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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忽而變得有些壓抑,周圍小夥伴們都有點害怕,擔憂的看著他們。 錦衣少爺許積,如今還不是管事,但在夥計們眼裡,他與管事也相差不大,平時掌櫃不愛出麵,這整個莊子裡大事小事,哪個不是他一口說了算呢? 怎麼會有人敢得罪他,就不怕被攆回去? 不管他們是鎮子裡來的,還是寨子裡來的,能進紅燈會謀食學本事,可都是家裡下了大功夫的。 這萬一被攆了回去,怕是活都彆活了。 再者,這許積少爺本身的本事,也大的很,平時掌櫃教的把式,他無一不懂,遠超了其他夥計一大截,這真動手也吃苦頭啊…… “大大,要打起來了……” 同樣也在院子外麵劍拔弩張之時,老掌櫃所在的內院,堂屋裡八仙桌上點著油燈,泡了草藥的大缸裡,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坐在裡麵,隻露出了一顆腦袋在外麵,焦急的說著。 “嗯,打吧!” 老掌櫃拿著一團奇怪的肉塊,一點一點,往裡麵擠著血水,臉色冷著: “早晚都會打,都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不打一架,我還當這次招的夥計沒血性哩!” “好好打,把本事亮出來,才知道誰才是靠得住的!” “……” “……” 胡麻做好了動手的準備,眼睛也有意無意,掃過了對方腰間。 他知道這個許積,最厲害便是他手裡那把老物件。 這段時間,他也打聽清楚了,老物件,可是他們這些常年與邪祟打交道之人的寶貝。 守歲人,或是走鬼人,或是其他身懷絕活的老師傅們,對付邪祟、妖物,除了靠自己一身道行去硬衝之外,還經常使一些工具,或是武器,而被他們用過的工具,便是老物件。 因為這些東西,本身就是因為比較克製邪祟,才被他們選上,再加上他們用了這麼多年,浸潤了他們的氣息,物件便更有靈性。 簡單說起來,被人用的越久,越強大的法師用過的物件,便越厲害。 當然,老物件厲害,是針對邪祟而言,對上了人,卻效果有限,這也是自己敢跟許積鬥一鬥的原因。 論起道行,自己比許積高得多,力道渾厚,二爺教的把式也練的純熟,哪怕需要壓著一些道行來與他鬥,也不見得吃虧。 孰不料,也就在他做好了準備,甚至開始暗中行功之時,卻見那許積兒,隻是死死的盯著他,良久,見胡麻沒有退縮的打算,卻忽地一聲冷笑:“破寨子裡出來的,倒挺狂妄。” “你要討打,我成全你。” “但可彆驚動了咱老掌櫃,也彆耽誤了給紅燈娘娘巡夜。” “……” 他說著,長袍下擺一撩,轉身要走,卻又回頭向胡麻道:“你若真夠膽,明天下午,咱們一起出了鎮子,到那邊水溝子旁的楊樹下麵好好較量一下,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便是。” 眾夥計聞言,皆麵麵相覷,這就不打了? “這貨色厲內荏,比想的還不中用。” 胡麻心裡想著,見他要走,便也直接開口:“我無意與你爭執,但咱們都是各個地方好不容易進了紅燈娘娘會,都是為了長些見識,學點本事,再不濟也賺幾個銀錢。” “你仗著比我們早來幾天,安排值守操練,咱沒意見,但你好歹也得公平些,才好讓大家夥覺得服氣。” “都是一樣的夥計,憑什麼得給你們買了酒肉,才能輪上一回巡夜?” “……” 眾夥計聽了,皆有些驚訝,怔怔的不作聲。 初時聽胡麻這句,還以為他是慫了,再聽下去,便忽然覺得這話說進了自己心裡。 不僅是大羊寨子來的,便是其他地方來的,也沒少受他們盤剝。 縱是嘴上不敢說,心裡又哪會服氣? “哼!” 許積聽著這話,則是忽地神色大熾,死死的盯了胡麻一眼:“到了明日,彆怕了就成。” 說罷,忽然轉身向彆人喝道:“愣著做甚?” “該誰巡夜,還不快去?” “……” 眾夥計都嚇了一跳,忙忙的提上燈籠,快步的出發了。 …… 胡麻便也收了架子,回了莊子,按照原來的安排,晚上本該他來喂馬,但他徑直回了房,全然不理。 這一應啟釁挑戰,都是想好了的,二鍋頭那邊已經決定了要動手,自己固然可以等這許積少爺沒了後台,再做這事,但到了那時候,怕是這個效果,便差得遠了。 非得是趁著對方如日中天時站出來,再說些漂亮話,才能達到目的。 “胡麻哥,你有把握捶得贏他?” 周大同也跟著一溜煙跑了回來,一臉關切的問道。 