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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看著看著,李追遠感到餓了,可劉姨還沒喊開飯,這會兒人依舊在廚房裡重新備菜忙活著。 早飯因為薛亮亮那一嗓子給喊提前了,中飯則因為潤生的到來被延後了。 估摸著這會兒,大家夥都餓了。 李追遠去房間裡選了些零食出來,擺在自己和阿璃之間,同時心底默記下次秦叔再去給自己買零食時得提醒他按成雙的買,要不然自己不好挑,因為阿璃喜歡和自己吃一樣的零食。 昨晚坐拖拉機回來時太爺給自己帶了一箱健力寶,李追遠也拿了兩瓶,打開後放在阿璃麵前。 阿璃雙手捧著健力寶,低著頭,仔細看著。 李追遠馬上道:“喝了它,不準收藏。” 阿璃頭更低了。 “你喜歡的話,待會兒我再給你拿一瓶沒開過的。” 反正這東西保質期長,且是密封的,李追遠覺得柳奶奶既然經曆過臭鴨蛋的摧殘,應該很容易接受一個易拉罐。 阿璃馬上端起飲料,學著李追遠喝了一口,然後舌頭探出,舔了舔嘴唇。 “你是第一次喝?” 阿璃目光看過來,她的表情很不豐富,但李追遠卻一直能看懂。 “喜歡喝的話,我那裡還有一箱,你每次可以喝一瓶帶走一瓶,喝完了,我去求太爺再給我買。” 阿璃很快又喝了一口,雖然沒其它動作,可李追遠腦海中似乎已浮現出: 一個捧著健力寶,眉眼彎彎,還高興地晃著腿的可愛小姑娘。 “我們下棋吧?” 阿璃聞言,馬上把一直放在自己身側的小棋盒拿出來。 擺好棋盤,李追遠和阿璃下了起來,兩個人一直都默認下快棋,可這一次,到中局時,雙方旗鼓相當,一直較勁到尾盤,李追遠才算惜敗。 這是二人下棋以來,阿璃贏得最難的一次,女孩抬頭看著李追遠,她沒有不愉快,反而更加明媚。 輸了棋的李追遠嘴角露出笑容,他這次突發奇想地把《命格推演論》的算法,運用出一部分到圍棋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棋盤還是那張棋盤,但在李追遠眼裡,它卻變得鮮活起來,這也使得自己的棋法招式也更為靈活多變。 不過,等到第二盤棋開始後,李追遠察覺到,阿璃的風格也變了。 在自己曾提醒過她不用對自己讓棋後,她確實沒再故意想輸給自己,可每次都不介意和自己多玩玩,她在意的是過程體驗,而贏,對她而言隻是一種必然結果。 可這次,李追遠發現阿璃的棋風一下子變穩了,一步一步,幾乎沒給自己任何破綻與機會,任自己再靈活再多變,在一座山麵前,也毫無意義。 輸了,被女孩的棋力,壓輸了。 是啊,無論是看相還是算命,隻不過是給了你另一個看世界的角度罷了,而你,依舊還是你自己。 多出一個角度是好事,等於多了一雙眼或者多了一雙耳朵,但太過沉迷它,以為掌握了它就真可以隨心所欲,就如同小螞蟻站在大象頭上眺望,真覺得自己就有那麼高大,那就太可笑了。 看見李追遠沉默不語,阿璃伸手,輕輕拉了拉衣袖。 李追遠臉上露出溫暖笑容:“我剛剛是在思考書上的東西,不是因為我輸了棋,輸給阿璃我怎麼會不開心呢?” 剛把女孩安撫好,樓下劉姨終於喊開飯了。 依舊是分開的飯桌,不過潤生來了後,李三江終於有了個孤獨的伴兒。 李追遠先給阿璃分好了小碟,剛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咕嚕咕嚕”聲,如同旱地悶雷。 扭頭看去,發現是坐在角落裡的潤生肚子在響。 他飯盆裡插著一根由劉姨親手製作的大香,已點燃在燃著,他這會兒正坐在那兒,等著香燒好。 人一旦餓過勁了,饑餓感往往也就沒那麼重了,但當可口的食物重新擺在麵前時,沉寂的饑餓感會加倍回歸。 