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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夏琮騎著馬匹回來:“他們沒有投降,說要見你。” “犯得著跟他們廢話?區區一個縣城,都不用大人動手,我領著三十餘騎就能搞定,殺幾個人以後,他們自然就老實了。” 蕭諍征求同意道:“大人,下令吧!” “不能見血。” 陳三石予以否決:“要見我而已,讓他們見就是。” 他說著脫下甲胄鐵盔,把兵器交給趙康保管,然後隻身一人騎著白鵠馬脫離軍陣,徑直朝著城門方向而去。 蕭諍擔憂道:“大人就這麼一個人去嗎?” “這個倒是不必擔心。” 夏琮把長槍插入地麵:“城內最高不過練骨境界,以大人的武道造詣,真要是想拿下來,一個人就能夠拿下來。隻是小小一梅子縣,就算收降之後,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大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什麼叫作,蓄勢待發?” 後半句話他在心裡想,並沒有說出口。 梅子縣城牆之上。 王峰等人在夏琮離開後,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會是什麼,搞不好三千鐵蹄就要直接衝過來踏平城池。 “你們說,陳三石會來見咱們嗎?” “應該會吧……” “說不準啊。” “這個人聽說打仗很厲害,咱們畢竟是敵國的人,一怒之下殺過來也是有可能的。” “……” 任何消息的傳遞,都需要時間,攜民渡江的事情由於是民間傳播,速度遠遠沒有四渡洪澤來得快,差不多也就是半年前,傳到他們興化府一帶的。 最近兩個月,才是最火熱的時間。 說書先生天天都在講,說什麼白馬長槍,一人一騎破甲一千五,說什麼七進七出,隻為救一名死去弟兄的家眷。 簡直就是當地最紅,最出名的戲文人物。 有些人甚至上午還在茶樓裡聽過這一段故事,結果下午就有人告訴他——陳三石打過來了,叫咱們趕緊投降呢! 實在是有些過於縹緲虛幻,就像是在做夢一樣不真實。 “來了,這個是不是!” “快看快看!” 城牆上的眾人,指著底下喊道。 夕陽西下,漫天紅霞。 一匹白馬,一名白袍。 陳三石騎著千尋,隻身一人來到陣前,手裡沒有拿兵器,身上甚至沒有穿戴甲胄,而是穿著一身蘭姐兒親手給他縫製的白色長袍,為的就是收斂鋒芒,儘量展示出親和的一麵。 他抓著馬韁,不疾不徐地喊道:“梅子縣的鄉親,想要見我?” 眾人發問:“你就是陳三石?!” 陳三石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陳三石!” 城牆上,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 “怎麼樣?” “是不是真的?” “騎著白馬,又儀表堂堂,跟說書先生講的一樣,應該是真的!” “也對,他們倒是不至於自己人冒充自己人!” “……” “陳將軍!” 王峰改口喊道:“伱剛才說,隻要我們開城投降,你就保證不傷人,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陳三石控製著氣血,明明沒有賣力嘶吼,隻是坐在馬背上平靜開口,但說出來的話語,仍舊讓城牆之上的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諸位!” “方才我部下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看著猶豫的眾人,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但其實,你們完全沒必要把我當做敵國或者異族人來看待。 “因為萊州之地,自古以來就是大盛的土地! “換句話說,你們的先輩,本來就是我大盛朝的子民! “如今,隻不過是回歸大盛,又何至於大動乾戈?!” 一通話下來,幾乎是精準無誤地說中痛處,直接打消掉城牆上人們心中的大半顧慮。 是啊! 萊州本來就是大盛朝的。 按照這個說法,他們就算歸降之後,也不會跟當初蠻子入駐天下時一樣,把中原地區的人都列為二等,三等人。 他們可以繼續過他們的日子,無非是上麵的皇帝換了一個,但皇帝是誰,對於他們底層的將士和老百姓來說,有什麼區彆嗎? “怎麼樣?” 王峰咽著唾沫問道:“杜百總,要不要降?” “降吧……” 杜百總本來想說不降,可是他再清楚不過,梅子縣的城牆恨不得一腳就能踢倒,而且事發匆忙,城裡的百姓也沒來得及動員多少,守城的工具更是一樣都沒有提前準備。 真要是打起來。 最多一輪衝鋒,城門就會直接被攻開。 他們降或者不降,有什麼區彆麼? “不能降,不能降啊——” 一名青袍官員,慌慌張張地登上城牆,赫然便是梅子縣的父母官知縣大人,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王巡檢,不能降啊!” “大人,這是我們想降嗎?!” 王峰指著外麵:“三千玄甲軍,就算是擋也擋不住啊!” “那也不準降!” 李知縣抽出一名兵卒的佩刀,指著他們厲聲嗬斥道:“誰敢開門投降就是叛國,本官就有權力,砍了他的腦袋!聽本官的命令,所有人死戰到底!” “李大人,你、你無非就是害怕大盛官兵進城以後,拿掉你的烏紗帽,保不住你知縣的寶座罷了!” 王峰一語道破:“憑什麼讓我們給你賣命,來人,把他綁起來!” “你們敢,你們……” 性命攸關,哪裡還管他是不是縣令,眾人一擁而上就將其五大綁。 “陳將軍!” 王峰抻著脖子,聲音有些發抖:“你可不要騙我們,糧食我們不要,你隻要答應進城以後不屠城,我們這就打開城門!” 即便是對方進城以後。 小規模的燒殺搶掠,他們也認了,總比屠城來得好。 “儘管放心!話說得難聽些,你我雙方實力差距懸殊,我若真是想屠城,直接就衝進去了,用得著在這裡浪費口舌嗎?” 一襲白衣的陳三石,臉上保持著平和,但語氣中漸漸催生出一股威壓: “隻要在城牆上豎起我大盛的旗幟,就絕對不傷一草一木,一兵一卒,所有的俘虜,如果願意歸順的就是我大盛自己的人,不願意的,也絕對不為難。 “但是—— “我等行軍也是有限製的,要是誤了時辰,就不得不被迫使用一些傷和氣的手段,所以還請諸位不要浪費太多時間,你們隻有一盞茶的時間考慮!” “彆彆彆!” 王峰哪裡還有半點反抗的念頭:“陳將軍,我們歸順,歸順啊!!” “開城門!” “歸降——” “嗡——” 用不著盞茶的時間,城門就直接洞開。 城內百餘名駐軍、大小幾十號官吏,全部出城,跪倒在官道的兩邊。 其中李知縣,更是被五大綁著押出來,王峰等人把他的官印、官帽也一並獻上,至於百姓們則是躲回城內,遠遠觀望著城外的動靜。 梅子縣裡裡外外,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尤其是王峰等人五體投地地趴在地麵上,在內心的惶恐不安下,一個個都抖若篩糠,他們完全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偏偏又彆無選擇。 抵抗死路一條,他們隻能賭。 賭這個名滿天下的年輕將軍,能夠說到做到。 “陳大人饒命!” “……” 在陳三石的示意下,玄甲軍迅速上前,收走所有的兵器甲胄,把僅有的兩名武將控製起來,然後大軍直接進城而去。 就在王峰等人剛剛鬆口氣的時候,就看到玄甲軍的忽然間開始在城內空蕩蕩的街道上策馬狂奔,一邊敲鑼打鼓,一邊高聲呼喊。 “所有的百姓!” “到城門前來集合!” “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 “……” 另外有一批人,開始挨家挨戶地驅趕,強製性地把所有的百姓從家裡轟出來。 “陳大人!” 王峰急了,他紅著眼睛喊道:“說好的不屠城,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姓陳的,你言而無信!” 杜百總破口大罵:“你誆騙我們,不得好死!” 陳三石高坐於馬背之上,淡淡地瞥他一眼,沒有理睬。 “老子跟你拚了!” 王峰親眼看著自己的一家老小也出現在街道上,咆哮著就要去奪取兵器,結果被一腳踹翻在地,明晃晃地刀刃把他團團圍住。 “都給我老實點!” 蕭諍不耐煩地說道。 “看到了沒有!” 李知縣跪在地上,劈頭蓋臉地責罵道:“本官早就說過,盛人最為卑鄙,是你、你們害死了全城的百姓,到了陰間地獄,大家也不會放過你們!” 王峰和杜百總羞愧無比,無地自容。 差不多天快要黑的時候,城門前總算是聚攏來差不多城內六七成的百姓,他們一個個都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衣爛衫,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瞳孔凹陷,目光裡麵有仇恨、有麻煩、有恐懼,也有敬畏…… 萬眾矚目之下。 陳三石高高舉起臂膀。 然而,當他的手臂落下後,百姓們迎來的並不是冰冷的刀刃,而是…… 糧食! 一輛又一輛的板車,推到人們的麵前。 趙康等人維持著持續,高聲喊道:“排隊排隊,不要擠不要急,人人都有份!” “轟——” 短短一句話,在萬眾之中,掀起軒然大波! 發糧食? 敵國的軍隊打進來以後,不僅不屠城尋樂,還……還發糧食?! 天方夜譚,天方夜譚啊!!! 這句話,玄甲軍剛到的時候他們就聽過,隻是這種說辭基本上都是敷衍,沒有人會真的相信。 但陳將軍他…… 真的放糧! 基本上每個人,都拿到一鬥大米! 一萬人算下來,就是一千石糧食! 每個人到手的都不多,但關鍵時刻也足夠救命! “諸位!” 直至此時,陳三石才再次開口,他翻身下馬,來到高處站立:“我等一路急行軍,攜帶的糧食實在不多,不可能讓人人都吃飽喝足,還望鄉親們海涵見諒!” “大人!” “青天大老爺啊!” “這就是攜民渡江的陳將軍,除了他,還有誰?!” “還不快跪下謝恩!” “……” 上萬名百姓,幾乎是同一時間跪下。 “陳某知道從去年開始萊州一直鬨災,如今也隻不過是儘綿薄之力而已。” 陳三石繼續說道:“你們在周邊的縣、府裡麵,如果有親朋好友,也可以奔走相告,隻要是歸順我大盛朝的地方,所有百姓,都能分到糧食! “蕭諍!” “在!” 陳三石命令道:“你去找梅子縣裡的鄉紳、武館,讓他們把糧倉裡的一半糧食拿出來分了。” “大人,他們要是不願意呢?” “他們會願意的。” “是!” 蕭諍漸漸醒悟:“大人這是在用慶國自己的糧食,來收買他們自己的人心,真是妙計!” “陳將軍!” “將軍真乃仁義之將!” 王峰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大人,我、我願意歸降大盛,做你麾下的一名馬前卒!” “起來吧。” 陳三石看向旁邊身穿精致甲胄的將領:“你是興化府出來的?” “正是。” 杜百總哆哆嗦嗦地說道:“我也願意,歸順在陳將軍的麾下。” “不必為難。” 陳三石淡淡地說道:“你和你的弟兄,可以原路返回興化府。” 什麼? 杜百總還以為自己是否聽錯,難以置信地說道:“大人,你、你要放我走?” 這是,瞧不起他,覺得他沒用,還是在試探他? 陳三石沒有否認,隻是讓手下撤開對他的限製。 “大人!我有用啊!” 杜百總急忙說道:“我可以回興化府,勸降馬將軍,馬將軍是我的遠房親戚!” 陳三石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平靜地重複道:“你可以走了。” “這……叩謝陳將軍不殺之恩!” 