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封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7章 晚宴,大唐梟賊,曲墨封,新筆趣閣),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蘭素亭建議朱溫冒充幽州朱家子孫,考慮得非常周密,並不隻是同姓的問題。 幽州朱家的嫡支,事實上已經滅門了。寶曆二年,朱滔的孫子朱克融,曾孫朱延齡、朱延嗣在內數十口,都被兵變殺了個乾乾淨淨。 問題是幽州朱家入朝的那部分子孫,在黃河以南也有相當的勢力。對於這一塊,河北人並不太了解,但一定知道幽州朱家實力尚存,不是輕易惹得起的。 而朱溫的河南口音,也更能解釋得通了——現下幽州朱家的子弟不都在大河以南麼? “本公子已聽人說了,明日軍中並無操練……”朱溫對田家人道,意思很明白,田隊正和田家三兄弟完全可以留在西冷園過夜,明天還能玩一整天。 古人有“三日一操,五日一練”的說法,這是說集體操練,能做到“五日一操”的都是精銳部隊了。剩下的時間,當然是單兵訓練。 單兵訓練可以偷閒摸魚的地方就多了。大唐軍人雖看起來假期遠不如官吏多,休閒的時候實際是長得多的。 田家眾人有什麼辦法,隻能唯唯應是。 西冷園因為修在濕地中,並不方正,圍牆曲曲折折地,內中有曲水清池。初春入夏,小荷才露尖尖角,幾座小小石橋跨水而過,石橋橋頭又有涼亭以供休憩。 建築隨意地散落在園中,被群樹掩映。入夜之後,園內以紅紙燈籠照明,溫暖的流光令景色越發幽迷。 一位俏婢提著風燈在前邊引路,將眾人引至大堂,其間竟又要穿過一條三丈長的石拱橋。大堂中早擺好了筵席,更請了姿貌妍好的歌伎舞妓來獻藝。 這座大堂三麵環水,自窗口望去但見碧波萬頃,燈火的光芒灑落在外邊被夜幕籠罩的水麵上。堂內熏香氤氳,妙妓歌舞窈窕,讓田家三個土包子兄弟隻覺好似來到了仙界。 龍霜氏看見那些歌姬舞女,卻不由心內神傷,想起自己十八九歲時,身段、容貌,都是在這些女孩兒之上的。曆次獻藝,何曾不是花團錦簇,喝彩聲如同海浪一浪勝似一浪? 現在也不過二十多年,還沒到五十歲的自己,已是滿臉皺紋,如同一個老婦了! 龍霜氏又將眸光投向與朱溫攜手而行的女兒,黯淡的眼神陡然湧起幾許驕傲。 女兒的五官極有她年輕時的模樣,除了皮膚顏色深了些——卻比她年輕時更美,更有韻味。 而且田珺有一半漢人血,田家人的血統也並不顯老。女兒的美貌,大抵能保持到快四十歲年紀罷?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續,相比樣貌武功均屬平平的三郎,四娘雖是女孩兒,卻不僅長得好看,更是武勇更勝男兒。 這尤其令龍霜氏感到欣喜,因為這可以讓田珺很難被男人欺負,可以儘可能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像自己雖然是焉耆國王族,卻隻能以色事人,淪為被男人送來送去的玩物。 “三郎,彆瞅著那些舞女一副丟人現眼樣子了。還沒你阿娘年輕時七成模樣,有什麼好看的?”龍霜氏對田三郎低聲斥責道。 田三郎心道:阿娘年輕時如何不記得了,這些女人肯定遠不如妹妹好看。但她們穿得可比四妹露多了,笑得嫵媚,舞姿也撩人。何況現在咱也不能瞧妹妹啊,且不說她是咱親妹妹;妹夫哥發現了,還不把咱招子挖出來? 