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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
李嗣頓時沉默不語,額頭隱隱見汗。
他有些驚懼的看上一眼那六把弩弓。
這幾把弩弓,雖然頗為袖珍,但是近距離射穿人的喉嚨還是不成問題的,更不用說抵著喉嚨了。
他堂堂英國公嫡子,未來的英國公,前途不可限量,怎麼能夠跟一個公主家令拚死拚活?

楊易已經將他架在了火上,若是拒絕了,不僅自己沒麵子,連帶著太子殿下都沒麵子。
可若是不拒絕,這六把弓,隻有一把弓,能夠活下來。
萬一自己不夠幸運,那可是會要了他的命!
殿內一片安靜,唯有李嗣的喘息聲。
李顯眉頭緊皺,頗有些惱怒的看著楊易。
這家夥先前所有的話都是圈套,現在反倒是讓他們下不來台了。
他倒是沒責怪李嗣的猶豫。
這麼玩,誰不害怕啊?
彆說李嗣不敢了,就是他敢,李顯也不會讓他上。
堂堂英國公的嫡子要是因為這種事情死在這裡,他該如何跟英國公交代,如何跟父皇交代?
李顯輕咳一聲,語氣柔和許多,想要緩解一下氣氛。
“倒也不必如此嚴肅。”
旁邊的太平不樂意了。
我男人說要賭箭盒裡沒有箭矢的時候,不見你吭聲,現在倒好,讓李嗣上,你倒是插手了!
她冷冷道。
“怎麼?”
“怕了?”
李顯、李嗣聽得眼皮直跳,心裡憋著怒意。
被太平公主這般輕蔑的嘲諷,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還真想拿這弩箭試一試。
不過最後一絲理智,還是讓他們冷靜下來。
李嗣咬了咬牙。
“此事竟有誤會,是在下不察,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改日,我會親自登門向尉遲家的娘子道歉。”
太平輕哼一聲,麵無表情。
“恕罪?”
“把本宮請過來,便是說這些廢話?”
“太子莫非以為本宮很閒?”
李顯臉色有些難看,拳頭握緊,很想跟太平懟上兩句,但是奈何實在是不占理。
他深深吸了口氣,咬牙道。
“這件事是孤大意了”
“是孤的錯。”
太平冷冷道。
“太子此言謬矣。”
“若是做錯了事情,最後說上一句錯了,就能了結,那這世上哪裡還有什麼罪責?”
旁邊的楊易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顯然已經成長了不少,懂得爭取利益了。
李顯明顯也聽出太平的言外之意,他黑著臉。
“那你想要什麼?”
太平伸出手,麵無表情。
“五千畝地。”
“給我五千畝地,我就不計較了。”
李顯眼角抽搐,臉色略顯猙獰。
“多少?”
“五千畝地?”
“我大唐郡王所轄不過五千畝。”
“你叫孤上哪求弄這麼多畝地?”
太平努了努嘴。
“這裡有六把弩弓,讓他選,是給田畝賠罪,還是跟本宮的家令賭一把。”
殿內氣氛凝滯。
李嗣臉色僵硬,公主殿下口中的“他”,可不就是指他麼。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太子殿下,眸中帶著一絲懇求。
若是放在平日裡,以他英國公之子的身份,哪怕是皇室子弟也不能如此輕慢他。
但是今日這件事,著實是他踩到坑裡去了。
李顯深深的吸了口氣,有些肉疼。
“五千畝地太多了,兩千畝地吧。”
太平毫不猶豫的點頭。
“好,地契拿來,今日之事,本宮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李顯臉皮抽搐,擺了擺手。
如同太平一般,身為皇室子弟,他在成為太子之前,被賞賜的田地就不少。
光是太平手裡就有上萬畝地,他手裡當然也不少。
兩千畝地對他來說不算傷筋動骨。
隻是今日這事著實有些憋悶。
旁邊的李嗣鬆了口氣。
要是公主殿下逼著他賭弩弓,他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過今日的事情可謂是搞得一團糟。
本來還想借機跟太子殿下拉近關係,沒想到讓太子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以後太子登基,他能保住這英國公的爵位就算是皇恩浩蕩了。
馬車駛出東宮,高大健碩的大宛名馬打了個響鼻,撒開蹄子奔跑。
馬車內。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語氣冷淡。
“喏,拿著吧。“
“雖然那家夥虛偽又討厭,但是,出手倒是不小氣,這兩千畝地,地段不錯,靠著龍首渠附近,土地肥沃。”
她雪白光滑的小手攤開,放著一遝契紙。
楊易一愣,頗有些哭笑不得。
“給公主殿下的賠罪,公主殿下為何要給微臣?”
