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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組裝完畢後, 就在隊伍的兩翼,緩緩推行。 炮手在兩側,推著金屬車輪,另有一人,在後麵推行。 登陸地點,距離橫塘鎮有4裡。 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緩坡, 這就意味著,在越過緩坡之前,彼此是看不見對方的。 大部分人都穿上了綠營兵的軍服,看起來有些滑稽。 李鬱也是, 穿著老胡的千總官袍,有些肥大。 頭上那頂暖帽,也總是往下滑,遮住視線。 於是,他摘下來了。 火槍手之間,保持了10步的距離。 隊長站在最右側,舉著刀。 鼓手敲著均勻的鼓點,給步伐注入靈魂。 李鬱觀察了一下隊形, 還行,勉強算直溜。 此時,也不擔心敵人聽見鼓聲了。 因為沒有什麼遮掩的必要了。 這點距離,為了保持陣型,走了好久。 直到第一隊火槍兵踏上緩坡的時候,李鬱的神經也跟著興奮起來。 炮兵們就費勁多了, 這一趟出發倉促,沒帶騾馬。 全靠人推,個個滿頭大汗。 還好,距離步兵陣型隻拉下了100米。 錢有膽抽出佩刀, “炮隊的弟兄們,加把勁,一會就靠咱們了。” “好嘞。” 炮手的歡呼,引來了火槍兵們的不滿。 然而,處在軍陣當中,他們也不敢多言。 若是放在平時,很容易引起口角,乃至毆鬥。 …… 李鬱沒有評價這種行為, 因為他覺得適度的競爭是好事,隻要不搞成長州馬鹿和薩摩馬鹿那種程度就行。 錢有膽這個人,名如其人,膽大。 他對於火炮有種莫名的感情,據說睡覺的時候,也睡在旁邊。 經常一個人擦拭著炮筒,說些令人豎汗毛的話。 他是礦工出身,精力充沛。 喜歡組織手底下人扛炮筒,說總有一天用得上。 大隊人馬越過緩坡後,陽光已經普照在大地了。 橫塘鎮的巡邏隊, 已經發現了這支不明軍隊,正在鳴鑼示警。 施令倫一咕嚕從床上爬起,趕緊穿甲。 抓起佩刀,就衝出屋門。 正好和來報信的士兵撞了個滿懷。 “施將軍,鎮子的西麵,出現了大批敵人,約有兩三百。” “是哪一隻軍隊?” “綠營,看旗號是蘇州城守營。” 施令倫鬆了一口氣, 肯定是府城派出的援兵,一群烏合之眾。 他是綠營宿將, 忌憚的是鬆江府的提標火器,還有八旗馬隊。 其他的在他眼裡,都是菜狗。 …… “弟兄們,府城那幫慫貨又來了,一大清早,就來送死了。” 亂兵們發出粗野的笑聲。 大戰之前,能笑的出來都是好事。 打仗不是文人描述的那般浪漫豪邁,將士們視死如歸,為了一個崇高的夢想。 說這種話的人,拉到戰場走一圈。 保證尿都嚇出來, 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光是屍體的惡臭,血腥味,就能讓人做很久的噩夢。 施令倫的麾下, 目前還有500多人,其中還有200是湊數的壯丁。 這些人握著刀,正在發抖。 “官府是不會饒了你們的,你們都殺了人,在官府眼裡,就是反賊。” “彆想著逃跑,投降。” “趙把總,你帶一隊人,督戰。” “標下遵命。” 被稱作趙把總的漢子,是個老綠營兵。 這種活兒,他很熟悉。 驅趕炮灰衝擊敵人軍陣,消耗箭矢炮子唄。 死了也不可惜, 自己人跟在後麵,找到機會再衝上去。 …… 這屬於雙向奔赴了。 李家軍在前進,太湖協亂兵也在前進。 李鬱見狀,立即喚來了林淮生。 “止步,整理陣型。” 鼓手越敲越慢,逐漸停止。 隊長舉著佩刀,作為標杆。 火槍手們都向右看齊,調整了隊形。 這一次, 有2隊是裝備了燧發槍,而且是線膛的。 另外4隊依舊是火繩槍。 再次檢查,點燃火繩。 每一隊都有一人攜帶了火把,舉著在隊列前來回走動。 