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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船廠, 正在籌建能夠適應長江,近海風浪的尖底戰船了。 這次,采用的改良型硬帆。 32炮艦。 木料加鐵固件。 沒有經驗,全靠大膽。 吃水深度, 就按照大運河航行不擦底,不擱淺的標準設計。 最淺處不低於7米,是李鬱報給府衙的數據。 黃文運和朱珪都表示滿意, 若疏浚後能達到這個水深,給皇上提供的禦舟就可以更大更豪華。 到時候,又是簡在帝心。 “阿仁,凡是有一技之長的苦力,了解一下情況,工程結束就招攬到咱們麾下。” “沒問題。” 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放過任何薅羊毛的機會。 胥江園區, 那些概念區域,也在一點點建起來。 士紳們終於沒法嘲笑,李爺的園區是紙上畫餅了。 整個地基, 甚至整體抬高了小半丈,花費的土方,是附近挖掘的。 屬於典型的以鄰為壑。 把周圍挖低了好多。 不過,李大官人缺德事乾太多了。 所以府城百姓,並不驚訝。 …… 隨著胥江園區的概念,從紙麵落實到了地麵。 李鬱開始舊事重提了,邀請府城的各類商人進駐。 總的來說, 是以手工業作坊為主,商貿為輔。 作坊區,例如木器,織布,繡花,造紙,首飾製作,釀酒,舂米,成衣,鐵器,造船,印刷 商貿區,例如絲綢,布匹,茶葉,農具,南北乾貨。 這麼說吧,哪怕是做棺材的,李鬱都歡迎。 許多商人,仔細考慮後進駐了。 起碼也是在這開了個分店,算是留個人情。 李爺是怎麼起家的,士紳商賈們多少聽說過。 說的透徹點, 商人,要麼被官府盤剝,要麼被豪強盤剝。 選哪頭?自願! 很顯然,李鬱這個選項還行。 至少在講義氣這方麵,沒有多少負麵傳謠。 進駐的商戶,很快就開門營業了。 屋子是現成的,設施也是現成的。 園區提供廉價的煤炭,以及方便的水源。 街道,清一色的筆直寬闊。 據懂行的人講,這是效仿的西周井田。 街道兩側的排水溝,是最新鮮的。 就連茅房, 都考慮過布局,往往是一條街一處。 定時潑灑生石灰,消毒防菌。 …… 園區的圍牆,還未竣工。 所以夜間的安全,是靠巡邏護衛和更夫。 商人們最滿意的是,三處瞭望木塔。 既防火警,也防賊匪。 安全方麵,大可放心。 一般不會有壞人來園區搞事。 畢竟,李鬱就是本府最大的壞人。 範京來了, 他遞上了一份名單: “老爺,這些人都是觀望態度。敷衍,拖延,不願加入園區。” 李鬱隨手一翻, 其中有不少是本府的知名商人,士紳。 “你夫人的娘家,也進駐了?” “是的,開了一家酒樓,還有一家木器作坊,一間印刷作坊,一家綢緞莊。” “走,跟我去瞧瞧。” 範氏印刷作坊, 作坊掌櫃的連忙迎了上來。 “姑爺好,李爺好。快上茶。” 李鬱走在前麵,打量著作坊內的情況。 十幾個學徒,四個師傅,正在忙碌著。 油墨的味道,很提神。 “不錯。” 掌櫃的連忙說: “老爺子說了,咱們得為姑爺臉上增光,不能拖後月退。” “回去告訴範老爺子,有空來找我喝茶。” “一定,一定。” 臨走時, 李鬱拿走了一本剛印刷好的通俗。 講的是趕考窮書生遇上狐仙的故事, 這種雖俗但爽的情節,永遠受人歡迎。 甚至還有些粗陋的插圖,頗為攢勁。 售價600文。 能買兩本簡裝版《孟子》。 李鬱倒沒感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之類的。 而是發現, 這是一種極好的宣傳方式。 