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機詞挖一此莫禾多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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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進入1號車廂時，列車已經在漆黑的隧道內以極慢的速度行駛，唯有車頭的燈光照亮了前麵一小片區域，隧道裡的濕度應該很高，列車的前擋風玻璃起了一層霧。
隔斷在觀光間與駕駛室之間的有機玻璃很厚實，隻要不是大聲說話就無需顧慮司機能夠聽清交談的內容。
羅修和艾瑪縮在一角，聽著明星刑警和犯人的交鋒。
“幡隨院桑，您應該是個作家吧。”古畑任三郎笑得人畜無害。
幡隨院大驚訝了一下，但他很快想起昨天自己在餐車上寫作的事情，眼前這個刑警可能在那時候就觀察到了。
嘖，這些狗的鼻子真靈……幡隨院大有些不爽地點頭承認。
古畑任三郎繼續問：“請問您昨晚10點以後在哪裡？”
幡隨院大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大概在下午10點左右服了安眠藥，應該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哦，”古畑任三郎來了興趣，“您是靠安眠藥才能睡著麼？其實我有時候也會失眠，不知道有沒有好的推薦？”
幡隨院大隨意地回答：“我待會可以給你看我的藥，不過我還是建議古君先去醫生那邊看一下再說。”
“一定一定，”古畑任三郎的笑容中帶著狡黠，“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問您早上這麼早起來是？”
幡隨院大的表情有些不滿：“這麼早起床當然是為了看青函隧道！”
虛張聲勢，焦躁，不安……羅修直接讀出了幡隨院大的真實想法，也許這是時候逼迫他一把會有什麼收獲。
但古畑任三郎卻選擇讓幡隨院大離開，一分鐘後，今泉慎太郎把南健太郎給帶了過來。
古畑任三郎向南健太郎確認了幡隨院大昨晚是否吃了安眠藥後睡覺，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又開始詢問起細節。
末了，當南健太郎以為他能離開時，古畑任三郎突然問道：“你平時都比幡隨院桑晚起麼？”
今泉慎太郎進來的時候就告訴古畑任三郎，南健太郎是被他叫醒的。
南健太郎麵露惶恐之色：“都是我比老師起得早的，今天可能是太累了，稍微多睡了會。”
古畑任三郎的嘴角浮起了神秘的微笑，吩咐了今泉慎太郎幾句就讓他帶著南健太郎回去了。
又過了四分鐘，今泉慎太郎推推搡搡地帶著幡隨院大回到1號車廂，作家大人似乎非常生氣。
古畑任三郎沒去理會幡隨院大的不滿，反而問起了個不相關的問題：“幡隨院桑是寫什麼類型的小說呢？”
幡隨院大沒好氣地回答：“推理小說。”
古畑任三郎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樣：“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沒想明白，那個凶手為什麼要殺害鈴川小姐？”
幡隨院大更加不耐煩了：“我怎麼知道！”
古畑任三郎厚著臉皮繼續求救：“幡隨院桑是推理小說家，推理一定很厲害，能幫我想想麼？”
幡隨院大稍微猶豫了下，突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於是耐下心解答這個問題：“列車上的乘客都是抽簽產生的，在此之前不太可能有什麼交集，鈴川小姐又是一個人登車，路上也沒見她和誰關係比較好或者起什麼衝突，那麼凶手隻可能是臨時起意。一般這種臨時起意不是為了財就是為了色，列車上的人大多數都很有錢……”