發現田家幾個男人對自己安排的筵席歌舞相當滿意,朱溫不由點頭微笑,將水晶杯內冰涼的桃酪傾到自己喉中。這種清涼,讓他異常清醒。 在河北,初夏要吃到桃子並不容易,需要從兩淮快馬運來早熟桃,雖然不像楊貴妃吃荔枝那樣要累死馬,但價格也必得翻上許多番。 桃酪是將鮮桃搗爛,取汁和少許果肉,混以酸酪,用井水冰鎮,做成的一種夏季消暑飲品。本來盛夏時桃子成熟,此物很容易製取,但現在的河北還遠不需解暑,用桃酪款待眾人,無非是朱溫顯示自己豪闊的手段罷了。 朱溫很不喜歡這種浪費錢的做法,本來嘛,季節更替,各有規律。有什麼就吃什麼唄? 但想著法子浪費錢,豈不正是豪貴人家的最愛。譬如晉朝的石崇,就一定要在冬天吃“韭萍齏”,正是因為一般到了春天才會有韭菜。 這些誇富手段,朱溫從趙窈娘那幫女孩子那裡問出了不少。蘭素亭雖然博覽群書,但畢竟出身寒微,對這些事情不甚了然。 田隊正隻覺未來女婿的態度一下就緩和下來,老心兒終於緩將下去,開始認真享受起“幽州朱晃公子”給他們準備的美酒佳肴。 昔年他給人陪酒,好吃的都不敢多夾,哪有自己做上賓,可以放開肚子大吃大喝的痛快。 不多時,放下戒備的田隊正已喝得醉眼朦朧,用青玉箸夾起一塊水晶龍鳳糕,放到長子碗裡:“這糕做得好……可惜虎兒沒能過來,他正是長身子的時候……” 虎兒是田大郎之子,田家的長孫。 “若田隊正有意,我再派一駕馬車將侄兒接過來就是。”朱溫淡淡道。 田隊正吃了一驚,馬上嘴裡噴著酒氣道:“不必了,是老夫孟浪,哪有讓小孩子上桌的道理!” 心中卻喜悅萬分,“侄兒”這個詞大可玩味,豈不是公子已把自己當田家一員看待了麼? 這時朱溫又掏出幾個招文袋來,親手遞到田家夫婦,三兄弟手裡,連十二三歲的田五妹也沒漏下。 反倒是田珺的親生母親龍霜氏沒收到。 “小小心思,不成敬意。”朱溫笑道:“拆開看無妨。” 田隊正還有些躊躇,田夫人已經大聲道:“咱家的東床快婿就是懂事貼心!” 說著將手裡的招文袋拆開,全是銀錁子,粗略一掂量,每份大約值五貫,頂得上田隊正一個月的薪俸。 眾人不由大喜過望,感恩作謝之聲不絕於耳。 “我就說妹夫哥不是甚麼壞人罷?”田大郎貼著父親耳朵小聲嘀咕道,頗有些得意:“無非是為妹妹出頭,給咱們拉點下馬威。可咱們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四娘又嘴硬心軟,還能有什麼事不成……” 正在這時,朱溫卻淡淡道:“意思給了,聘禮就用不著了罷?” 此言一出,田家人不由全部愣住了。 一人五貫看起來不少,但是以田珺的模樣,就算嫁給與田隊正平級的基層軍官家裡,聘禮也遠不止這一點。 聘禮,又叫“納征”,這事開國時候,太宗皇帝李世民就曾大力批判過——“每嫁女他族,必廣索聘財,以多為貴,論數定約同於市賈,甚損風俗。” 然而朝廷根本沒辦法打壓此俗,反而越演越烈。 田隊正這個級彆的軍官,就算女兒容貌平平,也能索得近百匹絹的聘禮,約等於五十貫錢。 朱公子這樣豪闊,卻想用隻值三十貫的銀錁子打發過去,當他們魏博田家是叫花子嗎? 之前田珺離家出走,田隊正鬱悶到極點,就是因為這樣個如花似玉,還刀槍工夫過人的閨女,嫁出去怎麼也能換來天價聘禮。 而不知何時,園子裡的二十名奴婢,已經全部來到堂前,排得整整齊齊。 朱溫將一個匣子狠狠砸在地上,讓田隊正等人不由吃了一驚。 那群奴婢卻早有預料,一個個麵露喜色。 