這種近在眼前卻還得強忍著計時等待的感覺,對潤生而言,確實是一種折磨。 李追遠好奇地問道:“潤生哥,你必須要等到香燒完才能吃麼?” “嗯,對。”潤生使勁咽了口唾沫,然後用手做了個攪拌的動作,“得拌著香灰,才能吃得下去。” 李追遠記得這一習慣,潤生曾對自己說過,但他這次想問的是:“潤生哥,燒好了拌成灰吃下去和直接吃下去,區彆很大麼?” “啊?”潤生愣了一下,“我還真沒想過這個,正常人不都是要等香燒完的麼?” “但正常人,會用香灰拌飯麼?” “那……我試試?” 潤生將飯盆裡的香拔出,對著下端沒點燃的那頭,咬了一口,咀嚼時,他臉上不僅沒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眉宇都舒展開了,似乎覺得格外爽口。 緊接著,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扒了幾大口飯入嘴,等吞咽下去後,他一臉驚喜地看著手中的香,驚呼道: “小遠,我真吃下去了,不惡心反胃了!” 劉姨是古法製香,雖說這玩意兒不是拿來吃的,但真吃下去也沒啥大事兒,嗯,主要以潤生那副脾胃,可能就算有小事兒對他的影響也近似於無。 潤生很開心地咬一口香,再使勁扒拉飯,吃得那叫一個興高采烈,這架勢,仿佛手裡攥著的不是香,而是一根下飯的大蔥。 李追遠問道:“潤生哥,要來點醬不?” “醬?”潤生思索了一下,隨即使勁點頭,“要的,要的。” 劉姨起身進廚房,給潤生拿了一碗過早粥的鹹醬,放在他小桌上。 潤生拿起大香,蘸了蘸醬,再咬一口,美味得眉毛恨不得向上飛起。 “小遠,你真厲害,這比等香燒完了再吃,美味多了。” 潤生仿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吃得彆提有多得勁了。 李三江砸吧了一口白酒,看著這種吃飯架勢的潤生,忍不住笑罵道: “他娘的,以後得想辦法給你弄點東北正宗的大醬,那東西蘸啥都好吃。” 李追遠喝了口湯,看向李三江,問道:“太爺,你去過東北?” 李三江用手背擦了下嘴角,雙腿岔開坐,擺出個座山雕的姿勢: “可不就去過麼,當年啊,太爺我被抓了壯丁,直接就被送到了東北,後來還是太爺我腿腳靈活,一路從東北跑進了山海關。” 這話匣子,打開了就有些收不住了,李三江又抿了一口酒,繼續道: “入關後想著沿著鐵路,一路朝南走回來,可還沒走多遠,就又被抓了壯丁,衣服一套,被再次推到前線打仗去。 但這次我有經驗了,趁著上官喝醉了,瞄著空,晚上裹著一個班的人直接開溜。 等快到徐州地界,眼瞅著老家就在眼前了,得,又被抓了。 不過這次快得很,第三天我在的隊伍就被打散了,原本排長還想把我們重新組織起來,我就在下麵兒使勁鼓搗,剛快收整回來的整個排就又都散了。 接下來我就多了個心眼兒,不敢再沿著鐵路和大路走了,哪兒路小哪兒人少我走哪兒,這才順利回到了家。 到家後,又不安生,後頭又被抓過,但我溜號溜出經驗了,他們白天抓,我晚上就能溜回來。 這之後啊,還家後也就偷偷貓著不敢再出去瞎晃,一直躲到了安生。” 李追遠感歎道:“太爺,你可真厲害。” 三大戰役,太爺居然全部參與了。 雖然身處於對麵,卻也為正麵戰場不停做著貢獻。 李三江摸著自己那硬茬茬的下巴,謙虛道:“還好,還好,嗬嗬。” 潤生這會兒已經乾下去半盆飯了,正做著短暫歇息,插話道: “上午來時在路上碰到放電影的了,說是今晚要在鎮集空地上放,電影名字叫《渡江偵察記》。 小遠,你晚上去看不?” “潤生哥,我們吃了飯要去石港牛家。” “不打緊,不打緊。”