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忽有故人心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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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風渡前。

一柄精鋼百煉的倭刀，在王世充左側腋下氅後反射出一抹詭異的幽藍。

岸間森雄雙目赤紅，雙手仍死死攥緊刀柄，然而王世充的五指如鐵鉤般緊緊扼住他的咽喉，隻需稍加用力，喉骨碎裂之聲便清晰可聞。

岸間森雄敗了，敗得連觀戰的漢王都直呼無趣。

王世充勝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幕後推手的蕭邢。

當岸間森雄的刀鋒直刺他心口時，他不閃不避，反而揉身猛進，逼得岸間森雄倉促撤刀。電光火石間，王世充已如擒雞般鎖住其脖頸，將人提離了地麵。

“果然是聰明人！”蕭邢眼底掠過一絲讚許。

王世充僅憑這場宴席間的暗流，便窺破了蕭邢的意圖——入倭、掌控石見銀山。遠渡重洋之地，大軍難至，唯有遣智謀之士布局，方能間接左右其國運。此等局麵，智謀遠勝蠻力。

岸間森雄含恨出手欲雪前恥，王世充卻賭定他不敢取己性命。這既是對人性的拿捏，亦是對全局的掌控。

他賭贏了。

不僅輕鬆取勝，更向蕭邢展露了比武力更珍貴的權謀資質。

“天朝果然臥虎藏龍，蕭彆駕麾下這位……身手當真了得……”

眼見岸間森雄麵色發紫，呼吸艱難，小野村二急忙上前打圓場。

王世充五指一鬆，岸間森雄踉蹌著連退數步才勉強站穩，眼中怨毒幾乎凝成實質。

蕭邢見火候已足，佯作不悅道：“王員外，若非這位倭國武士最後關頭收手留情，你此刻怕已重傷在身。還不速速致謝？”

王世充朝著岸間森雄隨意一拱手，話未出口便被藤原山一急急截斷：“哪裡哪裡！分明是王員外技高一籌，我等輸得心服口服……”

蕭邢此舉，一為考校王世充，二為敲打倭使。他深知，倭人隻對絕對的強者保持敬畏與順從。

“藤原國造放心，”蕭邢不再糾纏此事，含笑話鋒一轉，“再過幾日便是大朝會，本官屆時尋得機會，定當在聖人麵前為爾等斡旋，消弭前嫌。諸位安心靜待幾日便是。”

幾番周折，藤原山一與小野村二終於得到明確承諾，頓時感激涕零，連連道謝。

“蕭彆駕於我使團恩重如山，無以為報。此十名藝姬雖姿色平庸，卻極善侍奉。小臣鬥膽，懇請漢王殿下與蕭彆駕收下……”

藤原山一說著，將廊下候命的十名藝姬召至跟前，趁機獻上這份“薄禮”。

蕭邢對於官員之間互贈侍女倒不覺稀奇，隻是昨日才將收四名新羅婢入府，今日再不敢擅收。

藤原山一和小野村二眼見蕭邢態度果決，隻得退而求其次欲將十名藝姬贈予漢王。

“不可！不可！”漢王原本還覺得倭女嬌小可人，溫順異常，可自聽完一曲後態度大變，加之府中漢王妃豆盧氏頗有幾分手上功夫，自是不敢答應此事。

眾人僵持許久，終究拗不過藤原山一和小野村二熱情，蕭邢和漢王各收下兩人，剩餘六人全部交給王世充。

藤原山一打的是借種算盤，見漢王和蕭邢各收兩人，且王世充亦是相貌不俗，身材魁梧也算是上佳人選，這才悻悻作罷。

……

接下來數日藤原山一和金成覺幾次登門皆被蕭邢擋了回去。

藤原山一在大興城胡商處多方求證，終於坐實了蕭邢關於白銀流通西域的情報，心中更是急如星火。

金成覺登門所求，亦與石見白銀脫不開乾係。他不知從何處探得銀山消息，立刻意識到這對新羅亦是潑天的富貴。

新羅國都金城與倭國九州島隔海相望，在造船業尚不發達的當下，倭國若想以白銀貿易通商，新羅便是其無法繞過的關鍵一環。

金成覺常年遊走於隋國與新羅之間，與朝中官員熟識，雖是屢次被蕭邢拒之門外卻又不灰心，仍是樂此不疲。

蕭邢閉門謝客這幾日，宅中倒是添了幾分熱鬨。憑空多出的六個女人（四新羅婢加二倭姬），如同放進一群鴨子，整日裡鶯聲燕語，倒也衝淡了往日的沉寂。

書房內，蕭邢手捧著房彥謙差人送來的《政論》昏昏沉沉，宮廷講學定於正月二十，時日無多，饒是他性子沉穩，也不由得心頭發慌。

有楊玄感那廝及一眾世家子弟虎視眈眈，出醜在所難免。

蕭邢隻求場麵莫要太過難堪，眼下臨時抱佛腳，多少也得做些準備。

經多方打聽，宮廷講學的內容多為治國治民策論和四書五經注解兩類。

四書五經於蕭邢而言基本可以放棄，他的水平頂多停留在“三人行，必有我師”的階段，若是真到了那時，打定主意不出聲便是。

唯一能下功夫的，便是治國治民策論。這方麵他雖無實操經驗，但若論紙上談兵，他自信滿朝文武加起來，也未必是其對手。

“故夫民者，至賤而不可簡也，至愚而不可欺也。故自古至於今，與民為仇者，有遲有速，而民必勝之……”

蕭邢正搖頭晃腦間，房門被人悄然推開，一道倩影端著茶湯走了進來，正是四名新羅婢中的秋菱。

她將冒著熱氣的茶壺輕置書案，卻未立刻離去，反而輕手輕腳地整理起散落案頭的書冊，歸置入書架。

“秋菱你識得字？”

聽蕭邢突然發問，秋菱拿書的手不由僵住，稍頃才盈盈一禮道：“回家主，家父曾是全州王府的醫官，所以奴婢識得些……”

“全州王府？”蕭邢心頭微凜，放下書冊，“可是葛文王金國飯王府？”

“正是！”

“那你可知道葛文王之女金慕兒近況如何？”蕭邢臉上雲淡風輕，似是隨口一問，脊背卻不由自主地緊繃如滿弦。

“家主……識得小郡主？！”秋菱瞳孔驟然收縮，手中書冊“啪嗒”一聲跌落在地。

“她現居於何處？”蕭邢未置可否。

“小……小郡主……”秋菱未語淚先落，蕭邢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小郡主自遼東返回新羅後，一直寄居於其叔父真智王（真平王金白淨的堂兄）府中。”

蕭邢心中稍定，緊握書冊的手指剛欲鬆開，卻被秋菱下一句話驚得猛然攥緊！

“真平王……欲將小郡主封為真德女王，令其……嫁與明善女王（真平王長女，後為新羅首位女王）長子金順喜為妻……”

“操！”蕭邢脫口而出，“侄子娶姑姑？倒是深得倭人的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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