需要引燃火繩的就湊上去, 這樣確實很麻煩。 李鬱也看在眼裡,皺了下眉頭。 得把匠作營再擴大規模,增添更多的熟手。 軍隊的規模不能隨便擴大,怕暴露。 但是槍炮的生產能力要擴大,倉儲火器多多益善。 一瞬間, 他甚至產生了買個鐵礦做飛地的打算。 …… 砰, 對麵的太湖協亂兵,故意的放了槍。 若是火槍兵缺乏訓練,一緊張就有可能混亂放槍。 然而,李家軍沒有。 火槍依舊平端,沒人亂扣扳機。 手指搭在護圈上,平日訓練若是隨意金手指,要被隊長短棍懲戒的。 第一隊, 是挑選出來的精銳,用的是燧發線膛槍。 施令倫突然有些心慌, 騎在馬上左顧右盼,四周沒有任何伏兵的跡象。 他又掏出珍藏的黃銅千裡鏡,觀察這股“城守營援兵”。 隔著2裡, 他感覺到了一絲蹊蹺,什麼時候綠營兵用上燧發槍了? 就算是提標,燧發槍的數量也不多。 鏡頭,再轉向兩翼的火炮。 他的血液有些發涼,意識到了問題。 綠營兵不可能有這麼多劈山炮,還有那古怪的炮車,大清朝絕對沒有。 似乎是,踏入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剛萌生一絲退意, 突然,鏡頭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鬱! 那個喜歡微笑,眼裡充滿狡黠的少年。 一瞬間,他的血液狂躁。 自己堂堂朝廷二品大員,總兵甚至提督都有希望做到的大清朝忠臣,卻落到了如此境地。 就是拜眼前這個小賊,還有黃文運老賊所賜。 一瞬間, 他就失去了理智,變的嗜血狂躁。 “讓趙把總快一點。” “親兵隊,披甲持盾,跟我上。” 出發前,東山水寨庫存的幾十套棉甲,還有包鐵木盾,都被他起了出來。 親兵們,默默的開始穿甲。 準備搏命! …… “軍師,一切準備完畢。”林淮生大聲報告。 “現在可以給咱們的造反同行,一點小小的震撼了。”李鬱笑道, “開炮。” 炮手們立即點燃引線,炮口噴出火焰。 2磅炮彈, 呼嘯脫膛而出的鐵球,狠狠的砸向太湖協前鋒,被裹挾的壯丁。 一連十幾顆炮彈,壯丁們立刻崩了。 四散逃跑,把督戰隊反而衝翻了一些。 趙把總咒罵著,惡狠狠的砍人。 然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仗打的蹊蹺。 區區蘇州城守營,哪兒來的如此龐大的炮隊? 40息後, 第二輪火炮如期而至,效率很高。 雖然隻是2磅炮彈,但被擦到哪兒,零件就缺一塊。 施令倫大吼道: “太湖協的弟兄們,不能猶豫。衝進去,炮就沒用了。” “今天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 說罷,他帶頭衝鋒。 身先士卒,避開了正麵。 穿甲的親兵們也貓著腰,緊隨其後。 許多的亂兵,在鼓舞下也狂吼著衝陣。 任何時代, 跟我衝,都比給我上,更能鼓舞軍隊士氣。 …… 李鬱有些不悅, 因為炮兵們明顯慌亂了。 陸續有些火炮打出了第三發,但是都落在了快速衝鋒的太湖協身後。 調整火炮角度,靠的還是打入楔子。 其實像這種輕型炮,更適合升降螺絲,隻不過目前還沒搞出來,隻能作罷。 升降螺絲的優勢是調整速度快, 但是重炮,隻能用打楔子調整炮口。 “錢有膽。” “屬下在。” “裝霰彈,等靠近了轟,伱們隻有最後一輪機會了。” 炮口,大幅度降低。 裝填霰彈完畢後, 就等待著錢有膽的最後一聲號令。 同時, 第一隊火槍手原地單膝跪地,端平了燧發槍。 第二隊火槍手上前一步,站立姿勢端平了燧發槍。 “開炮。” “射擊。” 李鬱隻覺得天地為之一震,耳膜轟鳴。 眼前白煙滾滾。 …… 正在衝鋒的太湖協眾人,齊刷刷倒下了一片。 火器能夠代替冷兵器,就是靠的這種遠程威力。 