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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時,田夫人就明白,今後這個家輪到誰來當家做主了。 四娘真是找了個好郎君,不但樣貌絕好,風度翩翩,做事也既豪闊又周密,可謂打蛇直指七寸。 若按照段紅煙提出的“四腳蛇”說法,田家人倒真是一群蛇虺。 怕園林經營不下去,竟還留了五十畝良田。算計得這樣縝密,就算朱公子與田珺離開了,她又拿什麼和那個賤人鬥? 除了想法子和龍霜氏冰釋前嫌,竭力去討好她,田夫人沒有彆的辦法。 甚至田隊正也必須竭力討好自己這個韶華早逝的妾室,才能得到住進大宅的機會。但即使如此,魏州上下,也都知道園子究竟屬於誰。 方才朱公子已和龍霜氏一起按了交割房地的鮮紅手印。 “妹妹得此佳婿,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想必是賢妹持齋念佛,感動了世尊哩!”田夫人向龍霜氏貼過去,露出熱切神情道。 西方諸國,多以禮佛著稱,焉耆也不例外。而大唐與吐蕃這兩個巨人的交鋒中,小國根本不可能選擇自己的立場,吐蕃占領西域後,焉耆國王族被迫派子弟上戰場,為吐蕃作戰。 田珺的外祖父身為焉耆王長子,在戰爭中與王子妃一同被唐軍俘虜,送進了教坊司,田珺的母親龍霜氏是在教坊司裡出生的。 對龍霜氏而言,她若非父親被俘,本該是焉耆國的公主。但她卻從未見過故國的華美王宮,除了知道自己的血脈之外,自幼便被教導如何取悅男人,但禮佛多年,得到的歸宿也不過是嫁給一個粗糙軍漢做妾,被大婦欺壓。 這個粗糙軍漢,祖上竟也顯赫過,他們家族曾控製的魏博方鎮,無論是土地、人口還是財富都遠多於她的祖國焉耆;這實在令她感到命運的諷刺。 但女兒的成器,佳婿的貼心,令她感覺四十多年的禮佛,確是感動了諸佛,令她不必再去期待虛無縹緲的來世。 想到這裡,龍霜氏露出淡淡的笑容,竟有種奇特的威嚴,令田家夫婦想起了她年輕時的光彩。 雖然容華已逝,但她此刻透露出的氣質,卻好似一位真正的公主! 這實在不奇怪,年輕時,龍霜氏曾無數次在舞台上扮演一位真正的,家國尚存的西域公主,甚至包括黑衣大食的公主。 黑衣大食是一個疆域較大唐更加廣袤的西方國家,它的社會中誕生了一部名為《天方夜譚》的民間故事集,但卻並未全數傳至大唐,隻有一小部分故事沿著絲綢之路上詩人的吟唱,來到唐土被改編為各般歌舞戲曲。 龍霜氏的地位雖然仍是一個妾室,卻因為朱公子贈予的財富,成為了家庭的實際主宰。 絲毫不用懷疑,如果田隊正能掌握很大權力,他也很快能找回祖先田承嗣、田緒所擁有的上位者氣質。 龍霜氏向朱溫非常誠懇地致謝之後,便以女主人的身份,令奴婢們收拾杯盤碗碟,打掃廳堂。 她也確已是這座宅院的女主人。 夜色越深。 田珺又忘了要洗澡的事,朱溫隻好小聲告訴她,若真是幽州朱家的媳婦,夏天裡定得每天洗一次澡才行。 換而言之,不光朱溫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田珺自己也要上心。 雖然初夏並不太熱,田珺仍隻好跑去洗了個澡——事實上,在軍營裡少洗澡反而沒什麼錯處,因為可能被男人偷看。 田珺洗澡比男人還快,換衣服出來後,侍婢麻利地用絲綢吸乾了她頭發上的水分,再用炭火小心烘乾。 這時朱溫才慢悠悠地洗完澡出來。 “你怎麼洗個澡跟女人似的。”田珺有點不耐煩道。 “洗澡久可以活血。”朱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就好像睡覺時間長一樣,朱溫洗澡花的時間也比一般男人要久。 洗澡的時候,身體絕大部分被水浸透,讓思緒隨著蒸騰的熱氣飄飄蕩蕩,漫無目的如隨水漂流,這種感覺令他很享受。 水涼了,就讓仆人再添熱水。 朱溫很不喜歡在吃飯、洗澡的時候想問題。