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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


  蘇午的性意帶出一縷飄搖的清光!


  清光勾勒成‘門’這個正氣符文字——這道正氣符文字顯現於這重裡世界內的刹那,封鎖、阻隔蘇午走入這重裡世界的所有詭獄鎖鏈都一齊震顫了起來,在此般激烈的震顫中,驟然重組!


  嘩啦啦!


  詭獄鎖鏈層層盤繞,在眾多賓客貪婪地注視著香子的這個刹那,在海神將慘白腐爛手臂伸向香子肩膀的刹那,猛然間聚攏成了一道漆黑的門戶!


  轟隆!


  這個瞬間,海神似乎聽到了甚麼響聲,它環視四周,卻又未發現有任何動靜。


  但那扇由詭獄鎖鏈聚結成的門戶,終究被推開來,伴隨著這道門戶被推開來,一道長滿漆黑龍鱗的龍臂從門戶中探了出來——香子身上寬大的吳服忽然敞開,顯出內裡雪白的中衣,與如雪般細膩圓潤的肩膀,勻稱細挑的雙腿,一道長滿倒刺的龍臂便從她那件逐漸脫落下的吳服中伸展出來——


  背陰大帝龍臂抓著一柄森然的長劍,長劍一瞬劈過海神的肩膀!


  如鱷魚一般猙獰,滿身背負乾癟人頭的海神被這一劍斬落一條手臂,它那條抓向香子肩膀的蒼白手臂,齊肩而落!


  “她都說了她不願意。


  你為何還要強迫她做不願做的事情?


  因為你拳頭大,所以你就有道理……而今再看看,你我之間,誰的拳頭更大——”


  蘇午身著赤色法衣,法衣上群龍盤繞。


  他一手端著厲詭刑殺法性所化的法劍,寬大的袍袖近乎拖至地麵——袍袖之中,一雙猙獰龍臂探出鱗爪。


  當下他直接以背陰大帝之相降臨於這重裡世界中,攔在香子跟前,在口中話音落地之時,他手中厲詭刑殺法性再度斬向了那形容獰惡恐怖、散發出腐臭氣味的‘海神’!


  嘩啦啦!


  那被蘇午掙脫開來的詭獄鎖鏈,在此刹猛然抖動開來,從‘門’的形態崩解,化作無窮蟒蛇,競相盤繞住蘇午的身軀,要將他帶離這重世界——他眉心意能量滾滾流淌,頭頂升起群龍盤踞而成的巨樹!


  巨樹托起一道燭光,那燭光映亮這間昏暗的廳堂!


  扯破這個昏暗的裡世界!


  ‘莫道此生沉墨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廳堂裡的眾多海神詭奴,在光明照耀之下,儘作虛無!


  被蘇午一劍斬向的‘海神’,猛然跪倒在地,在它跪倒的這個瞬間,其周身長出了一雙雙慘白手臂,那排列在它身軀兩側、如船槳般的死者手臂儘皆向上,欲圖捧住那道豎劈而下,要將它劈作兩半的冰冷法劍!


  嘩啦啦——


  一道道形體模糊的刀劍如長河般衝刷而來,橫在海神與蘇午的法劍之間,它們被詭獄鎖鏈纏繞著,散發出十滅度刀的神韻,幫助‘海神’擋住了這可怖一劍的大部分威能!


  可仍有些絲氣韻穿過刀劍鎖鏈長河,劈落在海神那諸多手臂之上!


  它周身生長的那些如船槳般的手臂,一霎皆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海神的嘶嚎嘯叫聲裡,天邊飛來一片至暗的原野,原野之上,立著三根巨柱——


  這片至暗原野,即是東流島神道傳說中的‘高天原’。


  高天原上三巨柱,則是‘原始三柱神’。


  廣闊原野上掀起漆黑之風,那烈風順著海神的嘯叫聲滾蕩而來,盤旋在它掉落在四下的一道道慘白手臂周遭,將那一道道慘白手臂重新接續在它的身軀之上,甚至令那些手臂化作了蛟、龍、蛇諸相!


  嘩!


  浩風衝蕩!


  這重裡世界被浩風所衝散,盤旋於此中的‘海神’被浩風卷向未知之地!


  那重重詭獄鎖鏈再度交織成高牆,將蘇午隔絕於外!


  蘇午的性意再度沉墜!


  一重重裡世界、一個個碎片畫麵如跑馬燈般在他的性意之間不斷閃爍!


