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糖人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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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鬼市的霧氣愈發濃稠，像是浸透了陳年血漿的綢緞，層層裹住眾人的視線。張玄半跪在地，指尖死死扣住青石磚縫，耳邊回蕩著糖人傀儡們關節摩擦的“哢噠”聲。那些由融化修士重組而成的傀儡，此刻正以詭異的虔誠姿態匍匐在他麵前，眉心裂開的青蓮印記泛著幽綠熒光，如同萬千隻螢火蟲被困在冰層之下。

“這算哪門子飛升……”吳妍捂著滲血的左臂，聲音發顫。她腳邊躺著三具傀儡殘骸，斷口處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股股腥甜的糖漿，黏稠地在地麵蜿蜒成符咒般的紋路。

扣肉從虛空中踏出，少年身形修長如竹，銀發間纏繞著細碎的星辰光點。他屈指彈開一縷試圖攀上吳妍衣角的糖絲，嗤笑道：“冥河老鬼就喜歡搞這些黏糊糊的排場。”說話時，他腰間玉佩上雕刻的饕餮紋突然睜開第三隻眼，將襲來的糖霧吸成漩渦，“不過嘛，拿修士骨血煉糖人，倒是比糖畫手藝高明些。”

張玄沒接話。他盯著最近那具傀儡脖頸上的生辰八字——那是他三百年前為躲避天劫，親手刻在替身傀儡上的暗記。寒意順著脊骨攀爬，仿佛有無數雙冰冷的手在撕扯記憶。

青蓮印記驟然暴漲！

碧光如瀑倒卷蒼穹，在蜃樓扭曲的穹頂上投射出萬千殘影。冥河沙啞的嗓音裹挾著鐵鏽味彌漫開來，每個字都像生鏽的齒輪在顱骨內轉動：“刑場……才是終極飛升地……”

幻象轟然炸裂。

血色齒輪碾過星海的畫麵在眾人瞳孔中烙下殘影，七十二根青銅柱貫穿三十六重天，柱身上纏繞的鎖鏈捆著形銷骨立的聖人。他們的琵琶骨被金鉤洞穿，傷口處不斷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燃燒著業火的經文。最中央那根巨柱上，冥河乾屍般的軀殼正在抽搐，他胸腔內嵌著的機械心臟迸出電光，將“刑場”二字烙進所有人的識海。

“當心！”扣肉突然厲喝。

跪拜的糖人傀儡齊齊暴起，融化的手掌拉長成鋒利的糖刃。張玄旋身揮袖，袖中暗藏的九星盤迸射青光，卻在觸及糖刃的瞬間凝滯——那些黏稠的糖漿裡，竟浮出密密麻麻的修士殘魂，每張扭曲的麵孔都在重複冥河的遺言。

“三千紅塵劫，原來應在此處。”扣肉嗤笑一聲，雙手結印。他身後浮現巨大的時空羅盤虛影，齒輪咬合聲震得糖人傀儡動作遲滯，“張木頭，借你三滴心頭血！”

張玄毫不猶豫並指刺向心口。殷紅血珠飛濺的刹那，扣肉袖中竄出三條青銅鎖鏈，鏈尾雕刻的贔屭張口吞下血珠。天地間響起龍吟，鎖鏈絞住撲來的傀儡，將它們拖入突然裂開的空間裂隙。

吳妍趁機甩出七枚玉蟬鏢。蟬翼狀的法器在空中交織成網，網上每道經緯都流動著《洛書》卦象，將漏網的糖人傀儡定在半空。她抹了把額間冷汗，轉頭卻愣住——張玄正死死盯著自己掌心，那裡不知何時浮現出半枚血色齒輪烙印。

“刑徒印記……”扣肉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銀發無風自動，“冥河這老陰貨，居然把刑場接引咒藏在遺言裡。”他指尖撫過張玄掌心的烙印，星辰之力與血色符文碰撞出刺目火花，“看來咱們捅了天道的老鼠窩。”

蜃樓突然劇烈震顫。

霓虹牌坊上的修士麵容開始融化，糖漿般的物質順著鎏金匾額滴落，在地麵彙聚成血色的“三十六”古篆。遠處傳來瓦片崩裂的脆響，那些掛著“忘憂閣”“醉仙居”招牌的幻象樓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縮成糖塊。

“要塌了！”吳妍拽住張玄衣袖，玉蟬鏢組成的卦網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扣肉卻望著不斷坍縮的虛空輕笑：“彆慌，這是蜃樓母體在重組記憶。”他抬手打了個響指，三人周身頓時浮起星光凝成的屏障，“好好看著，冥河留給咱們的‘遺詔’可不止一句話。”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坍縮到極致的蜃樓核心突然迸發強光。無數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瀉，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時代的刑場景象——

大禹持斷劍斬斷建木時，天罰雷光在他後背烙下齒輪印記；媧皇被諸聖分食那日，她的尾鱗化作鎖鏈纏住行刑者的腳踝；甚至三百年前張玄渡劫失敗那夜，九重天外隱約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

“原來我們都是刑徒。”張玄握緊掌心烙印，突然低笑出聲。他腰間懸掛的斷劍“禹哀”發出共鳴，劍格處的相柳浮雕睜開第九隻眼，瞳孔中映出血色星艦的虛影。

扣肉伸了個懶腰，星紋長袍下擺漾起時空漣漪：“這下有意思了。刑場、飛升、天道癌變……冥河老鬼臨死還要給三十六重天埋雷。”他轉頭看向坍縮的蜃樓核心，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張木頭，要不要賭一把？我猜母體肚子裡藏著去刑場的……”

話未說完，整座鬼市轟然爆裂！

億萬塊記憶碎片裹挾著眾人衝入時空亂流。在意識模糊的最後一瞬，張玄看見坍縮的核心處睜開一隻巨眼，瞳孔中赫然映出自己的麵容——隻是那幻影穿著刑卒的黑甲，手中鍘刀正在滴落聖人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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