在他看來,應該享受的時候好好享受,真正想問題和辦事時,才能更高效。 田珺沒奈何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到東廂房,向緊鄰的兩個臥室分彆過去。 這座園子已經是龍霜氏的產業,兩人當然隻能睡小輩所睡的廂房。 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驀然響起:“珺兒,你怎不與夫郎一起睡呢?” 田珺吃了一驚,而後局促道:“阿娘,孩兒還未過門呢……” 龍霜氏滿麵含笑:“你又不是什麼深閨女兒家,這些年走南闖北,什麼都該見識過了罷?” 她壓低聲音,湊著女兒耳邊道:“莫非你們還不曾……” 田珺一時麵頰發燙,不知道該說什麼,可事情尚未辦完,謊言當然不能拆穿。 “龍霜夫人,我雖是將門子弟,卻篤信聖人教誨,與珺妹之間實在還是清清白白……” 龍霜氏一躊躇,才意識到朱溫所說的聖人教誨,是說儒家孔孟之學。 昔年魏博田家田弘正那支,也是受儒學熏陶,忠於朝廷,力排眾議獻土,最後卻被河朔亂兵反撲,一族遇害殆儘。 當然就算不信儒學,支持割據,沒安撫好河朔的牙兵們,一樣是被屠殺滿門。幽州朱家留在盧龍的北支就是很好的例子。 “幽州朱家去了河南,自然於這廂更看重,也怪不得公子這樣清貴矜持。”龍霜氏道:“但未婚夫妻同房而睡,就算不做什麼,終是感情稠密些。” 說到這裡,她竟是親自進到田珺本想進去的房間,點上燈火,把被褥都給拆了下來,一點看不出田夫人所說的身子不好樣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有了底氣,龍霜氏身體裡的舊疾似乎刹那全消了。 朱溫也不好推拒,拉住田珺手兒:“走罷。” 田珺略顯尷尬地隨著朱溫進房,關上了門。 “你娘親是急著要外孫了。”朱溫道:“大人都一樣,像我阿娘,大哥二哥都有孩子了,還急著催我。” 田珺往窗外瞧著母親已經走遠,橫了朱溫一眼:“瞧你出的餿點子。” “穿中衣睡罷。”朱溫話音清淡,隨手把外套脫下掛在床頭,便穿著中衣鑽進了被子裡。 田珺沒奈何,也鑽了進去,才想起燈燭還沒滅,於是發力猛彈幾記,隻見燈火搖曳,卻沒一點熄滅跡象。 她隻得又起來滅了燈。 “玩什麼彈指神通,以為自己是王盟主那樣的絕世高手呢。” 田珺哼了一聲,不理他。 “你阿娘年輕的時候舞跳得很好。你手腳這麼長,要是去練舞,會不會比綽影更好看?” 田珺借著窗口透進來的月色,翻身過去看著朱溫麵頰,剜他一眼:“你不是嫌我腳大麼?大手大腳的哪裡跳得好?人家綽影仙子雖然也身姿高挑,卻是芊芊柔荑,盈盈玉足……” “你呀,說得跟個呷醋的小女孩似的。” 說完,朱溫捏住了田珺的手掌。 手指修長,乾淨,令她感覺到一股子安穩。 她以為朱溫會像以前好幾次,順勢再用手攬住自己的腰。 但過了很久,也沒有。 對方沒有再說話,隻是輕輕拉著她的手,靜若止水。 田珺幻想的愛情對象,一直是冷若冰霜,內心卻熾熱,眼裡又有野心的反差美少年。 身旁這個家夥,卻總是惹她生氣,瞧上去還有點花心。 但田珺不得不承認,朱溫對她真的很好。這次北上,也是為了化解她的心結。 和自己一樣,對方也是個有故事的人罷。 接下來的敵手,是生平從無一敗,更斬殺了“陸地神仙”王仙芝的大唐女武神甄燃玉。 田珺知道,如果戰敗,整個草軍都將覆滅。 自己欠了朱溫這樣大的人情,當然不會投敵,也不能被俘受辱。 無非是再不能去尋夢想中的美少年,與對方並肩奮鬥一輩子。田珺給自己夢想的人生最好結局,是把劍刺入愛人胸膛,或者被對方一劍捅穿。 想到這裡,田珺突然覺得小腹有些發熱。 夜風吹送到她臉上的氣味,雖然很乾淨,終究是男兒的味道。 田珺是位剛滿二十歲的少女。 麵對死亡的恐懼,想到一些東西很正常,那是人類有關繁衍傳承的本能。 田珺悄悄睜開眼睛,偷眼看已經向天仰臥的朱溫,月色自窗欞間透入,在他白皙的臉上投上一道道剪影。 