李三江擺擺手,“那邊糊弄一下也就是了,應該能挺早回來,趕得上的。” 李追遠看著身前的阿璃,他知道女孩是無法接受那麼多人緊挨在一起的場景: “還是不去了,我在家看書吧,潤生哥你和太爺去看。” 這時,柳玉梅忽然開口道:“阿璃是要去的,哪怕坐遠點,這部電影,她得去看的。” 李追遠察覺到柳玉梅語氣裡的微顫,扭頭看去,發現她還在很正常地吃著飯,隻是眼角,似乎有些泛紅。 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柳玉梅如此失態。 飯後,潤生將家裡的板車推了出來,李三江和李追遠坐了上去。 潤生推車很穩,基本感覺不到太多顛簸,就是這速度還是慢了些。 “潤生侯,等接下來幾天,你就學學蹬三輪吧,那個快。” “大爺,要不你買個拖拉機吧,我學那個,那個還要快。” “你看你大爺我長得像不像個拖拉機?” 潤生不說話了。 李三江點了一根煙,看著李追遠問道:“小遠侯啊,你說咱家要不要買個電視?” “太爺你想看就可以買呀。” “太爺問的是你。” “哦,我沒有太多時間看電視呢。” 地下室裡,還有那麼多箱書等著自己看,哪有時間看電視。 “你這細伢兒啊。” 李三江還想拿電視機討曾孫子開心開心,結果發現人家似乎沒太大興趣,自己給他零花錢,可他卻除了自己買的東西要了,平日裡連小賣部都不去。 推車的潤生則興奮道:“買電視好啊,好啊。” “好你個頭,快點推,晚上還想不想看電影了?” “哦哦!” 來到牛福家前頭路口處,李三江提前下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很嚴肅地將自己那把桃木劍舉起,用布仔細擦了擦。 做完這些準備後,這才走入牛福家。 來迎接的是牛福的倆兒子和倆兒媳,李三江一進來,他們就又是端茶又是送點心的,好不熱情。 李三江就先坐下來,和他們說起了話。 這種雇主其實是最好交差的,因為他們自己會跟倒豆子一樣把事兒都告訴你,然後你就順著他們想要的思路往下演就是了。 李追遠則在屋子裡找牛福,幾間屋子都看了,沒找到,這不由讓他懷疑牛福不住這裡了。 等出了主屋,來到旁邊柴房邊,李追遠這才找到了牛福。 在原本自己的設想裡,牛福應該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受儘冷落…… 但自己還是把牛福子女的孝心,想得太好了。 因意外摔跤而導致半身癱瘓的牛福,連一張床都沒有,直接被安置在了柴房內。 那身下的乾草垛,就是他的床,左側是壘起來的乾柴右側則是高聳堆積的雜物。 旁邊有倆碗,一個碗裡倒著水還算乾淨,一個碗則臟兮兮的也不知積攢了多少層臟垢,應該是盛飯的。 至於牛福身上的衣服,上半身裸著,沒衣服,下身穿一條短褲,臟兮兮的,幾乎結痂貼在了身上,臭烘烘的。 也是,子女連床都不願意給他睡,就更彆提什麼清洗身體換洗衣物了。 李追遠用手捂著鼻子,稍稍靠近。 上次見到牛福時,整個人雖然駝背,其它方麵倒也硬朗,畢竟才五十歲,這個年紀在農村,依舊屬於“壯勞力”範疇。 可現在,牛福整個人卻消瘦得太多,嘴巴張著不停囁嚅,也不曉得是在說話還是無法控製的一種反應。 在李追遠進來時,他倒是稍稍側頭看了一眼,然後又重新挪回去,目光無神地看向屋頂。 看了一會兒後,李追遠就出來了,在柴房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喵。” 一聲貓叫傳來,在身旁牆頭上,一隻殘疾醜陋的老黑貓踱步邁出。 它看著李追遠,還舉起爪子舔了舔。 “你不覺得,太安靜了麼?” 黑貓舔爪子的動作僵住了。 “大家各自都當對方不存在了,缺少互動,你晚上再整出點動靜,推動一下矛盾的激化。” “喵……” 這次,貓叫聲中多出了一抹顫音。 李三江在院子裡做起了法事,給親爹洗碗都沒得空的倆兒子,此刻全都帶著自家媳婦跪在供桌前,無比虔誠。 法事做完後,李三江用桃木劍依次拍了拍他們肩膀,出聲安撫道: “放心,你們自家爹做過什麼孽事,你們自己清楚,有些債,老人結的也就由老人清,不會牽連到你們的,都把心放肚子裡去吧。 要是你們覺得黴運還沒走光,倒也不是沒辦法,把剩下的那點黴運,引到其它近親家就是了,不過,得嘴巴咬死了,可千萬不能說出去,要不然就連親戚都沒得做了。” “引,引,我們引,大爺,求求您幫我們引!” “算了,還是不要做了,太過損人,毀我道行。” 李三江開始拿喬,等又是一個紅包被送上來時,他就歎息道, “罷了,既然如此,我就幫你們引走黴運,但這事,嘴巴可得閉緊了,千萬不能泄出去。” “大爺,你放心,我們懂的,懂的。” 李三江又給他們表演了一段法事,做完後說道: “行了,剩下的那點黴運,已經給你們引去老二老三家了。” 在牛老大家眾人千恩萬謝下,李三江帶著李追遠和潤生走了出來。 坐在推車上去牛瑞家時,李追遠忍不住好奇問道:“太爺,我原本以為您會說教他們的。” “說教他們?嗬嗬,你太爺我腦子又沒進水。連奉養父母都需要去說教的人,還有去說教的必要麼? 倒不如多要點錢,太爺我也能多買點豬頭肉和酒。 就是希望,牛家下麵不要再出事了,再出事,太爺我可就不好圓了,還真怕砸了牌子。” “那死倒不是被您給解決了麼?” “對,也是哦。” 李追遠清楚,確實不會再出事了,等仨子女都被折磨到結局後,貓臉老太也會自我消散。 快到牛瑞家時,就看見壩子上,牛瑞正蹲在那裡用個小爐子煎著藥,旁邊則是子女對他的諷刺聲,說他這些藥除了費錢沒啥用,怎麼治都治不好。 牛瑞年輕時也是打死過人的,雖然是靠著親媽牛老太給他擦的屁股,但骨子裡依舊是個暴脾氣。 居然一個憋不住火,站起身,對著還抱著孩子的兒媳婦一巴掌扇下去。 兒子怒吼著上來打牛瑞,牛瑞又和兒子打起來。 他雖說得了怪病,可這會兒正處於他病情剛被控製下去的當口,竟一時間和兒子扭打在地上,打得難解難分。 牛瑞的老婆見狀,尖叫著上來抓撓牛瑞的臉,怒斥他不是個東西,臨老買藥花家裡的錢不說,還敢對自己寶貝兒子動手。 孩子的哭聲,扭打聲,叫罵聲,彙聚在一起,好似壩子上奏起了交響樂。 等李三江這邊到了,他們這才消停下來,然後全家鼻青臉腫的臉上,都換上了諂媚討好的笑容。 牛瑞是親自被李三江救出來的,牛家人也是聽到過老屋那裡傳出過世已久牛老太聲音的,對李三江自是信服得很。 將李三江恭敬請進屋後,大家開始哭求起來。 李三江安撫過他們後,又做起了法事。 第一套做完後,李三江又說出了一樣的引走黴運的話,牛瑞兒子馬上又送上一個紅封,李三江就又給演了一場法事。 但在臨走前,牛瑞自己又偷偷塞了一個紅封,祈求李三江為自己驅邪治病。 李三江也收了,說回去後會幫他立個長明燭,但也囑咐他,不管怎樣,他都得按時吃藥,不能停。 這也算是偏門人的職業操守了,你的錢我收給你祈福,起個心理安慰作用,但藥你得繼續吃病也得繼續找醫生看。 隻是,這番囑托,無疑會繼續加劇牛瑞和家人們之間的矛盾。 因為李追遠清楚,牛瑞的病,是治不好的,這將會是個不停給你帶來希望又帶來更深絕望的無底洞。 牛福那是癱瘓後完全喪失自理能力,所以一下子地位滑坡,牛瑞則還處於掙紮階段。 雖然這會兒牛瑞還沒太慘,但隻要現在的矛盾不斷積攢下去,不久後的未來,肯定會引爆出更璀璨的煙花。 看看他家人已經對他升起的仇恨眼神吧,結局,不會讓人失望的。 因此,這次在黑貓經過他身邊時,李追遠隻是很平靜地點了點頭。 