杜百總慢慢站起身,確認自己安全後,領著弟兄們騎上馬火速出城離去,和來時唯一的區彆,就是身上的甲胄和兵器沒了,除此之外沒有傷到一根毫毛。 “李知縣!” 王峰指責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幸虧我們沒為你賣命,否則的話,豈不是等於逼著陳將軍造殺孽!” 李知縣腦袋磕的“砰砰”響,在石板路上留下殷虹的血跡:“陳大人饒命,饒命啊!小人也願意做一名大盛的子民!” “子民?” 陳三石反駁道:“為什麼不能繼續做知縣?” “嗯?” 李知縣磕頭的動作硬生生怔住,他緩緩抬起頭:“陳將軍,這、這是何意?” “周邊幾個縣城的知縣,李大人應該都認識吧?” 陳三石沉聲道:“隻要你能成功勸說一名知縣歸順,等到萊州戰事結束之後,你就還是知縣,要是勸說的人數足夠多,加官進爵也不是沒有可能。” “果真如此?!” 李知縣兩眼冒光:“好好好,隔壁的淇門縣和彰德縣的知縣,都是小人當年的同窗好友。陳將軍如今親臨此地,麾下又有玄甲雄獅,再加上小人去遊說,肯定沒問題!” “好,那就辛苦李知縣了,你也告訴你的好友,但凡是歸順的,一律都是同樣的待遇,我大盛朝仁義之師,隻是來收複失地,不是來屠戮百姓的。” 陳三石將其扶起:“來人,給李知縣準備一匹快馬,另外再派兩人沿途護送!” “是!” 很快,一切都安排妥當。 梅子縣的百姓領完糧食,杜百總回到興化府,李知縣前往各地遊說…… 隻是從表麵看起來,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仿佛他們真的隻是費儘功夫,拿下一座無用的貧瘠小城而已,但實際上,大勢已成,接下來要做的,就隻需要等待,這就叫作蓄勢待發! “傳我的將令!” 陳三石高聲道:“全軍在梅子縣休整十日,在這期間,不得叨擾百姓分毫,違令者斬無赦!另外傳令給其餘各個城池的各部,務必堅持原本的部署,任何擅作主張者,同樣斬無赦!” “十日?!” 夏琮倍感困惑,他諫言道:“咱們要在這種地方停留十日之久?豈不是等於浪費大把的時間?大人,咱們如今被梅子縣內的百姓感恩戴德,又有慶國的縣令幫忙勸降,難道不就是大人想要的歸降之勢嗎?為何不趁熱打鐵,一鼓作氣連下城池?” “夏琮啊,你太心急了,把弓箭給我。” 陳三石伸出手,負責背弓的趙康立即拿來。 他張弓搭箭,對準足足三百步,也就是將近一裡地之遠的樹梢上的一隻麻雀:“看到這隻麻雀了嗎?” “嗡——” 弓弦響起。 一支柳葉箭破空而出。 “大人。” 夏琮越來越糊塗:“這跟麻雀有什麼關係?!” 話音落下。 柳葉箭準確無誤地射穿麻雀。 “讓箭,飛一會兒。” …… 永樂府外。 大盛軍營。 “報——” “孟大帥,慶國境內的探子傳來消息,七萬大軍已經開拔,預計最多再有五十日左右就能夠抵達綠嶺山一帶!” “這麼快?” 孟去疾略微訝異。 “如何是好?” 副將詹台明眉頭緊鎖:“咱們必須在慶國援兵抵達之前,在綠嶺山一帶組織兵力抵禦才可,偏偏各部都還處於僵持狀態,要是全部放棄的話,就意味著要放棄萊州的一大半!” “陳三石呢?” 孟去疾問道:“他不是領下軍令狀,說兩個月內讓昭通府開城投降嗎?這都半個月過去了,他們人在什麼地方?” “沒錯。” 範天發指著輿圖:“彆的地方先不管,隻要先把昭通府拿下來,咱們也可以想辦法擠出一部分兵力去麵對援兵。” “報!” 一名部下彙報道:“盞茶之前來過消息,陳參將和三千玄甲軍一路北上,如今在興化府轄下的梅子縣。” “梅子縣,在哪呢?” 孟去疾眯起眼睛在輿圖上搜尋,結果半天下來硬是沒有找到這麼個地方。 “在這!” 最後,還是詹台明手指放在一粒灰塵般的城池上麵。 “搞什麼鬼東西,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送我都不要!” 範天發重重敲打著輿圖:“而且興化府和昭通府,一個在最南一個在最北,他難不成是準備從最北邊,一個個全部打下來?