太平輕哼一聲。
“沒有你坑他們,他們又怎麼會老老實實的給出這些“賠罪’的土地。”
“所以歸根究底,這土地還是你的。”
“再說了,區區兩千畝地罷了,本宮還不放在眼裡。”
楊易啞然。
他有一種被富婆包養的感覺。
公主殿下出手不是一般的闊綽。
“那微臣也就不推辭了。”
太平淡淡道。
“還有,今日這賭弩弓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做了。”
“萬一碰到愣的,難道你還真要跟他拿命賭?”
楊易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
“公主殿下是擔心我?”
公主殿下微紅的俏臉帶著一絲惱怒。
“廢話,本宮本宮當然會擔心。”
楊易一怔,他還以為公主殿下還會如之前的那般傲嬌的說“本宮一點都不擔心你,隻是擔心你的血會濺到本宮”之類的話,那樣才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沒想到如今,太平卻是紅著臉承認了。
楊易莞爾一笑,他心裡柔軟了許多,柔聲道。
“好叫公主殿下放心,哪怕是那李嗣今日真的敢跟微臣對賭,微臣也是不怕的。”
“為什麼?”太平壓抑著內心的羞澀,烏黑透亮的鳳眸裡閃過一絲驚訝。
楊易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笑容。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微臣的聽力遠遠超出常人。”
“那六把弩弓隻有一把沒有弩箭,微臣會讓衛在我跟李嗣背對的時候,將弩弓打亂,微臣和李嗣雖然不知道那沒有箭的弩弓是哪一把,但是公主殿下和太子想必一直看著,定然會知道。”
“微臣隻需要將每一把弩弓拿到手中試一試,若是太子與公主殿下乃至於那個侍衛的心跳加劇,微臣就能判斷出哪個才是沒有箭矢的那一把了,所以李嗣若是膽子大跟微臣對賭,他必輸無疑。”
太平聞言愕然。
“你的耳力居然靈敏到如此地步?”
楊易微微頷首。
太平烏溜溜的眸子瞪大,害羞的臉頰滾燙。
要是這麼說,那自己每次在這廝麵前害羞的心臟怦怦直跳的時候,這廝其實都感覺的到?
這麼一想,太平頓時感覺臊得慌。
自己在這廝麵前那是一點秘密都沒有了啊。
她羞怒道。
“那你之前還好多次假裝沒聽清楚本宮的話?”
楊易一愣,沒想到公主殿下居然翻起舊賬了。
他笑眯眯道。
“公主殿下說的是哪一次,微臣忘了。”
“你…………………”太平氣的臉通紅,哼哼道,“你這廝真是討厭。”
楊易莞爾,伸手去攬太平的腰肢,卻是被太平一扭腰靈活的躲過,羞怒道。
“你這廝大膽。“
這廝越來越放肆了,她感覺自己的公主威嚴,已經對這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楊易正色道。
“公主殿下誤會微臣了,微臣隻是想要拍死公主殿下腰上的蚊子。”
太平白了他一眼。
這馬車內放著驅蚊的熏香,哪裡來的蚊子?
一個時辰後。
甘露殿。
李治眉頭皺起。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趴在地上的侍衛連忙退下。
李治揉了揉眉心。
作為皇帝,東宮的任何動靜都難逃他的眼睛。
不過這件事,他是真不想知道。
太子和那李嗣居然被楊易給嚇倒了,真是叫他失望透頂。
這種小輩之間的衝突,對於他而言,根本不值得浪費絲毫的精力。
事情的對與錯,對於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李顯和李嗣的外強中乾,仍然是讓他搖頭。
既然打算找人麻煩,卻是連裝備都做不好,甚至被人嚇倒。
那所謂的六弩,就算是李嗣真上了,難道還真能讓其血濺當場不成?