說到這裡，幡隨院大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古畑任三郎，後者趕緊笑了一下，幡隨院大頓了頓才繼續道：“所以為了色的可能性最大，鈴川小姐長得很可愛呢。”
古畑任三郎聽到這裡，身體前傾詢問：“幡隨院桑是說這個列車上所有的男性都有嫌疑麼？”
“不，”幡隨院大斷然否決，“凶手的年齡不會太大，而且要和鈴川小姐認識，這麼晚了鈴川小姐還讓他進門，想必兩人的關係不會太差……我們可以從這兩天車上誰在追求鈴川小姐開始查起。”
車廂裡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在一邊獨自傻樂的今泉慎太郎……
今泉小天使一開始被看得莫名其妙，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確實呢，”古畑任三郎拖長了聲調，“我和今泉都有嫌疑。”
聽到古畑任三郎的話，今泉慎太郎的臉都被嚇白了，他差點又要哭了出來。
“但是呢，”古畑任三郎繼續慢吞吞道，“我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鈴川小姐的屍體是向裡倒在房門附近的。”
所有人都默默思索古畑任三郎這句話的意思，他也沒有賣關子：“這意味著凶手剛進門就把她殺害了。”
此時應該有個捧哏接茬“那說明了什麼？”
——可惜沒有，所以古畑任三郎隻能自己接著說下去：“可是鈴川小姐房間的桌台是在裡側，也就是在她的身後，凶手不可能直接拿到桌台上的鉛筆。”
“所以那隻鉛筆是凶手自己帶來的！”羅修已經明白了那位刑警的意思，但他清楚記得他在201房間裡沒看到有第二支鉛筆。
幡隨院大仍舊保持著平靜：“也許鈴川小姐把筆放在門口的位置，凶手隨手就拿到了。”
“門口的位置隻有變形沙發哦，”古畑任三郎一點都不心急，他在慢慢引魚兒上鉤，“我檢查過房間，鈴川小姐是個很整潔的人，所有東西都擺放得很整齊，那她就不可能會隨便把鉛筆仍在沙發。”
“可能凶手進來的時候，鈴川小姐正在寫東西，所以就先把鉛筆放沙發上了。”幡隨院大開始急躁起來。
古畑任三郎突然加快了談話的節奏：“那麼鈴川小姐在寫什麼呢？”
幡隨院大下意識回答：“在那本粉紅色筆記本裡畫車廂什麼的。”
說完他就發現自己的話有問題，趕緊補充了一句：“我白天在餐廳的時候看到過她在那邊畫畫。”
古畑任三郎笑了起來，再次回複到慢吞吞的狀態：“幡隨院桑還真是關心彆人呢。”
幡隨院大的臉色終於開始緊張了起來，故意冷哼一聲表現出強硬的態度：“我是個推理小說家，平時都會注意觀察身邊的事物，這是職業習慣。”
“哦？那幡隨院桑還記得我昨晚穿了什麼衣服麼？”比起幡隨院大的緊張，古畑任三郎顯得更加放鬆了，然後在幡隨院大的翻臉前趕緊轉移了話題，“其實呢，我也檢查過那本粉紅色的記事本了，最後一幅畫是在昨天中午的時候完成的，晚上沒有畫畫哦。”
幡隨院大嘴唇微動，囁嚅了幾聲最後還是說什麼，古畑任三郎又補了一刀：“而且有個更有意思的事情，昨天吃晚飯前鈴川小姐問過我有沒有看到過她的粉紅色筆記本，她把它弄丟了——但今晚被殺害的時候筆記本又出現在了她手邊。”
幡隨院大喉嚨裡發出咕嚕聲，臉色變了數變，最終裝出了一副生氣的樣子：“我怎麼知道！她可能又找到了那本筆記本！說起來我也隻是在推理！這太無聊了，我要先回房間了！”
話還沒說完，幡隨院大就起身準備強行離去，古畑任三郎沒有阻止，隻是說了一句：“其實有個辦法能立刻找出凶手。”
幡隨院大聞言渾身一僵，冷冷地看著那位刑警，古畑任三郎伸出一根手指：“筆。正如我之前推測的那樣，凶手是用自己房間的鉛筆殺害了鈴川小姐，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就把201房間的鉛筆帶回去了，我們隻要檢查每個房間的鉛筆上的指紋就行了。”
今泉慎太郎腆著臉湊過來，他又覺得他行了：“那支鉛筆上一定有嫌疑人的指紋對吧？”
古畑任三郎拍了一下今泉慎太郎的腦門，讓他離自己遠點：“每個房間的鉛筆上當然會有住客的指紋了！但隻有凶手房間裡的鉛筆還會多一個指紋。”