用的好,能抵3000支燧發槍。 …… “老爺,你是想加強我們的工業吧?” “對。” 範京點點頭,若有所思。 李家堡的工業實力有限,一直是把人力財力花在刀刃上。 集中在冶鐵,煤礦,槍炮製造,造船等少數行業。 有了園區, 需要某些貨物,可以就近采購下單子。 需要某項技術,可以學習模仿,甚至直接出錢兌下整個鋪子。 戰事一開,就可以宣布,園區姓李了。 連人帶作坊,全部歸我。 李家軍的手工業作坊,瞬間實力暴漲,遙遙領先。 這套路,好像挺熟悉的。 反正李鬱是這樣打算的,能看透的人估計不多。 範京小心的跟著, 他已經不像以前初入夥時那樣灑脫, 不自覺的帶入了下屬角色,言行舉止都有些謹慎。 說起來, 整個李氏集團內部,大約隻有杜仁,和楊雲嬌相對灑脫。 其餘人, 都已經找準了自己的位置,絕不敢像以前那樣在李鬱麵前說說笑笑。 …… “老範,坐。” “我和你講一件事,你在吳縣當差,有些會議就沒喊你參加。” “爺,我聽著。”範京說著,主動給李鬱遞上了醋。 麵館內, 掌櫃的,和夥計都被清出去了。 隻有門口,站著4個護衛,在雪花中肅然站立。 這種天氣,吃碗熱騰騰的麵條最舒服了。 李鬱夾起醋泡薑絲, 混在麵條中,呼啦啦吃了一筷子,放下說道: “士紳,商人是牆頭草。他們不會真正忠於任何一個王朝,他們隻忠於權力,誰能給他們好處,誰能掌握他們的生死,他們就效忠誰。” “屬下明白。” “所以我們不能指望,和清廷刀兵相見的時候,他們會幫我們,或者選擇中立。” 範京放下了筷子,眼神黯然。 李鬱則繼續說道: “無論在這之前,我們的關係有多好。到了做選擇的時候,他們就會立刻拋棄我們,為清廷提供餉銀,糧食,情報。” “爺的意思是,殺光他們?” “不,不。殺人不是目的,我也不是殺人狂。” 範京疑惑,於是李鬱繼續解釋道: “我不奢望士紳商賈的效忠,但是我可以將他們深度捆綁。到時候,如果他們反水,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吞了他們的財產。而且,也在乾隆心裡紮下一根刺,一根拔不掉的多疑刺。他們將永遠無法洗脫通敵資敵的嫌疑。” 範京的眼睛發亮,很顯然他理解了。 “所以,接下來你要慫恿並協助黎知縣,血腥清洗一遍,還沒有站到我這邊的士紳商賈們。” “屬下遵命。” “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不接受我的庇護,就要硬扛官府的鐮刀。沒有中間路線可選。” 說罷, 李鬱拿起筷子,將碗中麵條蕩開, 埋頭吃麵。 …… 元和縣,吳縣都給予了配合, 三班衙役,四處抓人。 恐怖的陰雲,籠罩在蘇州府。 士紳,百姓人人自危,害怕被當成所謂的反清反滿分子。 不滿, 在人心中瘋狂滋生,由種子變成雜草。 許多人,對於朝廷頭一次產生了怨恨。 李鬱,又放出了一個消息。 公開兜售一種神奇的東西,期票。 投20兩,就可以保證1000兩財產的安全。 若是遭遇了土匪,失火, 可按照50倍賠償。 若是無事,這錢在1年後一文不少的退還。 當然, 也可以不取,滾入下一年,繼續生效。 很顯然,這玩意和普通百姓無關,不坑窮人。 門檻略高, 針對的是有點家財的人家。 加蓋了李鬱私章的銷售點,就設在煤餅店。 …… 為了烘托氣氛,府城著火了。 深夜子時, 平江路突然冒出滾滾濃煙,火苗躥上屋頂。 距離此處1裡外的火警瞭望哨,發現了。 鳴鑼10次後, 又點燃了焰火棒,在夜幕中炸開。 一會的功夫,平江救火隊趕到。 10幾條漢子,趕著3輛騾車。 其中的王牌武器,是一個壓杆水龍。 