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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叔,羆叔。 你們回去吧,不用送了。 我們這就上車走了。”灣山縣城外,蘇午身處於一道羅馬車的隊伍裡,向著道邊兩張驢車前的李雄彪、李雄羆揮手作彆。 二人都笑了笑。 李雄彪看著蘇午身周聚集的三陽會、黃稻會眾,出聲道:“不著急,不著急,現在天色還早,我們在這裡看著,等你們動身走了,我們再往家裡去。” 他說著話,在他旁邊的羆叔喊來了一個沿途叫賣燒餅的小廝,買下了二十餘個燒餅,分給了蘇午及三陽會、黃稻會眾人吃過。 這時候,車隊領頭的人從前頭走過來,招呼著各張馬車的車老板。 他把幾個車老板喊過去後,交代了一些事情,旋而又領著幾個車老板回到車隊裡,與車隊裡的乘客們、隨員們說道:“各位,咱們這個車隊實際上是要往鄲城,或是在灣山到鄲城這一路上正好順路的我們這八個車老板攢起來的。 你們也是要去往灣山到鄲城的沿途各地,所以跟著我們車隊一塊趕路。 不知道們有沒有出遠門的經驗,不過既然大家相聚在一起,總是一場緣分――我們這些人經常在各地跑,對各地地頭上的明暗規矩比尋常人多了解一些,所以路上要是遇著了甚麼事情,還是希望大家能先聽我們的,照我們說的來做。 同行一場,咱們彼此間莫傷了和氣。 我們把你們平平安安地送到地方,你們把銀子給我們,這就算兩清啦。 ――可你們要是不願意聽我們的,不讓你下河,你非要下河,不讓你住野廟,你非要往野廟裡跑――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可怪不得我們! 列位,可聽懂我說的了?” “聽懂了,聽懂了!” “啥時候走啊?” “快趕路吧,都快到晌午了!” 人群裡吵嚷了一陣。 那領頭的矮黑胖子笑了笑,又道:“行!咱們這就出發! 按著先前商定好的,隻出了一錢銀子的,且願意在車隊裡充當個護衛的兄弟們,到我這兒來,我給你們派活兒; 出了三錢銀子的,坐後頭那四駕沒有棚子的騾車。 出了五錢銀子的,坐前麵這三張帶棚子的大馬車!” 常被稱作‘丁胖子’的矮黑胖子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人往前麵帶棚子的馬車裡擠去搶座,有些人眼看前三張帶棚馬車裡的乘客將要坐滿,轉身就往後麵四張驢車跑去。 此下卻不分甚麼交了多少銀子了。 不管是男女老幼,都在奮力爭搶著,想要在車上占得一個座位。 有個年輕些的婦人抱著孩童,見眾人都往各輛車裡蜂擁而去,她愣了愣,才想著去前麵的帶棚馬車上爭個座位,便有個婆子從她身畔風風火火地衝過去,順勢直接撞倒了她,擠上了帶棚馬車上僅剩下的一個座位。 轉眼間,幾張馬車上便坐滿了人。 那抱著孩童的婦人從地上爬起來,已經是滿身泥濘。 她懷中三四歲的稚童哇哇大哭著,背上也沾上了不少泥巴。 此下,還在車隊前站著的,除了蘇午與他周圍的白蓮教眾之外,便再沒有了其他人。 ‘丁胖子’掃了眼車隊前站著的人,目光落在距他最近的抱孩子的婦人身上,那婦人神色淒惶地道:“我,我給了五錢銀子的,買了上等座位的。” 說著話,她便從隨身荷包裡摸出了一個竹牌。 矮黑胖子都未驗看她手中的木牌,隻是笑嗬嗬地道:“是,是,客人您交錢的時候,我都是看著的,我記得您。” 婦人一聽他這麼說,心裡稍稍安定,剛想開口說些甚麼。 丁胖子拿手一指前麵帶棚子的三駕馬車,又道:“您自去前頭的帶棚馬車裡尋個座位坐下就是,票我就不驗看了。” “我、我自己尋個座位?” 婦人囁嚅著嘴唇,抬眼看向前麵的三駕馬車。 馬車上的人們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沒有一個有要挪動位置的意思。 若是換上了年紀的潑辣婆子,大可以一屁股坐在車上其他人的身上,為自己爭搶一個座位,可她一個年輕婦人,臉皮薄,怎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 但丁胖子如此言說,又分明像是允諾了要給她提供座位的事情。 對方做得好似沒甚麼錯。 她一時間沒了辦法,低頭沉默著。 站在蘇午身側的吳文遠,見此情狀,頓時滿臉怒意。 道邊站著的李雄彪、李雄羆兩人也走了過來,李雄彪衝那矮黑胖子喊道:“你這胖子,怎麼回事?還沒出城呢,就想翻臉不認人,鑽錢眼裡了? 我侄兒是花錢買了個不帶棚的座位的,現下他這多出錢的沒的地方坐,出錢少的反而在車上穩穩當當地坐著,這算是甚麼事情?!” 如李雄彪所言,蘇午在車隊裡買了個三錢銀子的座位。 其他白蓮教眾則幫著車隊分擔一些護衛的工作,每個人隻給了一錢銀子。 蘇午手中銀兩足夠,為眾人各自買一個座位並非難事,但今下各家車馬行各支車隊的狀態,卻是有錢也須有人出來充當跟車護衛。 既然錢多錢少,事情一點也少不了,倒還不如直接少給些錢。 吳文遠等人自覺自身本也是明王扈從,對這樣事情亦並不排斥甚麼。 隻有蘇午一人占了個不帶棚子的騾車座位。 “誒,兄弟放心就好了。 您家侄子既然出了對應的價錢,我再怎麼也得給他找個好座位才行!”那丁胖子依舊笑眯眯的,轉回頭來向蘇午說道,“來,讓我看看你的牌兒。” 蘇午神色平靜,將一枚竹牌遞給了那矮黑胖子。 丁胖子驗過了票牌,就從後麵不帶棚的騾車上拽下來一個老者,請蘇午去空出來的座位上落座:“來吧,小哥兒,你坐這兒就行!” 那年輕婦人在這時也抬起頭來,壯著膽子向丁胖子說道:“能不能給我也找一個座位啊?” 先前的碰壁經曆,叫她甚至不敢向丁胖子要求坐在符合自己票錢的座位上。 “可以,可以!”丁胖子從後頭那駕空出了一個座位的騾車上跳下來,朝前頭眾人喊道,“來,你們下來一個,給這個客人讓個座位!” 他這樣喊,又沒有具體指向,哪個人肯聽他的? 都穩穩地坐在座位上裝死。 丁胖子本也沒有實心想為這年輕婦人安排個座位――他走南闖北,有些眼力,看準了這婦人不是本地人,還帶著孩子,就存了拿捏對方的心思! 那女子左右四顧,見見無人讓位,便又低下頭去。 這時候,蘇午盯著丁胖子,忽然出聲道:“你不是有票根? 誰花了多少銀子,該坐在甚麼座位上,不都是有數的? 現下人家花了銀子,卻買不到對應的座位? 這是甚麼道理?” “你這年輕人,這哪裡是我不給她位置坐? 那些人都坐上車了,我怎麼說得動彆人?她是客,彆人也是客,哪有主人為了一個客人,得罪其他客人的道理?”丁胖子翻了個白眼,直接反駁,“你若是看不慣,你就莫做我的車! 反正這往鄲城一帶去的車隊,這幾個月裡都隻有我這一趟了!” 他隻叫蘇午不做他的車,卻絕口不提退還車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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