田珺這才意識到,身邊這個家夥真沒做過多過分的事情。 試圖對她做真正過分事情的男人,一般都被她殺掉,或者至少打斷了腿。 高思繼算個例外,因為那小子當年才十四歲,偷看她洗澡被抓了還會哇哇大哭裝可憐求原諒,讓她不由心軟。 “妹妹,愛惜自己,才能得到幸福,明白嗎?”田珺耳畔忽然又響起了田香溫柔而飽含母性的聲音。 正如朱溫所說,田香身處泥淖之中,卻是永遠的聖女,隻有天上的宮闕才能配得上她。 田珺想起田香曾教她的各種男女知識。為什麼女孩子會有初潮,為什麼把雙腿夾緊會很舒服,從這些開始,都得到一一解答。 “知道這些,不是為了放縱欲望,而是更好保護自己。” 田珺想著這些,體內的燥熱卻緩緩轉作清涼,她眯眼瞥著身旁少年的睡顏,模樣恬淡,嘴角含著一絲好看的笑,或許正處美夢當中。 “田四娘,你要是讓自己被一個小色鬼瞧不起,那可太丟份了。” 她這樣想著,疲倦終於漸漸席卷上了眼簾,將她帶入黑甜的夢鄉。 “起來!” 田珺聽到一個極高的聲音,同時感覺呼吸極度不暢,好像被人扼住脖子一樣。 她頃刻被激得醒了過來。 朱溫一隻手仍然與她十指相握,另一隻手緊緊捏著她鼻子。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你乾什麼?”田珺把朱溫捏她鼻子的手打開,叫道。 “我真沒想到一個女孩家打呼嚕聲音比男人更大,殺豬似的。你真得找個好醫生治治了。”朱溫埋怨道:“小爺差不多一晚上都沒睡好。” “你……”田珺馬上掙脫朱溫另一隻手,坐起身來,戟指指著朱溫的臉,沒好氣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現在差不多寅時,你要麼起去練武,要麼換個房睡。這個時間,你阿娘肯定沒盯著了。”朱溫打了個哈欠:“讓我再睡兩個時辰,早上正好去會你那幾個故友。” “對了,你昨天晚上偷眼看我了吧?你是不是跟綽影那個女人一樣,想著自己這麼美,對麵為何一點不動心?” “說實話,你讓我稍微有一丁點動心,身段真是好極了,不然我在泰山時,怎會差點控製不住自個。”朱溫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但我犯困的時候,你把妲己、趙飛燕塞我懷裡,也沒睡覺重要。” “無恥之徒。”田珺忍無可忍,披衣起身而去。 第二日的宴所,在一片柳林當中。林北又是水域,亦是園林的邊界,由此駕舟,便可以去訪問彆家的園林。 水邊的蘆葦長出細細長長的葉子,遙望去新綠滿目,清風拂過,蘆莖蕩漾,散發出盎然的生機。 四位貴客已經入座,正互相交換著眼神。 安郎君、高郎君、崔公子、尹郎君。他們的從仆則在遠處另坐一桌。 博州刺史家的嚴公子卻誤了時辰,愆期未至。 為何四位貴客中,隻有姓崔的能稱作公子,倒不是因為他地位比另外仨更高,而是因為他祖上崔乾佑出身五姓七族中的博陵崔氏——同時也是安祿山麾下的大將。 而坐在崔公子左手邊的高郎君,他祖上高秀岩作為安史大將,竟混了個善終,並請人寫了一篇通篇胡說八道的墓誌銘,宣稱高秀岩出身渤海高氏,乃是大隋名相高熲後人。但沒什麼用,渤海高氏本家一點不認。 安郎君和尹郎君當然也是如假包換的安史餘孽,分彆是安守忠和尹子奇的後人。 河朔實在是個安史餘黨的賊窩。 朱溫將目光玩味地在尹郎君身上逡巡了幾道,弄得尹郎君不由有些惴惴。 轉念一想,幽州朱家再豪橫,在河北的分支也已被人殺絕了。所謂的朱公子,來咱們魏博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有什麼好怕的? 他卻不知道,朱溫是想到百年前的睢陽之戰,安史叛軍一方主帥正是尹郎君的祖先尹子奇。 睢陽就是宋州,也即朱溫的家鄉。那一戰下來,張巡、許遠、南霽雲、雷萬春等忠烈之士儘皆殉國,睢陽內外因遭叛軍屠戮,及饑餓人相食,死者十餘萬。 朱溫自己的祖輩就有多位遇害於睢陽之戰。 