光是府城就有三十六座之多,加上縣城,幾百座城池,他準備打到五年以後去嗎?” “陳參將這是在打什麼主意?” 孟去疾也有些看不明白,下令道:“快!火速傳信給陳參將,不管他是什麼策略,我希望他立馬趕回南部,先拿下昭通府再說!” …… 梅子縣。 陳三吃過靈禾和寶藥之後,就在城牆之上修煉,一杆五虎斷魂槍好似龍蟒幻化,攜帶著磅礴勁力在寒風中狂舞,漸漸在周圍掀起一陣肉眼無法看見的勁力龍卷,唯有不斷炸裂的城牆磚瓦能夠證明其存在。 通脈功法修煉到精通的地步,稱之為開脈! 一如通竅是打開人體竅穴,開脈,自然就是打通人體的十二條主經脈,用來儲存勁力,儲存勁力的多少,就取決於以往的積累。 還是那句話,一步差,步步差。 這一次突破瓶頸。 是陳三石有史以來最容易的,他基本上每操練一遍鎮國龍槍,就會打通一條主要經脈,僅僅半個時辰之後,十二條主經脈就儘數打通。 但他並沒有停下。 “還沒結束!” 陳三石能感知到,自己在用勁力穿過竅穴,衝開經脈之後,變化還在繼續! 每當他搭配槍法控製著勁力在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已經被打通的經脈就會繼續擴寬一分,這次是真正的開脈! 絕大部分武者,在前一步就算結束,但對於天資好的武者來說,此時此刻,才是真正的開始,接下來需要耗光體內所有的勁力來衝擊經脈,勁力越多,經脈拓寬的程度就越大,將來能夠儲存的勁力自然也就越多。比拚的,就是誰能在開脈狀態下堅持的更久。 而持久,向來是他的強項! “轟——” 陳三石的肉身進入超負荷運轉狀態,龍象之血奔流不息,漸漸轉化為暴血狀態,以常人無法企及的速度催生著勁力不斷衝擊自身的經脈,最後再以金剛之體硬撐著一切帶來的痛苦,他的一切優勢,在此時凸顯的淋漓儘致,足足百餘個周天下來,也絲毫不覺得疲倦,經脈一次又一次的強化,一次又一次的拓寬,直到三百個周天之後,他才漸漸開始感覺到疲憊,然後一咬牙,繼續堅持下去。 期間,海東青攜帶著情報回來,都顧不上去看,全部由夏琮代替接收。 直到六百個周天後。 陳三石渾身早就被汗水濕透,好似才淋過一場瓢潑大雨一般,麵色更是透露出極度虛弱的煞白,通體的青筋暴起,麵前明明空蕩蕩的一片,但他卻宛若在和可怕的對手搏命。 這個對手,就是他自己! 八百周天! 陳三石的雙目充血,已然變得如同毒獸一樣,他的心臟化作戰鼓,響聲就連不遠處的部下都能聽到,肺部麻木,從喉嚨到口腔都充滿作嘔的血腥味道,更有滾燙的白煙不斷從身體表麵散發出去,遠遠望去如同,隻不過是,瀕臨死亡的! 九百周天! 他的雙臂失去知覺,下盤不再穩如山嶽,眼前陣陣發黑隻覺得天旋地轉,不知今是何年何月,身在何處,僅存的意識全部集中在長槍之上,憑借著肌肉記憶推進槍法,直到徹底榨乾最後一縷氣血,最後一絲勁力,才終於轟然倒下。 一千! 足足一千個周天! 尋常武者,最多不過一百,天才,也往往不會超過三百! 【功法:鎮國龍槍通脈(精通)】 【進度:01000】 【效用:……,勁似瀚海】 勁似瀚海! 如果說尋常通脈武者在體內儲存勁力的數量,是一條小溪的話,那麼他,則是浩瀚無窮的海洋! “將軍!” 兩名部下想要上來攙扶。 陳三石抬手示意他們不必,自己扶著城牆原地喘息,吃下兩粒補充氣血的丹藥後,很快就恢複狀態。 “將軍!” 夏琮這才敢開口:“信上說,慶國皇帝禦駕親征,再有五十日左右就會抵達綠嶺山。孟大帥詢問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希望我們能夠火速折返回去,最好直逼昭通府,不要節外生枝,以免貽誤戰機。” 陳三石聽完以後,平靜地問道:“今天是第幾天了?” “才第二日。” “也就是說,還有七日。” “可是……” 夏琮拿著信箋:“孟大帥希望……” “所以是建議,不是命令,我們可以聽從,也可以不聽。” 陳三石說道:“你如實告知大帥我們的真實打算,但是計劃不變,我們仍舊要在此地繼續駐留七日。” “是!” …… 萊州。 