但是卻連上場的勇氣也沒有,估計英國公的赫赫威名到這一代也就截止了。
至於自己的兒子表現的更加讓他失望。
堂堂東宮太子,居然被一個公主家令給架在火上烤,簡直是貽笑大方。
李治輕咳了幾聲,揮了揮手讓旁邊的太監再給他拿出幾顆金丹。
指望誰都指望不上,還得他自己來。
他現在隱約能夠體會到父親當年的感受。
繼承人是個大問題。
倒是那楊易,的確是個人才,要是自己的兒子能有其一半的魄力和才能,他都放心了。
可惜,是個外人。
兩日後。
公主府。
噗通。
公主殿下猶如美人魚般躍入泳池之中,享受著泳池內難得的鬆弛。
一邊的廊道裡,濃綠色的金邊吊蘭垂下,遮蔽出一絲陰涼。
楊易與長孫璃月正在對弈。
長孫璃月眉頭緊蹙,久久難以落子。
旁邊的尉遲秀和紅袖則是給眾人剝柚子。
整個庭院內,頗為悠閒。
太平不時從波光粼粼的水麵浮起,偷偷的打量著不遠處的楊易,鳳眸眨呀眨,旋即又沉入水中。
少頃。
嘩啦一聲。
公主殿下從泳池內走出,旁邊的紅袖連忙跑過去給太平披上乾燥的毛巾。
片刻後。
換了一身乾淨裙子,頭發濕噠噠的公主殿下一邊拿毛巾擦著頭發,一邊站在楊易身邊,看了一眼棋局。
她不太精通圍棋,不過也瞧得出來長孫璃月已經落入頹勢了。
太平不免唇角勾起,嘲諷道。
“你這瘋女人不是自詡棋藝天下無敵麼?”
“怎麼?現在似乎你要輸了。”
長孫璃月紅豔豔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笑吟吟道。
“輸給郎君也不是什麼值得丟臉的事情。”
“再說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輸給郎君了。”
“莫非公主殿下不知道嗎?”
太平:“???”
她還真不太了解。
她心裡忽然升起一絲不舒服,有些不爽的瞪了一眼長孫璃月。
“說的好像你贏了似的,呸,瘋女人。”
長孫璃月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輸給郎君,跟?了的感覺差不多。”
太平翻了個白眼。
她現在是知道了,隻要跟楊易有關的事情,哪怕噴長孫璃月,她都甘之如飴。
她不罵長孫璃月了,生怕把長孫璃月罵爽。
不過公主殿下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長孫璃月這瘋女人似乎跟楊易都有共同的愛好,她好像沒有!
若是放在以往,公主殿下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但是今日卻是頗有些如鯁在喉的意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是偏偏就在這些細節上頗為注意。
明明以前她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來著。
旁邊的尉遲秀和紅袖笑嘻嘻的把剝好的柚子拿過來。
公主殿下吃了一口,覺得很酸。
對,就是這種感覺!
她看長孫璃月跟楊易下棋的時候,就是這樣!
半個時辰後。
長孫璃月先離開了,她每隔一兩日就會來一次,死乞白賴的一直到吃完飯才走。
太平有時候不免有些疑惑,這瘋女人聽說身體不好,但是在這府邸裡倒是看她精神挺好的,不會是裝可憐吧?
隨後,尉遲秀也告辭離開。
因為李靜怡的事情,她十分感激公主殿下替她出頭。
公主殿下一直是她想要活成的模樣,可惜她太懦弱了。
待到眾人離開,院子內隻剩下楊易和太平,當然還有不遠處正在收拾的紅袖。
庭院裡微風拂動,金邊吊蘭微微晃動抽出綠芽的枝葉,落日西沉,但是仍有一絲餘暉落在廊道旁邊的大紅色牡丹花上。
太平直勾勾的看著楊易,目光頗為詭異,讓楊易有些摸不著頭腦。
“教我!”
楊易一愣,有些愕然。
“什麼?”
太平輕哼一聲,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
“本宮說,讓你教本宮下棋!”
楊易啞然失笑。
他有些納悶。
“公主殿下好端端的學什麼下棋?”
太平哼哼唧唧道。
“不用你管。”
“反正你教本宮就是。”
楊易搖了搖頭。
“下棋太浪費精力,而且棋藝要從小開始培養,公主殿下現在遲了。”
太平眉頭緊緊蹙起。
她咬了咬紅豔豔的嘴唇。
“那那你教本宮武藝!”
“啊?”楊易一臉愕然,他頗為無奈的笑道:“公主殿下又為何要學什麼武藝?”