若按照春秋九世複仇之義,他應該馬上抽刀砍下尹郎君的腦袋。 但九世複仇不合大唐規矩,朱溫現下的身份也是幽州朱家的朱晃公子,所以他對尹郎君的敵意,也隻能先按下。 四貴客雖並不是真的害怕朱溫,但也不想結下幽州朱家這個仇敵。 高郎君當下開言道:“朱公子可是要找咱們談五年以前的舊事?” “那時咱們幾個都還是未冠少年,對田家四娘年少慕艾,並不犯規矩,頂多給她添了些麻煩……” “現下高某人已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哪還有什麼念頭?知道田珺娘子幸得如此玉質夫郎,除了真心道賀,還能有什麼彆的言辭?” 高郎君的祖上高秀岩,是安史叛軍中出名的智將,這番話也說得有理有節。他們四個上門赴宴,準備的禮物也不菲薄,迎賓的婢仆早記得清清楚楚。 身為魏州地頭蛇,四人也並不認為朱公子敢在魏博地界上搞什麼鴻門宴。 “高郎君說得有理。”朱溫搖搖折扇,頷首道:“若本公子為了自個認識珺妹之前的雞毛蒜皮瑣事,對幾位大興問罪之師,豈不顯得我小肚雞腸?” 四客紛紛大笑,道:“正是,正是,公子門第高貴,大人有大量,哪裡會計較此等小事。” “因此,我請幾位來,先是讓諸位給旁的事情做個見證。”朱溫目光一掃,見博州刺史家的嚴公子還沒到場跡象。 “請問幾位,亂倫是什麼罪過?” 此言一出,四客有些懵然。 崔公子畢竟是士族出身,博學多聞,很快開口道:“按《北魏律》,男女不以禮交,皆死。這裡‘不以禮交’,就包括亂倫。隋文帝《新律》中‘十惡不赦’,包括‘內亂’,也就是亂倫。” “至於本朝,法例卻不清晰,大抵是交給宗族私刑裁斷。” 這個不清晰,對大唐皇家有極大的利好,不然唐高宗李治娶父妾武媚娘,唐玄宗李隆基納兒媳楊玉環,可都是犯了死罪。 但在場眾人,大部分卻仍不知道朱溫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隻有一邊愜意吃著糕,喝著小酒,賞著景的田家三兄弟,臉色突然就變了。 “鹹通十四年去世的田香娘子,與珺妹一家算是什麼關係,有沒有人能算算?”朱溫如和風般微笑著道。 同姓不婚。中表之親是親上加親,堂房之間發生關係,卻與淫親姊妹無異。 “田香和咱們幾兄弟之間,出了五服了!”田大郎急道:“她祖上田弘正,隻是先祖承嗣公的堂侄……” 這點朱溫聽蘭素亭和田珺講起田家家譜,早清楚不過。 “但我聽說故田太尉之所以能嗣位,是因為已經被雁門郡王養為己子。按養恩大於生恩論,已故的田香娘子,與幾位卻是五服之親……” 朱溫的指控已經明明白白,即使田香淪為營妓,彆人都可以碰,你們幾兄弟卻是萬萬碰不得的,不然就犯下了亂倫之罪。 民間懲治亂倫,最常見的手段是浸豬籠。 “本公子宅心仁厚,加上遠房堂姊妹確實疏遠了些,所以各打斷一條腿罷。我請來了正骨大夫,可以馬上醫治。” 一旁進來一位金發碧眼,卻穿著素白的圓領窄袖袍,腰間掛著藥囊的西方胡人。 “這位大夫祖上來自泰西的阿勒曼尼國,但定居我大唐已有四代,學的是正宗的藥王孫思邈一派接骨之法,幾位不必擔心恢複不善……” 說著,朱溫又到田珺身邊貼耳小聲道:“你三哥與你同母,我會令人寬著些,不會真的將他腿打斷。” 田家三兄弟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朱公子饒命啊,我等當時也是被人引誘攛掇……” 四位貴客則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事倒和他們沒什麼關係,看戲罷了。 但他們不得不承認,朱公子辦事實在精當妥帖,以亂倫為由,收拾田家三兄弟,實在是意料之外,卻又無懈可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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