  ……


  在香子自己的視角裡,那縫在她衣服暗袋裡的稻草人終究毀碎。


  但那‘稻草人’在破碎之際亮起了火光,隻是一團燭火,卻照亮了整個昏暗無光的廳堂。


  惡詭般的父親、詭異的賓客們,在那團燭火下都像是蠟燭一般被點燃了,在燭淚流淌間化作無形。


  香子逃出了那個噩夢般的‘家’。


  她沿著一條漆黑的路不斷奔跑,不斷奔跑,逃入了一片綠意鬱鬱的森林之中,森林遠處,白色的雪山若隱若現。


  森林的入口處,木牌上書寫著‘青木原森海’的斑駁字跡。


  廣袤森林裡,景色盛美。


  但這樣美麗的景色,卻讓香子覺得窒息。


  她一路奔逃而來,看到了許多乾枯的屍體。


  那些屍體經年累月地懸吊在樹藤上、倒在草叢裡、躺在溪流中,更濃重的腐臭氣味包圍了她。


  香子置身於這恐怖而美麗的景色裡,正不知所措之際,有一個失魂落魄的青年男人也走進了這裡。


  “這樣美麗的景色……


  死在這裡,對我而言,也是個美好的結局了吧……”


  那青年呆呆地看著四周的景色,良久以後,他轉回頭來,將目光投向了不知所措的香子:“您也是覺得人生了無意義的可憐人嗎?”


  “我、我不是……”香子連連搖頭。


  她經曆了那麼長久的折磨,而今終於為自己爭取來新生的機會,如果就這麼死去,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稻草人之神’。


  可那個青年人不相信她說的話:“怎麼會呢?


  您和這裡的美景如此相配,您看起來對自己的過去也沒有什麼依戀了……為什麼不死在這裡呢?


  在這裡死去,難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香子不知該怎麼回答青年人的問題,她隻得連連搖頭,在青年人的言語逼迫下,往後步步後退。


  而後腳後跟不小心踢到了一根掩藏在落葉層裡的木頭,她身形踉蹌,一下子坐倒在地。


  那原本隻是站在原地勸說她死在這裡的青年男人,看著她坐倒在地時露出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青年人喉結滾動,眼鏡下的雙眼裡流露出淫丨邪的光芒:“我這一生,沒有任何成就,因為‘柏青哥’欠下了無法償還的賭債,父母無力償還我的債務,我不忍心讓他們痛苦渡過餘生,就把他們都殺死了……


  在我臨死之前,還有您這樣美麗的小姐出現在我眼前……


  這是神明對我的賞賜,我不該辜負神明的賞賜!






  小姐——”


  青年人喉結滾動著,猛然間撲向了香子!


  “啊——”


  香子尖叫著,猛然抓起那根絆倒自己的樹根,發勁掄向了連滾帶爬撲向自己的青年人——


  呼!


  這一棍帶起風聲!


  樹木正掃中青年人的太陽穴,樹根上的幾個突刺,跟著貫入其腦袋之中——青年人滿頭鮮血,身體軟倒在地,當場斃命!


  香子趕忙從地上爬起,不敢看地上倒斃的青年人一眼,轉身往回跑去,想要離開這片林木鬱鬱沉沉的森海。


  她一路奔逃,森林裡的樹木一路瘋長。


  天越來越黑,越來越低,樹木卻越來越高。


  這無窮綠樹瘋狂生長的森海,乍然間化成了與天相接的‘高天原’。


  三根恐怖的柱子在綠海儘頭顯現輪廓,一個個死者從一根根樹木之上吊懸下來,它們身軀青白,有些眼眶凹陷、膿水從眼縫裡不斷流淌出;


  有些皮肉腐爛,森森骨茬裸露於衣衫之外;


  有些乾脆腸穿肚爛,已經沒有了人的形狀……


  它們不斷地催促著香子:“死在這裡吧,死在這裡吧……”


  “這裡是你最終的歸宿啊……”


  “你還能去到哪裡呢?這裡景色如此美麗,你應該永遠留在這裡啊……”


  “留下來,留下來……”


  ……


  淚水從香子的眼眶裡不斷滾落,她也無暇去擦拭,隻顧不停奔跑,但卻不論如何都逃不出這片越發漆黑的原野。


  ——


  香子終於逃出了那片原野。


  她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色衣裙、黑色絲襪,戴著黑色帽子的美麗女人,她如罌粟花一般的美麗,又充滿了未知的凶險。


  香子踩著細高跟鞋,從青木原森海中走出來,鞋跟叩擊在道路上,撩撥著過路男人們的心弦。


  她對那些男人們渴求的目光視若無睹,從容地從他們身畔經過,最終走入山下一道低矮的鳥居之後,走進了一座年久失修的神廟裡。


  神廟裡隻有一道斑駁的神位。


  香子搖響神位前的鈴鐺,隨後向神位虔誠行禮,在她俯身行禮之時,有許多男人鬼鬼祟祟地跟進了這間破落的、平常時候好似也未見過的神社內,他們躲在角落裡,垂涎地看著香子細挑的雙腿、被黑色風衣遮掩住的玲瓏曲線。


  “嗬嗬嗬……”香子直起身來,口中發出一陣陣輕笑聲。


  她隨即抬目看向了那字跡斑駁的神位,輕聲說道:“您看,這些人的血液裡,天然流淌著罪惡。


  他們在舊時是燒殺搶掠的海賊,搶奪彆人的財寶與妻女,在今時依舊是如賊匪一樣的惡物……他們全都如此,沒有一個真正乾淨……難道他們不該殺嗎?