對著那著火人家,就開始噴。 其餘人,則是套上皮衣,蒙住口鼻。 在澆水後,衝入府邸。 火勢有點大, 已經蔓延到了隔壁家,到處是喊救命救火的。 第二支救火隊趕到, “壯士,快快救火。”一位被家仆扶著出來的士紳,手舞足蹈,“老夫可買了你們那個包賠的期票,3張。” 一聽這話,救火隊瞬間就衝向他的府邸。 十幾條漢子,舉著水桶狂潑。 此時,第三隻救火隊趕到。 人手充足,開始了接力救火。 平江路西,就是一條小河。 救火隊的一個漢子站在水裡,水桶裝滿後就遞給下一個人。 然後,快速接力。 直到這桶水潑到著火點。 …… 目前著火的是兩戶人家,左邊的姓李,是個士紳,而且買了期票的。 右邊的是戶絲綢商人,姓張。 救火隊隊長問道: “張老爺,你可有購買期票?” “這,這,我現在買來的及嗎?” 救火隊長嘿嘿一笑, 大手一揮: “弟兄們,全力保住李老爺家。” 於是,正在張家救火的漢子們,呼啦啦跑掉了一大半。 剩下的幾個,肉眼可見的開始摸魚。 慢動作,把水潑出去。 再慢動作,去裝水。 張老爺看著越燒越旺的宅子,急火攻心,暈了。 被喧鬨驚醒,跑出來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 不過,他們更多的不是惋惜。 而是興奮,看戲的那種興奮,指指點點,好不熱鬨。 還有一些人抱著桶,盆,銅鑼,亂糟糟的衝了過來。 口中呐喊:“救火,我們來救火啊。” 隊長冷笑一聲, 看著衝在最前麵,幾個笑的牙齒反光的潑皮, 大吼一聲: “退後。” 救火隊分出了一些人手,從車裡抽出明晃晃的鋼刀,站在高處。 你笑我不懂救火, 我笑你不懂大清。 救火隊現場拉起了一條脆弱的線,紅色的布條,晃悠悠的。 “越線打劫者,按大清律,殺。” 這是很符合大清的, 月黑風高,一大堆人嚷嚷著救火。 結果,個個都順手牽羊,拿點值錢玩意兒。 成語“趁火打劫”,是不是就這樣來的,沒人知道。 大約是吧。 …… 而李士紳, 卻是滿臉紅光,來回的直竄: “救火隊的弟兄們,好樣的,保住老夫的宅子。明天的午飯,老夫請客,可著平江路的館子,隨便吃。” “蘇州救火隊,大清屬第一。” 隊長微微一笑, 示意上殺手鐧,一輛體型龐大,好似炮車的玩意,隆隆出現在了現場。 對著兩家中間,火勢最旺處。 轟,開炮了。 不過,噴出來的都是沙子。 炮膛裡塞的是濕沙包。 一下子,就把火焰打下去一半。 然後,人力按壓水龍車,又澆了一圈。 漢子們再舉著工具衝上,把零星火苗撲滅。 李士紳家,安然無恙了。 損失很小,大約就是圍牆,還有幾間雜物屋子。 在控製了火情,目測張商賈家燒到尾聲的時候, 隊長大聲下令: “救火。” 現場鑼聲響成一片,漢子們嗷嗷叫著,衝了進去。 依舊是炮車開路, 用氣浪和濕沙子,轟開了早就燒麻了的影壁。 半個時辰後, 火勢熄滅,用水澆滅火星子。 …… 動靜太大, 第二天,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平江路大火,救火隊大展神威。 總之, 期票賣的挺火,沒到中午就脫銷了。 胥江園區, 範氏印刷工坊,緊急加印了3000張。 蓋章的夥計,手速快的都拉出了殘影。 到了第二天,李鬱的玉石私人印章,竟然不堪重負,裂開了。 “老爺,運籌帷幄,諸葛再世也不如你。” “不不,諸葛若是再世,會笑我少謀。不過,我會笑他過勞,短壽。” 李鬱心情大好, 昨晚這場火燒的好,救的也好。 教育了群眾,提高了覺悟,效果十分到位。 但凡有點家底的, 今天誰不派家奴,去搶購幾張期票。 20兩一張,不貴! 