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塵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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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牌坊在虛空中無聲旋轉，萬千光斑如毒蛇吐信般扭曲閃爍。張玄的靴底剛觸到地麵，便發覺腳下青磚紋路與初入鬼市時相差分毫——那原本雕著饕餮紋的磚縫間，此刻竟生出細密的血色苔蘚。

"這算什麼？九重幻境闖關獎勵是觀光一日遊？"吳妍甩了甩馬尾辮，腕間銀鈴卻未發出半點聲響。她指尖捏著的糖人早化作一灘暗紅膠質，正順著指縫緩緩滴落。

扣肉以人類少年形態蹲在牌坊石柱旁，漆黑長發間流轉著星河般的光澤。他伸手觸碰苔蘚的刹那，整條街道突然震顫如活物抽搐。三十步外的糖畫攤轟然炸裂，飛濺的琉璃碎片在半空凝成"三十六"的篆字，每個筆畫都滲出金紅交錯的髓液。

"不是觀光。"扣肉掌心浮現時空法則的波紋，將一滴髓液禁錮在立方體結界中，"是審判庭在驗收成果。"那髓液竟在結界裡凝成微縮的刑場模型，三百六十根血色齒輪正在齧合轉動。

陳麗突然按住太陽穴踉蹌後退。她腕間的媧皇印記灼如烙鐵，虛空中浮現出九重幻境的記憶殘片：新婚宴飲的合巹酒裡沉著人骨、糖人老者脫落的臉皮下藏著齒輪、電子生物進化出的量子器官正在吞噬星光......每段虛假記憶都如利刃剜入神識，最終定格在霓虹牌坊頂端——那裡本該空無一物，此刻卻隱約現出半張與她七分相似的麵容。

"張玄你看！"劉芒突然扯開衣襟，胸膛上被黑淵侵蝕的紋路正與牌坊霓虹同步明滅。他指尖凝聚的星雲劍氣甫一接觸牌坊，整片虛空便如浸入水中的墨跡般暈染開來。三百米長的青石街道開始卷曲折疊，兩側店鋪的雕花木窗接連爆開，每個窗框都化作囚籠，將眾人前世今生的殘影投射成皮影戲。

扣肉突然化作嘯天神獸原型，銀白毛發間躍動著時空裂隙的雷光。他犬齒咬住張玄的衣擺向後猛拽，眾人方才站立處已塌陷成黑洞。從深淵中升起的卻不是幽冥鬼氣，而是粘稠如糖漿的粉色蜃霧，霧中沉浮著他們突破九重幻境時使用的法器——此刻那些法寶表麵布滿神經突觸，正貪婪地吮吸著霧氣。

"母體在回收實驗素材。"扣肉的聲音帶著金石相擊的嗡鳴，他抬爪拍碎最近的一柄飛劍。那法器殘骸中竟迸出嬰啼般的慘叫，斷麵處可見森森白骨與跳動的電子元件。

吳妍突然拽過劉芒的手，蘸著他胸口的黑淵之血在空中畫符。血色符籙觸到蜃霧的瞬間，整條街道的時空流速驟然紊亂。眾人眼睜睜看著糖畫攤的老者重複著"製作糖人-臉皮脫落-機械心臟暴露"的過程，每一次輪回都比前次快上十倍，直到那佝僂身影化作一團糾纏的量子光影。

"紅塵蜃樓，因果閉環。"張玄並指抹過劍鋒，刃上倒映的霓虹招牌突然裂開細縫。他看清那鎏金匾額深處遊動著銀河般的星沙，每粒星沙都是個蜷縮的刑徒魂魄。劍尖刺入牌匾的刹那，整座鬼市響起萬千生靈的慟哭，血色齒輪的虛影從地脈中升騰而起，在眾人腳踝烙下灼痛的刑印。

陳麗突然跪倒在地，媧皇印記迸發的青光與刑印血芒激烈對衝。她發間玉簪寸寸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半片龜甲——那正是從禹王濁浪中所得的"天道癌細胞"殘篇。龜甲接觸血光的瞬間，霓虹牌坊的立柱轟然崩塌，露出內部精密如鐘表的機械結構，三千六百枚齒輪正在咬合轉動。

"原來我們才是發條。"劉芒低笑一聲，星雲劍骨自脊梁透體而出。劍氣掃過之處，齒輪縫隙間滲出熟悉的黑淵物質，那些粘稠的黑暗正試圖沿著劍光反溯他的元神。

扣肉突然人立而起，少年形態的指尖綻放時空漣漪。他將眾人籠罩在琥珀色的結界中，外界飛速旋轉的鬼市街道頓時凝滯。透過結界望去，霓虹牌坊的殘骸正在自我修複，每一塊磚石都浮現出眾人前世的麵容——張玄看見自己身著星海大盜的裝束，吳妍的幻影正高坐暗盟王座，而劉芒的虛影......竟與刑場齒輪上某具古屍完全重合。

"母體在讀取我們的命運樣本。"扣肉瞳孔中流轉著蒼古的符文，結界外飛速掠過的光影突然變得清晰——那竟是三十六重天的投影，十萬天兵正將某個散發黑淵氣息的身影釘上建木殘骸。

陳麗突然將龜甲按在結界內壁，媧皇血脈與天道殘骸的碰撞激發出刺目強光。眾人腳下的青磚轟然炸裂，失重感席卷而來的瞬間，他們看見霓虹牌坊最底層的基石上，赫然刻著所有同伴的名字。

當視線重新聚焦時，眾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糖畫老者的攤位完好如初，青石街道平整如新，唯有腳踝處隱隱作痛的刑印與掌心龜甲的餘溫，證明方才的輪回並非幻覺。

扣肉變回黑犬形態趴回張玄肩頭，尾巴上的星河光點卻比先前黯淡許多："九為極數，十則歸一。下次破幻時......"

他未儘的話語被驟然響起的銀鈴聲掐斷。吳妍腕間的鈴鐺無風自動，三十六個鈴舌竟同時指向霓虹牌坊頂端——那裡不知何時多了道模糊的人影，衣袂翻飛間，隱約露出與張玄一模一樣的側臉。

蜃霧再起時，電子生物的神經突刺已爬上所有人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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