說到這裡，古畑任三郎再次把視線轉向幡隨院大，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羅修都能腦補出電光四射的場麵。
古畑任三郎說出了答案：“鈴川小姐。”
幡隨院大一愣，儘管車廂裡的溫度非常舒適，但刺骨的寒意自他的腳跟升起直衝頭頂。他在行凶後用手帕從容地擦乾淨任何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自信沒留下一點痕跡。但他忘了，那從201室帶回來的筆上有他的指紋不要緊，但如果有鈴川絢子的指紋那就糟了。
“幡隨院桑，我能看一下你房間的鉛筆麼？”古畑任三郎宣布將軍，“當然不是懷疑幡隨院桑，我隻是例行公事。”
幡隨院大的身體晃了晃，突然風一樣跑了出去，羅修都不知道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大叔能跑得這麼快，今泉慎太郎後知後覺地正要去追，古畑任三郎製止了他。這位刑警一點都沒著急的樣子，好像並不怕幡隨院大回去把證據給毀滅掉。倚靠在椅子上，手指拖著臉頰，安靜地等犯人自己回到籠子裡來，他已經準備好真正的殺招了。
很快，幡隨院大又拿著一隻鉛筆回來，他剛剛回去後就立刻一把抹去鉛筆上可能存在的指紋，然後還讓南健太郎拿了一下，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一定是這樣的。
隻是出乎幡隨院大的意料，古畑任三郎看都沒看他拿來的鉛筆，反而用略帶疑惑的語氣詢問：“幡隨院桑，你能確定你手裡的這隻鉛筆是你的麼？”
幡隨院大臉色一僵，有些惱怒地質問：“你在懷疑我？”
古畑任三郎對幡隨院大的氣勢毫不在意：“我呢，因為職業習慣，也喜歡仔細觀察身邊的瑣事，譬如昨天我看到幡隨院桑在餐車寫小說，途中削了好幾次鉛筆吧？”
幡隨院大臉色大變。
古畑任三郎繼續乘勝追擊：“幡隨院桑你手裡的這隻鉛筆好像還沒使用過，要驗證的話很簡單，找乘務員要一支新鉛筆比對一下長短就知道了，幡隨院桑，你說對嗎？”
幡隨院大張大了嘴巴。
古畑任三郎還在繼續進攻：“而且呢，我還注意到幡隨院桑習慣在思考的時候咬筆，鉛筆上一定留下了很多你的牙印吧。正好呢，插入鈴川小姐眼睛的那隻鉛筆上麵也有齒痕，我想到時候對比一下就知道了。另外呢，到時候取出那支筆的時候也可以看一下長短，我想列車上除了作家之外，沒人會用得這麼快吧。”
幡隨院大的腦門流下了冷汗，他的雙腿已經控製不住地開始微微顫抖，他隻能最後掙紮，妄圖擺脫悲慘的命運：“那也不能證明那隻鉛筆就是我的，上麵有我的指紋麼！有我的dna麼！”
他非常確定，他已經把那支鉛筆洗得乾乾淨淨，行凶後又用手帕擦了一遍，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古畑任三郎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幡隨院大，車廂裡的空氣仿佛凝固，列車此時還在漆黑的海底隧道行駛，幡隨院大的臉色在暗淡的車內燈光下格外陰森。
“其實呢，”最後，古畑任三郎出聲打破了緊張的氛圍，“幡隨院桑手裡的筆是我房間裡的哦。”
幡隨院大感覺心臟被狠狠捏了一下。
“剛剛呢，”古畑任三郎從椅子的角落裡摸索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裡麵裝著一支鉛筆，“我們第一次在談話的時候，我就讓今泉去幡隨院桑的房間把鉛筆換了一下。”
古畑任三郎晃了晃手裡的證物袋，臉上掛起了狡黠的笑容：“我們可以猜猜看，這隻鉛筆上麵有沒有幡隨院桑和鈴川小姐的指紋。”
幡隨院大瞪大了眼睛，整個眼珠子都快突出了眼眶。很快他又痛苦地閉眼，一道亮光射進了觀光車廂直刺他的眼睛。
列車已經離開了海底隧道，明媚的陽光穿過巨大的透明天窗照進車廂裡，之前陰暗壓抑的氣氛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燦爛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