來到牛蓮家時,李三江照例先被她家人請了進去。 李追遠在主屋沒見到牛蓮,又去柴房看了看,也沒有。 最後,他在豬圈隔壁,看見了被用鐵鏈綁在那兒的牛蓮,另一側,就是家裡廁所。 等於她家裡人每次來這裡上廁所,坐在龍椅上,就能和她說上話。 倒是挺貼心老人的,怕她寂寞孤單。 她吃飯的盆,和豬槽緊挨著,盆旁邊還靠著給豬舀飼料的勺兒,看起來,像是給豬喂飼料時也會順便喂一下她。 隻要豬有一口吃的,就不會缺忘她半口。 她現在清醒著,也沒麻木,看見有外人過來了,雙手捂著臉,這是在給自己遮醜。 她的孫子和孫女,李追遠都見到了,一個頭上有包紮一個胳膊上有包紮,應該都是被牛蓮犯病時傷的。 倆孩子,一邊對她吐著口水,一邊拿石子兒砸她,不是那種玩鬨地砸,而是專朝身上丟。 孩子父母也看見了,卻沒製止,反而目光裡都是恨意。 黑貓自豬圈上方屋簷邊走出。 李追遠沒說話,走遠了些,然後,豬圈旁就又傳來牛蓮的祈求聲,說她的病已經好了,求求自己的孩子們放了她,她已經好了。 迎接她的,是來自子女們的謾罵,以及兒子一口氣上來時的狠狠幾腳。 牛蓮被踢得蜷縮在角落裡,嗷嗷叫,像狗一樣。 顯然,他們之前信過,也被“騙了”。 黑貓從上頭順著高矮物一步步跳下來,最終走到了李追遠腳邊,用自己的貓臉,蹭了蹭李追遠的褲腿。 李追遠彎下腰,摸了摸它的頭。 黑貓很享受,身子幾乎依靠了過來,敞開了肚皮。 太爺開始做起了法事,照例,多收了一個紅封,幫忙引黴運去那兩家。 離開牛蓮家往家回時,推著車的潤生單臂穩穩地扶車,另一隻手開始掰指頭算著: “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都請了大爺把黴運傳給其他家,那不是和黴運沒傳一樣麼?” 李追遠糾正道:“潤生哥,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了?” “因為太爺額外收了三份錢。” “對哦,小遠,你說得對!” 回到家,正好是黃昏晚飯點,李三江吃了飯後,邊打嗬欠邊擺手:“電影我就不去看了,洗個澡睡覺去,累死了。” 今兒個法事做得密集,就是年輕人一下午連跳六場舞也遭不住,可太爺到底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這身體素質,確實沒得說。 秦叔提著很多個板凳等著,劉姨也顧不上像往常那樣收拾碗筷,她把家務活兒這些都暫時放下,一起候著。 柳玉梅換了一身旗袍,還戴著首飾,上了胭脂。 她這個年紀老太太,化妝很多時候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表達尊重。 電影在鎮集旁的空地上放映,還沒開始,卻早早地就有人來占位置了。 秦叔和潤生,倆人往裡頭一擠,板凳一放,強行撐出一個空檔。 他們倆這體格,旁邊人敢怒不敢言,隻能低頭挪開自己的凳子。 不過秦叔又從口袋裡拿出不少糖果發給小孩,又拿出煙分給了大人,周圍人也就樂嗬嗬地收下,不再有什麼不滿。 柳玉梅和劉姨坐在二人中間,她雖說老了,可依舊身姿款款,看背影,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至於李追遠,他則和秦璃坐在遠處角落沒人的地方,距離熒幕有些遠也比較偏,觀影效果是不好,但勝在清靜沒人打擾,本身,這種人多的地方就不太適合秦璃。 有幾個推著車的小商販在後頭擺起了攤,賣的都是便宜的小零食和小玩具,紅白事上,也能看見這些攤販的身影,哪裡有人氣他們就往哪裡去。 一些孩子在買東西,更多還在隻能在旁邊羨慕地看,給予有錢買東西孩子一些意見。 