也就中等人家一年的夥食費。 對於那些士紳,商賈,胥吏之家,20兩算不得什麼。 道前街的一家煤餅店,掌櫃的站在櫃台上, 用最大的聲音喊道: “排隊,不要擠。” “蓋有李爺私章的期票,敞開供應。” “一式兩份,實名製。” “諸位,自願,自願購買啊。量力而行,不要衝動。” 一位家奴終於排到了, 掏出兩錠銀子,扔到筐子裡: “婁門段老爺,一張。” 賬房先生,拿出兩張票據, 都寫上了買主的大名。 夥計立即拿到一邊,在火上烘烤乾透。 “瞧真切了,這叫騎縫章。” “騎什麼?” 夥計把兩張票對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印章,防偽的。 …… “哎喲喂,講究。” “那是,維格堂做事,最講究。” 後麵排隊圍觀的人也議論道: “李爺是個講究人,他承諾的事,好像從來不耍賴。” “反正比衙門講究。” “害,寒園寺的和尚,做事都比衙門講究。” 後麵的人一聽, 這八卦有意思,趕緊湊過來: “二位兄長,小弟乃是倉街王家的三等家丁。和尚們做啥講究事了?” “看你態度好,我就稍微透露一點。” “哎,小弟多謝了。” “廣東十三行,和洋商在打擂台。雙方僵著了,倉庫裡絲綢滯銷,收不回貨款,江南六府的絲綢大戶,好多都破產了。” “哦,不過這與和尚有什麼關係?” “寒園寺住持,開始給大戶們返還香火錢了。嘖嘖,菩薩下凡了。” “啊?” 此時, 這個消息, 也傳到了李鬱耳中。 那些曾經給寒園寺捐獻過香火錢的商人們,現在可以去寺廟領錢了。 這屬於借款,無利息的。 等大戶們熬過去了,可以再捐給寺廟。 若是破產,這錢就不必還了。 總之,很有意思。 代佛祖行善,商業和宗教的完美結合。 潮州府的賴二,派人送來了詳細情報。 不僅如此,還附上了一封結拜兄弟,福成的親筆密信。 …… 李鬱閱後, 兩眼放光,他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好機會。 “小五,隨我去寒園寺,瞧瞧熱鬨。” 十幾騎,冒著凜冽的寒風,出了堡門。 初冬,氣溫很冷了。 沒有溫度計,可李鬱覺得,應該有個零下五度。 江南地區, 是一種陰冷,雖不像北方大開大合的冷,可依舊浸透骨髓。 整個天地間,就像是一個大冰箱,潤物細無聲。 還好,狐皮大氅裹緊,擋住了大部分寒意。 數日前, 李鬱通過潘家,采購了一批禦寒的皮衣,靴子。 裝備了巡邏隊,還有麾下的水手們。 在湖水結冰之前,運輸船很忙。 每天都穿梭在西山島和長興縣之間的航線上, 將煤塊,鐵礦石,還有石灰石運到西山島囤積。 備戰,過冬。 …… 寒園寺距離胥江園區不遠, 甚至, 都能聽得到寺廟裡的鐘聲。 兩個知客僧,雙手合十迎了上來。 “施主,是借款還是上香?” “我想施舍一筆香火錢。” “啊,貴客請。” 一人小跑著,去通知地位更高的監寺。 另一人,熱情的在前引路。 繞過了亂哄哄的山門,走的是另一側的小門。 小門緊閉, 輕輕叩門後, 小沙彌見是自己人,立即拔開門栓,將貴客迎入。 李鬱是第一次來,隻覺環境優雅,頗有格局。 與其說是寺廟,更像一座江南園林。 “小師傅,今日為何如此熱鬨?” “施主有所不知。那些都是給本寺捐過香火錢的善人,如今他們手頭缺錢,又來取回香火錢。” 李鬱故意裝作詫異, 問道: “捐出去的錢,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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