胡麻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捶不捶得贏呢,就敢過去挑事了?” “那有啥怕的?” 周大同道:“我來前爺爺跟我說了,說我雖然也會作,但我是瞎雞巴搗亂,沒腦子,你就不一樣了,你又奸又懶又饞,性子又邪,絕不肯吃虧。” “雖然看起來一樣的壞,但你是有腦子的壞。” “所以他千叮嚀,萬囑咐,出來之後就聽伱的話,有什麼事兒哥倆一塊上……” “……” “怎麼有點聽不懂這是好話還是壞話?” 胡麻晃了晃腦袋,看向了另外兩個,卻是周梁與趙柱。 這倆從大羊寨子裡出來的夥計,卻是都老實,平時不說什麼,但剛剛也上了。 倆人見眼神看了過來,便道:“俺們不管彆的,都是一個寨子裡的。” 寨子裡的樸素少年啊…… 胡麻心裡也不由得歎著,向那兩人笑道:“是,有事咱們一起扛,有福一起享。” “胡麻哥,你……你打不過他的呀……” 正說著,門外響起了一個期期艾艾的聲音,卻是李娃子靠在了門邊,小心翼翼的說著。 周大同一看到他,頓時大怒,喝道:“滾出去,你不是與他們相熟?” “抱了你的鋪蓋卷,去他們那屋裡睡好了!” “……” 李娃子頓時眼淚汪汪,說不出來話。 但看著他這樣,彆說周大同,便是周梁與趙柱也不搭理。 寨子裡出身的少年心思樸素,直來直去。 一晚上過去,夥計們起來之後,照例按了許積的安排,忙著各自的事,但心思卻都放在了胡麻與錦衣少年這場賭鬥上,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心裡倒都覺得胡麻定然會輸,差距太大了。 這大羊寨子裡出身的幾個少年,委實窮苦,幾個人才湊出來一把刀。 而人家許積少爺,不僅自己身穿錦衣,帶了老物件,便是兩個跟班,都闊綽的很。 但又覺得,胡麻敢挑戰,便有底氣,況且,他是幫著大家說話呢。 這般暗流湧動聲,許積對眾夥計反而更嚴苛,大聲喝斥著他們,這裡不乾淨了,那裡做的不行之類。 但胡麻例外,他整天沒有露麵,隻在吃完了午飯之後,徑直起身,找周大同借了刀,挾在臂下,也不與人招呼,徑直出了莊子。 “他真敢去?” 夥計們一下子激動起來,眼神交換,都是有些驚訝。 而許積瞧著胡麻的背影,則隻是冷笑,故意慢慢悠悠吃完了飯,與兩個跟班說說笑笑,還進內院跟老掌櫃說了會子話,似乎很不在意,這份氣度,倒更讓人隱隱為胡麻擔起了起來。 心中惦記著事,夥計們也都無心思乾活。 紛紛快速的把手上的活計料理乾淨,生怕得不著機會,便偷偷的溜出了莊子。 到了鎮子頭上,遠遠的就看到胡麻懷裡抱著刀,站在楊樹下。 這份鎮定從容,卻也讓人隱約佩服了起來,莫名的對胡麻多了幾分信心。 漸漸的,日頭偏西,夥計們倒有大半都趕了過來,滿心焦急,等著這場約定好的較量。 卻不料,等了半個時辰,許積沒有出現。 等了一個時辰,莊子方向,仍是不見一個人影過來。 等得日頭將落,眾夥計都已經不耐煩了,才見莊子方向,有個偷偷跑了回去看怎麼回事的夥計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驚訝:“許……許積少爺來不了啦……” 眾夥計都呆了一下,遠處楊樹下的胡麻也看了過來。 那夥計焦急的說著:“說是什麼有急事,直接找管事告假,回城去了……” “啊?” 所有人都懵了:“什麼事情這麼要緊?都約好了……” “沒說啊,就很緊張,然後就跑了……” “……” 這一下子,周圍一下子變得安安靜靜,夥計們麵麵相覷,都有些難以置信。 “他既然不來,那就算了。” 而胡麻,也是直到此時,才提了刀走了回來,向呆在一邊的夥計們道:“莊子裡還有那麼多的活等著,就彆在這裡愣著了。” “大同,趙柱,周梁,還有你,你,加上你,你們幾個,晚上跟我巡夜。” “你你你,晚上鍘草喂馬,院子打掃乾淨。” “你們幾個,管著灶下的活,老掌櫃要的湯水要及時燒好,彆涼了,也彆燙了。” “……” 忽見他安排起了活計,周圍的夥計們竟一時反應不過來。 過了半晌,周大同先大叫著答應了下來,其他夥計也忽地明白了什麼,連連的點著頭,對胡麻的安排全無意見。 胡麻率先向著莊子裡走去,心裡默默想著:“這燈籠提起來,便離守歲人更近了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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