李追遠摸了摸口袋,之前住李維漢家時,崔桂英會定期單獨給自己點零花錢,不過每次錢到自己手裡就會被兄弟姐妹們簇擁著去張嬸小賣部,買零食給大家分了。 被送到太爺家“出家”的第二天,李維漢和崔桂英過來給自己送衣服時,又給自己塞了一些錢,這次塞得格外多了些。 再加上李三江也會給自己零花錢,而李追遠平時也沒什麼消費需求,這些錢,就都攢著。 至少在孩子圈兒裡,他屬於很富有的了。 “阿璃,你在這裡坐著等我。” 隨即,李追遠走到一個攤販前,買了兩個吹泡泡的玩具。 回來後,他一個,秦璃一個。 電影放映時,倆人在後頭不停地吹泡泡。 阿璃玩得很開心,一壺很快就見底,考慮到女孩有喜歡收藏的習慣,李追遠就又給她買了三個。 同時,在三個攤位間掃了一下,最後又買了一對手繩。 其實,攤位上是有不少小飾品的,像蝴蝶結發卡、彩色發箍什麼的,但李追遠考慮到阿璃每天由柳奶奶親自設計打扮的行頭,覺得再戴上這些,反而效果會不好。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送的話,她肯定會戴,最終還是決定不去剝奪柳玉梅每天早上給孫女換裝的快樂了。 阿璃看著手腕上戴著的紅色手繩,她應該很喜歡,因為她都停止了吹泡泡的動作。 不過,她很快就又看向李追遠的手腕。 李追遠抬起手,露出了自己的藍色手繩,她這才滿意,繼續吹起了泡泡。 電影放映結束,柳玉梅她們出來了。 潤生看得很激動,不停地說著電影裡的台詞,還惋惜著現在沒仗打了,要不然他也能去當個渡江偵察兵。 李追遠笑著附和著他,心裡倒是覺得潤生還真挺適合,專業能力也勉強算對口。 秦叔和劉姨很沉默,這感覺,像是剛參加完親人的葬禮。 柳玉梅則拿著手絹,一邊走一邊擦著淚。 李追遠禮貌性問候了一下,見柳玉梅不願意說,也就作罷。 一行人從鎮集上快走回來時,就看見對麵村道上跑來的小賣部張嬸: “有電話來嘞,有電話來嘞,找小遠侯你的!” …… 江麵船上的現場研討會,比預計時間開得要久得多,地方上的同誌肯定會抓緊一切機會不遺餘力地去推動這個項目,羅廷銳也發揮出自己的專業領域特長,開始給周圍領導們講述項目的一些重點難點。 其實,船上的這些同誌們大部分都不懂水利與工程,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聽得津津有味。 因為這座大橋的修建,所考慮的可不僅僅是專業性方麵的東西,還需結合航運需求、城市規劃、高速路施工甚至軍事等多方麵因素。 最主要的,還是社會的發展速度,以前不是沒吃過類似教訓,當初覺得大膽激進的提前規劃,等修建好後沒多久,才發現還是太過保守了。 終於,天色快暗下去時,研討會才算結束。 船開始向岸邊開去,大家各自拿出煙互相分著。 薛亮亮不抽煙,就一個人站在船舷邊,在得知自己腳下可能就是白家鎮所在後,他的心神一直有些不寧。 忽然間,他聽到江麵下似乎有動靜。 他低頭看下去,水麵下,好像浮現出一道人影。 這時,有隻手在他肩上一拍,薛亮亮被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是羅廷銳。 “怎麼了,亮亮,剛就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 “主任,我沒事。” “怎麼,不喜歡參加這樣的會議?” “不是的,主任,我可能是沒休息好吧,我知道這種會議的重要性。” “嗯,既然你以後打算投身於這一行,那就要學會適應,我們這些做專業的,很容易生出瞧不起做行政的心思,但沒有高效穩定的組織度,很多事情是落實不下去的,有時候,越是在某些方麵專業,反而就越是在其它方麵顯得越業餘。” “我明白的,主任。”