  這樣令人憎恨的世界,不該滅亡嗎……”


  蘇午停留於被詭獄鎖鏈交織成的牆壁之後,隔著這道漆黑的鎖鏈之牆,聽到了牆壁前麵傳出的‘燭照巫女侍’的聲音。


  他未有言語。


  鎖鏈之牆前,香子最後又向那道字跡斑駁的神位躬身行禮,將一隻木牌繪馬係在了神社前的許願樹上。


  她雙手插進風衣衣袋內,娉婷走出了神社。


  那些偷偷摸摸跟進神社裡,躲在暗處垂涎著香子的男人們,忽然間一個個身形腫脹,眼耳口鼻裡流淌出鹹澀的海水——


  遠處,綠樹掩映下的雪山頂,噴發出滾滾血漿!


  大半個東流島,都被這如火如荼的血覆淹了!


  整個死去的東流島世界,都在那詭獄鎖鏈交織成的牆壁之後,轟然崩塌!


  ……


  蘇午立身於詭獄鎖鏈牆壁之後,看著那道牆壁上,倏忽開出了兩扇門,他還未有任何反應,兩扇門戶便輕輕敞開來。


  門內光芒葳蕤,但內中具體情形,站在門前的蘇午看不清楚。


  他邁步走入了門中,走入門戶的一瞬間,詭獄鎖鏈絞纏的聲音便連續不斷地在他耳畔響起,一道道漆黑的鎖環在他眼前組成了高聳的巨樹,巨樹之上點綴閃閃燈光——這般恐怖的詭獄之樹,在諸多閃燈點綴之下,竟也有些美麗。


  那高聳的巨樹之上,懸掛著一隻隻繪馬。


  每一塊繪馬木牌上,都不曾書寫有任何字跡,都是空白一片。


  ‘繪馬’一般會懸掛在神社前的許願樹上,當下它既然掛在了詭獄所化的樹木之上,也就說明,詭獄所化的這棵漆黑巨樹,便是當前某座未知神社的‘許願樹’了。


  蘇午不知當下是何情形,他明顯地感覺到,他當下已不在‘死去東流島’世界之內,但也不在‘海津村’中,而是被隨著‘死去東流島’這重世界消失以後,被挪移到了不知何地來。


  他心念轉動著,稍稍運轉‘冥冥之息’,立刻便感覺到自身與洪仁坤、陶祖的牽扯分外清晰。


  這倒是讓他稍微放心了些許。


  冥冥之息在當下可以運轉,便說明他與陶祖、洪兄他們便隻是處在不同的地域而已,而非處在各自隔絕的兩重世界之內。


  ——當下,他已經脫離了死去的東流島世界,自身也是在唐時東流島的某個地方,但這個地方具體是哪裡,他暫時還不清楚。


  他環視周遭,看到周遭有許多隱在黑暗裡的寬大木質建築。


  一座座建築恍若宮殿,也或許它們本就是宮殿。


  隻是此間的宮殿形製,相比於真正的宮殿,又簡陋了許多。


  “所以這裡是哪裡?”蘇午腦海裡漸漸有了一個猜測,他看到黑暗裡延伸而下的台階,舉步邁上第一級台階。


  有女子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您滿足了我的願望,我也應該滿足您的願望……”


  “您當下的願望是什麼呢?”


  “我明白了……”


  不等蘇午去回應那個聲音,詭獄所化的許願樹上,一道道繪馬隨風顫抖,有陣陣清脆鈴鐺聲從風中響起。


  一個被黑衣包裹的身影,從蘇午身側走出,他都未有察覺出那道身影的存在,那道身影便將一柄刀劍捧到了他的麵前,他伸手抓住那柄刀劍,女子的身影就此消隱無蹤。


  ‘十滅度劍’的神韻從蘇午所握持的刀劍之上迸發!


  他劍眉揚起,在此時才驚覺,他一直想要拿到的‘十滅度劍’,此時已被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子身影,直接送到了他的手裡!


  那個女子身影是——‘燭照巫女侍’!


  東流島的‘本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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