佛在等那隻帶來靈感的白雀再度歸來。”

聽完，黛玉感慨道：“那不僅是童趣的延續，更是一顆年少的心在禮教森嚴中，悄然守護的自由之光。”

“皇子天天坐在那兒學習，真是無趣的很。”紫丫站在黛玉的肩膀上，羽翼微振，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與憐憫，“整日與書卷為伴，筆墨為友，連風從哪邊來都分不清。你說，這般日子，豈不是比籠中鳥還要拘束？”

它輕輕拍了拍翅膀，聲音悠悠地飄在微涼的空氣中：“還不如做一隻鳥，能在空中自由的翱翔。晨起可掠過湖麵，銜一滴露珠當鏡照；午時能穿雲破霧，與流雲共舞；黃昏時分，更可棲於高枝，看晚霞染紅半邊天。天地之大，任我所往，哪像那皇子，連一步宮牆都踏不出。”

話音剛落，雪舞的聲音便如風鈴般響起：“是啊，姑娘，雪舞也想講一個故事，可以嗎？”

“當然可以，每人講一個，包括你倆。”黛玉聞言微微一笑，眉目如畫，聲音如春水般柔和：“就講講你們的所見所聞就好。不必拘束，不必修飾，隻將心之所感，眼之所見，娓娓道來便是。”

雪舞沉思片刻，娓娓道來：

在京城的北邊的一座山上，矗立著一座早已被世人遺忘的鐘樓。

一日，雪舞到處覓食，偶然棲落在鐘樓傾斜的屋簷上。

它收攏翅膀，正欲閉目養神，忽而，一陣微弱卻執拗的琴聲，自鐘樓處蜿蜒而出，滲入它的耳畔。

那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凍僵的手指在掙紮，又像是記憶在風中碎裂的回響。

每一個音符滴落在雪舞的心上，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雪舞好奇不已，循聲而去，終於，在煙囪底部一個被遺忘的角落，它看見了一位白發如雪的老人，蜷縮在鐵皮與殘木之間，懷裡抱著一把斷了弦的小提琴。

琴身布滿裂痕，唯有老人枯瘦的手指仍在弓弦上輕輕滑動，試圖喚醒那早已沉睡的旋律。

“那是她最愛的曲子……”老人喃喃低語，聲音像被風揉皺的紙，“可琴斷了，我也老了，記不全了……她走得太早，連告彆都沒來得及。”

他的眼中沒有淚，卻比淚水更沉重，更悲哀。

雪舞靜靜聆聽，它沒有言語。

翌日破曉，它振翅而起。

不知過去了多久，雪舞再一次來到鐘樓前，看到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出廢墟。

坐到一棵樹下，再一次彈起曲子。

一曲終了，他老淚縱橫，仰麵望天，悲涼地說道：“敏兒，這曲子，你聽到了嗎，幾十年來，我天天在這裡給你彈琴，這是你出嫁前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不管你是生還是死，我都要讓你天天聽到。”

雪舞的一顆心瞬間被老人觸動，不再言語，隻是悄悄飛到琴上，用尾羽最柔軟的部分，輕輕掃過老人布滿皺紋的掌心，像一聲歎息，像一句低語。

老人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驚喜地看著雪舞道：“小東西，您能聽懂老夫說的話嗎？”

“當然能聽懂。”雪舞點了點頭，咕咕咕地叫了幾聲。

“幾十年了，這裡從未出現過一個人，敏兒，是不是你看到我太孤獨了，才化身為一隻鴿子，來陪著我。”

老人驚喜地看著雪舞，伸出一雙蒼老的手，小心翼翼地抱住雪舞道：“以後，老夫就把你當做敏兒。”

以後幾天，雪舞都陪在老人身邊，從老人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漸漸聽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老人是朝鮮族的一名貴族青年，因為心愛的姑娘敏兒被強行送到京城，嫁給了皇帝，便一路尾隨到京城，在深山處隱居起來，想著找到機會把敏兒帶走。

可老人還未來得及將一切準備好，便驟然聽聞——敏兒已在產房血染紅帳，香消玉殞。

消息如驚雷劈落，震得他雙耳轟鳴，手中瓷碗滑落碎地，碎片四濺，仿佛他那顆尚存希冀的心，也在一瞬間支離破碎。

敏兒的死，像一把無形的利刃，生生剜去了老人靈魂深處最柔軟的部分。

他曾在邊關策馬揚鞭，無畏刀光劍影，卻在這一刻，被一紙訃告擊垮於塵埃。

他跪在地中，仰天長嘯，淚如雨下，那哭聲不似人聲，倒像是山林間孤狼的哀鳴，淒厲而絕望。

從此，天地失色，歲月無光，他眼中再不見春花秋月，隻餘下那一抹永遠無法觸及的倩影，在記憶的寒夜裡徘徊。

他決意不再歸鄉，不再踏足故土一步。

他要留在京城，留在離她最後一息最近的地方。

哪怕她已長眠黃土，哪怕她魂歸幽冥，他也要以心相守，以命相隨。

於是，他背起那把敏兒曾倚窗聽過的古琴，走入京城外那片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

每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密林，灑在青苔斑駁的石階上，老人便端坐於崖邊，輕拂琴弦，奏起那首敏兒最愛的曲子。

琴聲悠遠，如泣如訴，隨風飄蕩在山穀之間，驚起林鳥無數，也引得溪水為之低吟。

那旋律裡，有她淺笑低語的模樣，有她執手相望的溫柔，有他們未曾實現的白首之約。

幾十年光陰如落葉飄零，陪他入山的幾十名昔日勇士，或因年邁歸鄉，或因病痛離世，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這片寂靜的山林。

唯有老人依舊守在原地，白發如雪，脊背微駝，卻眼神堅定如初。

他不曾忘記他們的誓言：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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