薛亮亮知道,羅廷銳是在提點自己。 “走吧,我們上岸了,回去的路上你好好睡一覺,彆耽擱了明天的課。” “好的,主任。” 回到岸上,坐上大巴車,薛亮亮坐在後排,等車開動後不久,他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著睡著,薛亮亮忽然發現下半身有些涼,他睜開眼,隨即整個人怔住了,自己坐在車座上,可不知這車裡哪進的水,而且水位已漫到自己腰間。 他看向前方,車內小燈開著,能看見前頭坐著的人,甚至還能聽到他們之間小聲的交談。 “車子進水了,司機,師傅,車子進水了!” 薛亮亮喊了起來,可卻沒人搭理他,大家仿佛都沒察覺。 “師傅,停車,車子進水了,師傅!主任,主任!” 依舊沒人回應他。 漸漸的,水麵漫到了胸口位置,薛亮亮開始拉車窗,可外頭一片漆黑,車窗也根本拉不動。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似乎從眼前的漆黑中劃過,快得讓薛亮亮誤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可很快,身影再一次出現,而且臉貼在了車窗上。 借著車內的小燈光,映照出了那張昏沉的臉,一時分不清楚男女。 “哢嚓……” 不過就在這時,車窗忽然被打開了,而且一下子被拉到了最大。 下一刻,車內的水像是終於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全都朝著自己這邊湧來。 薛亮亮覺得自己整個人,是被水流擠出來的,他被衝出了車窗,墮入了一片漆黑,身體也不受控製地繼續漂動。 “嘩啦啦……”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漂了多久,像是被江滔拍出來的一樣,身下一陣劇烈酸痛,人也清醒了。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正躺在江岸邊,下方是嶙峋的石子,而自己手掌手臂胸前以及大腿等位置,也都磨出了血痕。 沒有什麼大創口,可這種大麵積擦傷,也著實讓人很煎熬。 強忍著疼痛,薛亮亮艱難站起身,目光掃向四周,頭頂的月光被一層灰霧籠罩,導致下方的環境也是充斥著朦朧。 但大概能分辨出,這裡是江邊,距離先前上船去開研討會的位置,並不算遠。 可是自己不是早就坐車離開南通了,怎麼又回到了這裡? 薛亮亮感到了茫然,忽然間,他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藍色裙子,紮著馬尾辮,左手抱著一尊瓷瓶,右手撐著一把黑傘。 她,為什麼要撐傘? 當薛亮亮產生這種想法時,他這才發現,天空原來在下著雨,而且是大雨,碩大的雨點,在身上砸得生疼。 這雨……是一直都在下的麼? “喂,你是誰!” 薛亮亮對著女人大喊。 女人似乎沒聽到他的話,徑直撐著傘,向江邊走來。 靠近些後,薛亮亮看清楚了女人的臉,她的妝容和眉眼處帶著點風塵氣,可卻很年輕。 主要是薛亮亮從思源村出來後先來到醫院又去了江邊,沒機會去看看警情公告欄,否則就會看見女人的照片此時正出現在那裡,警方已對她進行了通緝。 這時,見女人還一味地朝江水裡走去,薛亮亮伸手抓住了她拿傘的胳膊: “你要做什麼,彆想不開啊,不能再往前了!” 女人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 “噗通……” 薛亮亮隻覺得女人身上傳來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道,竟直接把他給帶翻。