“你就說教不教吧。”太平鳳眉豎起,有些不滿的哼哼。
她到此時才忽然發現自己的這位家令似乎什麼都會,遠遠的超過她這位公主殿下。
彆人都是家令追隨公主殿下的腳步,到她這裡卻反了。
她怎麼也跟不上這個男人!
哪怕她貴為大唐帝國的鎮國太平公主殿下,似乎在楊易麵前,也不過是個有些驕橫的鄰家少女罷了。
他到底是內心強大到了什麼程度,能夠無視她公主的威嚴和身份?
她有種自信,若是眼前這個男人將自己所有的才能爆發出來,足以讓大唐任何一個行業的泰山北鬥,大師高手全都自慚形穢,哪怕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著名的人物,恐怕也是望塵莫及。
當然,最讓她佩服的,並不是什麼琴棋書畫,而是楊易身上不經意間展露的那令她側目,與常人截然不同的“想法”。
似乎在這廝眼裡,永遠都認為百姓是創造一切的源頭,所謂望族世家在他眼裡,不過是占了資源的碩鼠,當然,更奇怪的是,大唐的女子地位已經很高,但是仍然會有一些束縛是難免的,哪怕公主殿下是女子,也是覺得沒什
是偏偏在這廝這裡,公主殿下卻是感受不到任何的那種規矩的束縛,無論她這位公主殿下要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楊易總是微微一笑,然後替她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出來,甚至於在這公主府裡建造一座泳池,任她嬉戲。
太平公主殿下有時候有些精神恍惚,甚至會冒出楊易不像是這個時代人的離譜想法。
當然,公主殿下也覺得自己的念頭很可笑,所以也沒有當回事。
但是她卻覺得跟楊易始終有種淡淡的疏離感,這種疏離感說不清道不明,並非是感情上的疏離,而是楊易此人似乎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造成的“獨特”,讓她頗覺如此,仿佛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失去他,好似楊易是大海中的一葉
扁舟,隨時會消失在海上。
所以公主殿下無時無刻不想要加強兩人之間的“聯係”。
她想要做他的錨。
至少,也讓兩人有些“共同語言”,總不能讓她以後的丈夫整天跟長孫璃月這個瘋女人天天下棋吧。
楊易不知道太平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更不知道這位看似頗為粗心的公主殿下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與這個時代的格格不入以及內心深處始終沒有被同化的三觀。
他隻當公主殿下又要整活,當下笑眯眯道。
“學武可是很困難的,公主殿下能夠忍受的了?”
太平冷哼一聲。
“本宮可不是東宮的那位太子,本宮是二聖欽點的鎮國太平公主,水裡進,火裡出,六部辦差,外省民間闖蕩出來的鐵娘子!”
“區區武藝何足道哉?”
為了展示自己的決心,公主殿下甚至拿起一個樹枝,瀟灑的比劃了幾下。
紅袖正蹲著收拾盤子,忽然腦門一冷,頭上的簪子被啪的抽飛。
她一臉懵逼,捂著腦袋,有些愕然的看著公主殿下,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太平有些尷尬的放下手裡的樹枝,若無其事的看著笑眯眯的楊易,雪白的下巴輕輕抬起。
“哼,反正本宮不想看著你跟那瘋女人下棋來,下棋去,本宮也要跟你一起做些事情。”
公主殿下的俏臉微紅,但還是瞪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堅定的說出內心想要說的話。
楊易啞然。
他明白過來了。
這位公主殿下是想要跟他擁有共同“話題”,甚至不惜提出什麼練武了。
公主殿下又怎麼會對武藝感興趣呢?
隻是想要跟自己的心儀之人有共同的事情可以做。
不過是那內心深處的那一絲占有欲作祟罷了。
他心裡有些柔軟,微笑道。
“好,那我們就夫唱婦隨。”
太平大羞,剛剛自己說的那些話還能在她承受範圍內。
楊易的這話卻是讓她麵紅耳赤,腦袋幾乎一片空白,俏臉燙的都要熟了。
她跺了跺腳,嗔怒道。
“什麼夫唱婦隨,你想得美!”
“哼!”
說罷,她害羞的小跑著離開。
楊易不禁莞爾。
旁邊的紅袖撓了撓頭,一臉懵逼。
她不明白,公主殿下為啥拿樹枝打她腦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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