掉出來的竟然是一遝遝的賣身契。 朱溫取了燭火,將賣身契點燃,很快地麵上隻剩下一地的殘紙和灰燼。 眾奴婢叩首謝恩,如小雞啄米。 “有不想離開的,本公子按照市價發給月錢。”朱溫目光平靜,看向眾奴婢。 “公子再生之恩,我等無可報答,哪裡敢做這樣背德忘恩之事!”眾奴婢紛紛哭著道。 他們如今的身份,已再不是卑賤的奴籍,而是憑自己勞動換取報酬的自由人。雖然做的事情與以前看似相同,卻再不用擔心被主人拿去像豬狗一樣買賣,甚至小有不如意便杖殺。 “可惜了。”田三郎小聲嘀咕道。 “可惜你個大頭鬼!”龍霜氏突然給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狠狠甩了一耳光:“你難道忘記你阿娘年輕時的事了麼?” 田三郎這才想起,自己母親昔年也像奴婢一樣,被人轉手賣來賣去。 “阿娘教訓得是。”田三郎垂首挨訓,也不反駁。 朱溫點點頭,田珺的品性看起來不全是受田香與寇謙之的影響,大抵也有她娘親的緣故在裡邊。 他轉向眾奴婢:“你等願意留下來做事,是極好的。不過有件事我之前騙了你們,本公子並不會在魏州久留,過幾日就攜珺妹一同回河南去了。” “這……”為首的一個俏婢道:“公子不在的時候,我等一定勤勤懇懇,管好園子,隨時敬待公子賢伉儷回來消閒。” “不必了。”朱溫在眾奴婢的懵然神情中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龍霜氏身上:“今後,龍霜夫人就是你們的新主子。” 他突然取出新買的大宅房契地契,悠然地在手上搖著,就跟搖扇子一般。 “至於你等月錢,後堂的大錢櫃內,我放了五百貫錢。你們一個人月錢五百文,可以支用很久。” “我已請牙人來做見證,待會本人會請夫人和我一同按下手印,以後你等就都為她做事。錢櫃的鑰匙,等會也交到她手裡。” “舊主家還低價賣了五十畝良田當添頭。這些田地的佃租,足可供應你等的日常飲食開銷,與園林的維護費用,還有些盈餘。” 田隊正和田夫人,還有田夫人所生的三個兒女,一時間隻覺腦袋裡嗡嗡直響,快要氣暈過去。 難怪以朱公子的豪闊,卻放言一文錢聘禮不給。 這樣一座大宅,加上五百貫錢,五十畝良田,還要什麼聘禮? 本朝法例保護女性財產,若說女性的嫁妝因為有對於聘禮的饋答成分,所以還很可能被夫家挪用的話。女子自己賺取,或被人贈予的財物,但凡歸屬分明,丈夫也輕易動不了一絲一毫。 龍霜氏雖隻是個妾室,也不例外。 想侵占這座宅子,除非龍霜氏死了——田夫人確實馬上打起了這個念頭,但隨即想到,除了四娘,三郎也是那個賤人的種,三郎還會不護著他母親和這天大的富貴麼? 田隊正和夫人,大郎、二郎、五娘幾人麵麵相覷。 就算朱溫將田家打個稀爛,把他們全部痛打一頓,也沒這麼讓他們難受。 畢竟家裡並沒多少值錢又容易損壞的東西。 潑天的富貴真的來了,但是與自己無關。 這怎不讓他們一口氣梗在心裡,連麵前的好酒好肉也馬上不香了。 朱溫倒是無所謂,這裡的飯菜都是用昂貴的材料做的,但口感反而比不上蘭素亭做的家常菜。 隻能說廚子和廚子的區彆比人和狗都大,他也讓士族莊園裡抓出來的那些大廚給他做過菜,結論是所謂的大宴,往往隻是消耗大量珍貴食材,滿足主人的奢靡擺闊之心,吃上去也就那樣。 人這種生靈,總是喜歡追求各種脫離本質的無用之物。 本章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