自從去年十一月份,就展開一場雙方總兵力達到三十萬的國戰。 臘月初六。 慶國異姓王李恭在無天山戰敗,導致雷山、桂海等五府失守,安東侯孟去疾率領的十五萬盛國兵馬一舉攻入慶國境內,以雷霆之勢分割萊州戰場,切斷慶國糧道,欲分而破之,逐一殲滅後再集中優勢兵馬猛攻永樂府,定下此戰勝負。 因此,萊州境內基本日日夜夜都在進行著慘烈的攻防戰。 直到臘月底,盛國從西北邊境調來的一名陳姓將軍,下達了一條全軍靜默,圍三闕一的命令,於是長達千裡的戰線,一夜之間陷入死寂,就像是一場雷電暴雨,在下到最猛烈的時候戛然而止,但是天上的烏雲沒有散去,仍舊覆蓋著整片天地,籠罩著萊州境內大小兩百餘座城池,陷入一種極度詭異的死寂當中。 在一座座慶國的城池內,守軍每天都能看到城外視野寬廣的地方,有他們自己的弟兄排著整齊的隊列朝著大慶深處走去。 他們,回家了! 這是慶國斥候,得到的一模一樣的情報, 大盛在釋放降卒,他們對於抓來的俘虜不僅不殺不虐,而且還發放乾糧,派人護送他們一路東下回家。 也就是說,即便是他們打輸這一仗,隻要乖乖投降,就不會有任何代價,可以在一個月內回到老婆孩子的身邊團聚。 再加上每一座城池外的盛國士卒日夜勸降,鬨得慶國城池內的守軍全部都人心惶惶。 隻是…… 每一座慶國城池的守將,都在告訴他們的部下。 “弟兄們,再堅持幾日!” “我們的援軍馬上就要來了!” “最後四十天!” “不,三十天!” “……” 為了給足大家堅持下去的信念。 各城主將都用出“望梅止渴”的心理戰術,把援軍到來的時間說的短一些,讓弟兄們鼓足精神。 事實上。 慶國的援兵,也確實快要到了。 境內的探子幾乎每天都會傳回來新的情報,每一次慶國援兵的距離都會推進一大截。 因此,不光是慶國將士惴惴不安,盛國的將士也很焦灼,他們不明白明明一直處於上風,為什麼打著打著要停下來。 繼續攻打下去,多久能打下城池,大家心裡也沒數,但他們知道如果繼續這麼乾耗下去的話,隻會等來慶國的援兵,搞不好就是一場大潰敗。 永樂府外。 大盛軍營。 “瘋了!!!” “砰——” 範天發剛剛看完梅子縣傳回來的情報,險些直接把整座沙盤掀翻:“孟大帥,陳三石瘋了!你知道他怎麼說的嗎?他不但拒絕前往昭通府,還要在梅子縣滯留十日!十日!再等這十天過去,慶國的援軍就要到了!” “這可如何是好?” 詹台明來回踱步,愁容滿麵:“孟大帥,我的建議,是收回你給陳三石的指揮權,下死命令讓他去昭通府吧!” “嗯……” 孟去疾沉吟著陷入思考。 目前的局勢,如果再拿不到昭通府就這麼無止境的拖延下去,真的會變得岌岌可危。 他歎息道:“是我太相信陳三石了,責任在我,本帥這就收回他的統轄權,然後下死命令讓他去昭通府,不管是勸降還是強攻,隻要能拿下昭通,就算他過關。” “諸位,稍安勿躁!” 就在此時。 一名侍從推著房青雲,來到中軍大帳內,他悠悠地開口道:“諸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當初陳參將跟我們說的,可是拿下整個萊州全部三十六府,而不是某一府。” “我們難道看不出他的想法嗎?一頭紮進東北方向去,不就是想從北到南,一路平推下來,但是這怎麼可能?需要多少時間!” 範天發焦灼地說道:“我們沒要求這麼多,連軍令狀上都隻寫的是昭通府,隻要能拿下昭通府就算不錯了!” “是啊房將軍,陳參將奇謀用多了,有些過於貪心,不適宜眼下的情。” 孟去疾沉聲道:“當務之急,是拿下昭通府後,分兵去綠嶺山應付慶國的援兵,其它的隻能再視情況行事。” “不夠,一個昭通府不夠。” 房青雲舉起一封信箋:“我剛剛得到情報,南徐國的靖王聚攏十萬兵馬,如今已經在邊境待命,十有八九,會和綠嶺山外的慶國援兵一起抵達。” “多少?” 孟去疾神色凝重:“十萬之多,徐國不是還在跟鎮南王僵持嗎,他們又抽調出這麼兵馬,是準備舉全國之力援助慶國?” 