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手像是被粘在了女人胳膊上一樣,怎麼都無法掙脫,被她帶著一起向江裡走去。 這個姿勢,真的非常難受,不僅無法維係平衡,還讓自己下半身一直在石子兒上經曆著摩擦。 等到女人步入江中時,薛亮亮才借著水的浮力平衡住了身子,但接下來,就是強烈的嗆水感與窒息感,這個,更恐怖。 他奮力掙紮,卻都無濟於事。 女人繼續在行進,她走在江底,四周一片漆黑,薛亮亮則漂了起來,一隻手依舊粘在女人胳膊上,可整個人卻來到了女人上方。 他想呼喊,可每次一開口,水就先衝進來,完全阻止住他的發聲。 他不得不用另一隻手去抓住女人的頭發,將頭發纏繞在手中後,他開始發力。 女人身形沒一點變化,繼續在江底前行,薛亮亮原本向上發的力道轉而變成了向下的貼合,這使得他整個人,貼在了女人後背上。 頭發開始變長,長得不可思議,而且它們極為堅韌,哪怕就幾根掛在那裡,薛亮亮也無法扯斷,反而越是企圖脫離就被捆縛得越緊。 到最後,他幾乎變成了自背後抱著女人而女人正背著他行進的姿勢。 絕望的窒息感仍在持續,薛亮亮已經無法去計算自己到底多久沒呼吸了,他很難受,很痛苦,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依舊還保持著意識清醒。 這絕不是什麼幸運,因為它能讓你更清晰直觀地品嘗煎熬。 現在,他已經在祈求自己可以快點淹死,好早點解脫了。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居然出現了光亮。 長江底下,怎麼會有光? 而且在光亮映照下,隱約可見房屋的影子。 江底,不僅有光,而且真的有村鎮。 忽然間,薛亮亮隻覺得原本束縛著自己的頭發全部飄散開了,連那隻被粘著的手也可以鬆開。 他整個人沒有向上漂,而是落在了地麵上。 女人繼續在前進,順著光的指引,不斷走向那座依稀可見的村鎮。 薛亮亮無比驚恐地發現,不僅隻有身前裹挾著自己下來的這個女人,在自己視線所及的江底黑暗中,好像還有很多道身影,都是長發女裝,穿著不同風格甚至是不同時代的服飾。 她們個個麵容死沉,走路時不帶情緒,都正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身邊的水流,好像出現了一個固定的流向,癱坐在地上的薛亮亮,隻覺得身體不受控製地被朝著那個方向拉扯。 他本能地想要抓住身下一切可以抓取固定的東西,卻都失敗了,抓石頭石頭被掀翻,抓泥則被自己帶起一片泥漿又很快稀釋消散。 無論他此刻多抗拒多不願意,也都無法改變他正被強行拉走的現實。 終於, 離那光更近了,遠處看時隻是一道的光亮,近了看後才發現,是一道道紅白色的燈籠光源籠統彙聚到的一起。 而那村鎮的身影也變得更立體也更清晰,一座座屋舍,整齊排列,每一戶門口,都有一個壁龕,上頭點著長明燈,散發著綠幽幽的光亮。 自己的正前方,則出現了一座牌坊,很巍峨,也很古樸,上麵沾染著大量的青苔。 兩排吊式燈籠分掛在兩側,自上而下,由大到小。 左側是紅燈籠,代表喜慶;右側是白燈籠,預示死寂。 薛亮亮看向牌坊正中央,上麵有三個字。 從右往左念, “白家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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