施令倫的左臉,被豁開了了一個口子。 跟隨衝鋒的兩個親兵,一個被鉛彈打透了月匈膛,一個中了霰彈,捂著臉在地上打滾。 他抬手一刀,幫他解脫了。 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嚎叫: “殺官兵。” 李鬱站在陣後,也感覺到了這家夥的狂躁。 不過,“殺官兵”喊得妙。 說明施令倫已經完全適應了反賊的身份,言為心聲嘛。 火器繼續轟鳴, 第二排齊射,然後是第三排。 整個軍陣,被白煙籠罩。 “不好。” 李鬱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風向變了。 煙霧繚繞,遮擋視線。 第四排,第五排的人,純粹是胡亂射擊。 有沒有打到人,完全看不見。 林淮生也意識到了不妙,他阻止了第6排火槍手的射擊。 “隊長,帶著你的人往右側移動。那邊是上風。” 箭矢,開始破空落下。 太湖協的反擊到了,幾十個弓箭手開始拋射。 這給李家軍的火槍兵立即帶來了傷亡。 沒有甲胄護身。 慶幸的是,綠營兵多數也是無甲的。 …… 重新裝填的火槍兵,幾乎是頂著敵人的腦袋開的槍。 施令倫帶著二三十殘兵,持盾披甲,終於衝過了煙霧。 有了肉搏的機會。 而打空的火槍手,扔掉火槍,趕緊拔出刀劍迎戰。 毫無技巧,純粹是勇氣的較量。 己方無甲,白刃戰中非常吃虧,敵方刀刀見血。 施令倫麾下雖然人少,但是多數披甲,非常凶悍。 滑稽的是, 雙方都穿著綠營號服,都在狂呼“殺官兵”。 李鬱來不及尷尬, 衝到了第六排手足無措的火槍兵隊列中。 “所有人,跟著我前進。” “近距離射殺,看準了打,不要齊射,自由射擊。” “打空了的就退到後麵裝填,不要影響隊列。” 50人的火槍手,就這樣大踏步端著槍向前。 前方, 就是肉搏廝殺的戰場,雙方打成了一團。 …… 李鬱一眼就看見了林淮生,雙刀在陣中廝殺。 刀鋒所到,鮮血橫飛。 而大部分李家軍的火槍手,被施令倫的披甲親兵壓著打。 倒下的,多是自己人。 看來,要加強冷兵器廝殺訓練。 18世紀還沒到純熱兵器作戰時代,冷兵器依舊有他的一席之地。 “自由射擊,走近了再開槍。” 雖然穿著相同的衣服,可是看臉能辨認出來。 捉對廝殺之時,冷不丁的旁邊打來一槍。 太湖協亂兵就這樣,不斷的倒下。 棉甲也好,盾牌也好,都擋不住幾米外的火槍。 李鬱的這一招,很有效。 他用手銃剛轟倒了一個敵人,正在裝填。 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開啟狂暴模式的施令倫。 仿佛仇人相遇,心靈感應。 施令倫一個飛踹,踢翻了擋在前麵的人,衝向自己。 李鬱身邊的兩個護衛,則是向前一步。 舉起了李氏二型截短燧發槍。 腰側持的方式很是怪異, 不過若是見過東瀛某君“一槍天下已知我,兩槍國賊已天誅”的壯舉,就不會覺得古怪。 沉悶的兩槍,鐵砂亂飛。 施令倫僵住了,棉甲沒有覆蓋的部位,中彈多發。 麵部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搖晃了一下,栽倒在地。 心中的恨,隻能帶進地府了。 而李鬱,用佩刀小心的戳了一下他的手,確定不是詐死後, 示意護衛: “斬下首級,招降殘兵。” …… 半個時辰後, 戰場恢複了寂靜,除了翻找屍體的動靜,還有小聲的咒罵。 施令倫及麾下500多人, 戰死400人,其餘受傷被俘。 但是李鬱的心情一點都不好, 因為在武器的絕對優勢之下,李家軍居然戰死40人,傷30餘人。 幾乎是總兵力的2成半。 而傷亡,一大半是肉搏戰造成的,其餘是弓箭造成的。 披甲對無甲,簡直就是碾壓局。 “兄弟,這仗打的夠漂亮了。”老胡來了。 “有15門火炮助陣,還傷亡超兩成。我簡直想找塊豆腐撞死。” “施令倫困獸猶鬥,有股子狠勁。” “是啊,我就有一事不明。若是漢軍都如此血性,當年就那幾萬八旗兵是怎麼坐穩天下的。” “八旗勁旅就幾萬人?”老胡顯然對這個比較茫然。 “把老弱婦孺全部算上,當年也就十萬人吧。” 老胡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動。 八旗人口總數是清廷的機密,從不公開。 在缺乏信息渠道的古代,了解大致情況的人極少。 大約隻有五品以上漢官,還有世家大儒知道。 但是這些人, 都是清廷的盟友,不會起造反的心,喂飽了。 …… “換裝吧。” “哎。” 老胡一招手,城守營的人,和李家軍就地換回衣服。 李鬱想了想,又把他拉到一邊。 “老胡,我得囑咐你幾句。今天的這仗,你為主,我為副。” “成,都聽你的。” “另外,石湖巡檢司,胥口巡檢司,橫塘巡檢司,金雞汛,還有黃捕頭,元和壯班,都得分潤一些軍功。” “兄弟,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李鬱欣慰的笑了, 這位結拜兄弟,姿態擺的很正。 當日稱帝時,金杯共汝飲! 接下來, 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斂財! 在李鬱的認知中, 打仗,拚的是國力。何謂國力,就是錢! 他一邊遣人快馬通知黃通判,報捷。 一邊兵分兩路,抓緊時間斂財。 亂兵刀下死了太多的人, 無主金銀,宅子,店鋪怕不是一個小數目。 胥口鎮黎巡檢來了,訕訕的聽完了李鬱的安排。 撲通,竟然跪下了。 “黎巡檢這是乾嘛?快快請起。” “李大官人,我這輩子都記得您的大恩。” “小事一樁。” “對您是小事,對我就是救命的大事。” 他說的是實情,若沒有這份軍功,他大概率會被問斬。 胥口鎮失陷,朝廷不會放過他。 “告訴你叔,去府衙拜一下碼頭。報捷文書裡,寫的漂亮點,功過相抵還是可以的。” “謝謝李大官人。” 他又是原地跪下,磕了兩個頭。 這一次,李鬱沒有去扶。 …… “黎巡檢,你熟悉胥口鎮,帶著我的人去打掃戰場。” “標下遵命。” 不知道為何,居然成了上下級的感覺。 “老胡,你帶人在周邊布防,不許任何人靠近。” “遵命。” 老胡答應的很坦然,在他眼裡,李鬱本來就是他的貴人。 城守營打仗不行,可是周邊布控可沒問題。 李鬱的人,進入橫塘鎮,收攏財物。 街道上,車廂裡,還有被燒塌了的宅子裡,不時翻出銀子。 尤其是臨街店鋪,那更加是家家有收獲。 瞅著那種綢緞鋪,皮草鋪,首飾鋪,收獲更豐厚。 “軍師,無主的大宅門,也能進嗎?” “當然能進!” 李鬱果斷下令,又補充道: “官兵搜捕叛軍,不得放過任何一個宅子。” “遵命。” “劉千來了嗎?” “來了來了。” 他是剛被快馬召喚來的,不知道有什麼任務。 “大宅門裡什麼地方藏銀子,你最清楚!” “嘿嘿嘿,爺放心。” …… 有了劉千的指導,尋找銀窖就容易多了。 這就是專業人才的好處! 亂兵掃蕩過的大宅門,到處亂糟糟。 他在院子裡,屋子裡那麼一瞧,就能有發現。 “這堵牆不對勁,砸了。” 哐哐,裡麵是夾心牆。 銀錠嘩啦啦的淌下來,堆滿腳麵。 “這個花壇有古怪,挖開。” 一頓鋤頭,挖下去5尺,就出現了木板。 砸開後,全是壇子。 “不會是骨灰壇嗎?” “你家這樣埋先人骨灰?” 劉千奪過一把鋤頭,狠狠砸下。 壇子嘩啦破裂,金光閃閃! “嘿嘿嘿,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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