真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些東西,都是由明州之亂引起的,這些敵國早就開始準備。 幸虧明州之亂平複及時,否則的話,真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嗯。” 房青雲繼續說道:“屆時,慶、徐兩國的聯軍就會達到二十萬之眾,如果我們不能在此之前吃掉所有的城池,並且集合全部的兵馬,是不可能應對這麼多的人。 “所以,昭通一府不夠。 “陳參將的策略是對的,隻有把三十六府全部吃掉,後續麵對二十萬大軍,我們才有斡旋的餘地,不至於兵敗如山倒。” “話雖如此……” 孟去疾用刀鞘指著沙盤廣闊的地勢,說道:“隻剩下四十幾天的時間,怎麼拿下三十六府?他們要是投降,早就降了,也不需要在一個梅子縣拖延到現在,分明是勸說不動。” “可能性的確微乎其微,但是……” 房青雲反問道:“諸位有的選嗎?現在隻有兩條路,要麼相信陳參將,要麼趁早撤軍。” “撤軍?” 範天發說道:“那豈不是要讓陛下大失所望?而且我們都打這麼久了,現在撤軍,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費了嗎?對於軍心,會有多大的影響。”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再等等看?” 房青雲看著他們,耐心地勸說道:“也就過去十天而,離兩個月還早著呢,說不定陳參將就真的做到了呢?” “房將軍。” 孟去疾察覺到異樣:“你如此相信陳參將,莫非是猜到他的策略了?” “隱隱約約吧。” 房青雲感慨道:“而且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這一計策其他任何人用都不行,隻會碰得一鼻子灰,偏偏陳參將用出來,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為何?” 孟去疾問道:“因為他指揮出來四渡洪澤河,是兵家奇才?” “不。” 房青雲頓了頓:“僅僅是因為陳三石這個名字。” “隨你的便吧。” 孟去疾沒有心思繼續刨根問底,他平生從不弄險:“兩手準備,一方麵讓陳三石繼續做他想做的,另一方麵做好撤退的準備,房將軍,撤退路線的規劃交給你來安排,務必保證不能亂,撤退的時候一亂,是什麼後果,不用我說吧?” …… 梅子縣。 第十日。 城牆之上,閉目養神的陳三石驀地睜開雙眼。 “集合!” “開拔!” 號角吹響。 在此地養精蓄銳十日之久的玄甲軍在城門前集合。 梅子縣數千百姓夾道相送。 哪裡是敵國軍隊攻打進來,簡直就是送自家軍隊出征! 這十日。 玄甲軍不僅僅開倉放糧,甚至還殺了幾個貪官汙吏,和當地最臭名昭著的惡霸鄉紳,儼然受到當地百姓的強烈用戶,名聲早已經傳出方圓數百裡,且還在不斷繼續擴散下去。 “大人!” 夏琮急切地問道:“咱們接下來怎麼辦,時間不多了,就算直接一路南下,時間也隻是剛剛好,恐怕沒有任何多餘停留的時間。” “第四步,其勢已成,滾滾東流不可阻也!” 陳三石策馬前行:“此去東南,沿途經過的所有城池,不論大小,必定會直接歸降,爾等做好接收官印、安排降卒的準備,務必有條不紊,不要出任何亂子!” 淇門縣。 “大人!” “來了!真的來了!玄甲軍,三千玄甲軍!” “領頭是白袍白馬的陳三石!” “梅子縣的情況怎麼樣,真的是跟李知縣所說一樣?” “一模一樣!” “玄甲軍不光沒有殺一兵一卒,還開倉放糧食!” “李知縣也官複原職!” “那還等甚?!” 趙知縣站在城牆上,看著黑壓壓的一片,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快開城門!恭迎我大盛將軍駕到!” 城門洞開。 知縣、巡檢出城投降,繳納官印兵器。 停留不足半日。 玄甲軍就繼續南下。 …… 彰德縣。 “玄甲軍來了!” “白袍白馬,錯不了!” “千戶大人,降還是不降?咱們城裡有一千人,打的話能撐兩天!” “打個屁,兩天以後不還是個死?!” “開城門,投降!” …… 翠野縣。 “怎麼樣?隔壁兩個縣降了沒有?” “降了!” “快快開城門,恭迎陳大人!” “對了,把興化府那幾個頑固不化的斥候綁好,一並送給大人!” “……” 短短五日! 興化府一十二縣,全部歸降。 僅剩下興化府城還在苦苦支撐,城內尚且擁有四千守軍。 城牆之上。 “大人!不好了!” “整個興化地區全都降了!如今就剩下咱們了!” “不光降了,翠野縣還把咱們的斥候扣下了!” “城裡的糧草,對外聲稱二十天,實際上隻夠最後十天了!” “三舅老爺!”杜百總勸說道,“投降吧!陳將軍率領的玄甲軍是仁義之師,在他們手裡投降是最好的下場了!” 馬虎質疑道:“他們真的不殺我等?!” “不殺!” 杜百總指著自己:“不然我怎麼回來的?” “報——” “核實過了!” “降卒的確都走鬼門峽穀回家了!” “咱們也回家吧!” “對,回家吧!” “開城!” 馬虎一咬牙,城裡糧草不足,本來也等不到兩個月後的援軍:“降!” …… 潛江府。 “白袍白馬,陳三石領著玄甲軍來了!” “咱們還有三千弟兄,糧草三個月,可以撐到援軍抵達。” “有個屁的援軍!” “有援軍興化府怎麼會投降?十有八九,是在糊弄我們堅持下去罷了!” “開城投降!” …… 垣曲府。 “將軍,降吧!隔壁都降了!再不降,就沒機會了!” “去你娘的,老子生是大慶人,死是大慶的鬼,絕對不叛國!” “將軍,不用叛國!” “投降以後,咱們可以走鬼門峽穀回大慶,幾個月以後就可以殺回來報仇!” “對啊,這不算叛國,這就權宜之計,反正也是一座空城,降!” “……” …… 沂州府。 “大人,百姓反了!” “大膽刁民,老子在苦苦替他們守城,他們怎麼敢反!” “他們說開城門就有糧食吃!” “放屁你告訴百姓,盛人在騙他們!” “百姓說,盛人會騙他們,但攜民渡江的陳三石不會!” “而且玄甲軍所到之處開倉放糧,已經是人儘皆知之事,不可能有假……” “大人,百姓瘋了!” “亂了,全都亂了!” “……” …… 一路南下。 陳三石白馬白袍,率領玄甲軍所過之處,無不望風而降。 各個城池外的大盛兵馬,立刻將降卒全部控製起來,一路暢通無阻。 直到此時此刻。 夏琮才終於幡然醒悟:“我懂了!大人當初在梅子縣所作所為,就叫做蓄勢,其實萊州各個城池的守軍,早就到了極限,隻要能讓他們信服投降以後沒有代價,就會徹底崩潰,一個帶頭投降的,就能帶起來一片,這就叫做一蹶不振,望風而降之勢!” …… 二十日後。 永樂府城外。 大盛軍營。 “怎麼一連二十日,都沒有陳三石的消息?!” 孟去疾雙手負後,在大帳內來回走動:“房將軍,真不能再拖下去了,不如提前撤退吧?” “報——” “降了!降了!” “玄甲軍戰報送達,二十三府全部投降!” “三千玄甲軍一路南下,馬上就要到昭通府了!” “你說什麼?快拿來!” 孟去疾一把抓過,頃刻瀏覽完畢。 一月二十八日,石橋府三千守軍出城歸降。 二月初一,崇左府副將叛國,斬殺主將後率領兩千守軍,出城歸降。 二月初八,黃陂府百姓造反,城內大亂,最終出城歸降。 二月…… 至二月十九日,萊州境內已有二十六府開城投降,俘虜敵軍累積多達五萬餘人! “大人!” “神了,真是神了!” “前方弟兄傳回來的消息!” “隻要是陳將軍路過的地方,要麼直接開城投降,要麼內亂告破,他們從興化府一路南下,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殺過!” “縱使敵軍有千軍萬馬,也都像是在故意避著陳將軍一樣!” 歸降之勢北境起,千軍萬馬避白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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