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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 一身黑衣僧袍、臉色發白的蘇午聽得身後老僧的呼喚聲,他眼神沒有變化,轉而看向了自己身畔的旦增與拉姆夫妻二人。 先前,精蓮顯化忿怒蓮師法性,將真實世界包容。 而蘇午在此以前,便將旦增等一眾無辜人等拋之於法性界外,隨著他身上的影詭在法性界中消融,被拋棄在法性界外時,影詭依著蘇午的心意,將旦增等一眾人拉扯進了陰影世界中,免受蘇午化為厲詭可能給他們帶來的二次傷害。 這群人反而是此次蘇午與精蓮交手過程中最幸運的――能在近乎於‘災級’的法性界覆蓋下,活得性命,如何不幸運? 蘇午將連鞘長刀-大紅蓮胎藏遞給了旦增。 隨後取出一道長長的珠串。 ――那珠串完全以一粒粒生米作為主材,被一根鬼匠縫線貫穿形成。 他將米珠也交給了旦增,開聲道:“你與拉姆每日食用一顆生米,生米之上,雕琢有種種我推演的種種強身健體之法、刀法、學識等等,以你們夫妻二人的性魂,每日也隻能食用一顆,多吃一粒就會死。 不需擔心阿姐的下落,等走出這片地域,你們自能見到阿姐。” “我們去哪裡,都能找到倫珠嗎?”拉姆跟著向蘇午問了一句。 蘇午點了點頭:“她在你們將去向的道路上等著你們,無須擔心。 你們須好生精進自身,從此後,倫珠便需靠你們來保護了。” 他往後退出三步,朝著眾人揚起雙臂,衣袖卷蕩:“都走吧!” 旦增看著懷裡的大紅蓮胎藏,又看看蘇午,眼神有些不舍:“你不跟我們走嗎?” “我卻走不了了。”蘇午笑著搖搖頭。 旦增歎了口氣,看了眼那站在黑黑寺山門前的黑黃臉僧侶,那僧侶長相似天竺人士,其帶給旦增一種極其恐怖的感覺,就像一座即將噴薄岩漿的火山。 “走吧。”他拉著拉姆的手掌,向蘇午點了點頭。 夫妻二人彙入人群中,跟隨著眾多灰衣僧走下山階。 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這片蒼翠綠意的山野草甸間,蘇午才轉回身,仰頭看著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膚色黑黃僧侶――精蓮,他神色如舊,笑意溫和,邁步迎向了那山階頂上的僧侶。 每進一步,精蓮的氣息都帶給蘇午更深刻的感覺。 對方的法性在不斷聚集,提煉,升華。 在精蓮意識懵懂,無有善惡念分,超越種種分彆心的這個刹那――滾滾焰流在精蓮背後聚成了忿怒蓮師相,璀璨堅固、永不朽壞的法性從他自身中剝脫出來,一躍升入那冥冥之中、不可得見的‘空行淨土無量宮’中! 精蓮‘忿怒蓮師’法性已經徹底鑄成! 此刻,精蓮化生大師,可被冠大士之名,尊為‘精蓮化生大士’! 蘇午走到了精蓮跟前,低低地歎了口氣。 精蓮打量著他,卻渾然不理自己身後橫亙虛空中的法性,他看著蘇午,出聲說道:“你之意根,瀕臨‘八識心王’之境,有成‘正覺’之資。 可願隨在我門下修行?” 蘇午仰頭看著精蓮,眨了眨眼睛。 精蓮笑了起來,笑容竟有些慈和:“我觀眾生,如眾生觀我一般,彼此對彼此皆是如對明鏡――但唯獨對你,我隻看到了一口黑水潭,想來你觀我,應亦是如此。 這也是奇妙緣法了。 你可願隨在我門下修行?眨眼是甚麼意思?” 蘇午笑了起來,雙手合十:“弟子願意。” “善。” 精蓮點頭,看著蘇午,輕聲道:“我過去似乎收過許多弟子,但今下卻統統都不記得了,你拜在我門下,一切便自此重新開始罷,我立你為‘元’字輩, 取法名作‘元空’如何? 你有智慧相、具足‘正覺’善根,令為你加一佛名,作‘金剛菩提覺王’,如何?” “元空見過尊師。”蘇午躬身行禮。 “我今下神智缺失,連同過往諸般記憶都散失在這密藏域本源之中,記不清楚了。”精蓮展開衣袖隨意拂掃了下側旁的山階,坐在其上,他見蘇午也拂掃過旁側山階,坐在自己身旁,皺了皺眉,倒也未多說甚麼,接著道,“此前唯一明確之事,其一為前往各地,尋找過去之我留在密藏本源之中的‘伏藏’,拚湊完整之我。 其二則是要徹底滅絕某個敵人的所有生機,斷滅其過去未來,令之絕沒有任何死灰複燃之可能。” 精蓮轉回頭來,看著蘇午,道:“今下那第二個目標,在我現今的思維裡都變得不清晰了。 我已經記不住那敵人的性魂氣息。 是以,我今時唯一要務,即是在各地搜尋我之伏藏,拚湊完整之我。” 蘇午聽著精蓮所言,微微點頭。 連他都未有想到,精蓮神智竟能散失至此種程度! 對方連他都‘遺忘’了! 在過往精蓮神智中,斬滅蘇午卻是其最為重要的兩個目標之一――當下精蓮卻連蘇午的性魂氣息都遺忘了! 也怪不得精蓮認不出他,會主動收他為徒。 隻是,在原本時序曆史中的元空,與今時自己拜師精蓮的經曆是否一致――蘇午今下在模擬裡所走出的每一步路,都好似在走全新的路,卻又處處與‘元空’曾經有過的路對應著。 元空過往種種,曆史正文在此間隻具備參考性,沒有了具體的意義。 精蓮今下在密藏域各地,尋找本源中殘缺的‘自我’,以求拚湊‘完整之我’的過程,與天人交感境界中‘完整神韻’揭示的‘圓滿之我’拚圖修行之法,頗為相似。 ‘圓滿之我’拚圖修行法,就是精蓮當下所走之路的超級增強版本。 畢竟精蓮拚湊來拚湊去,也隻能拚湊出‘完整之我’、‘本我’,卻拚湊不出‘圓滿之我’、‘超脫之我’。 這樣來看,將‘完整神韻’銘刻在肉體的鑒真,比精蓮化生大士更強出數層! 那麼,‘法性’在精蓮化生大士拚湊‘完整之我’的過程中,是如‘天人交感神韻’一般,起到指引的作用?蘇午非精蓮,卻不知個中答案,但他今下已是精蓮首徒,卻能在日常生活中對精蓮多加觀察,揣摩,由此來驗證自己的種種猜測! 天人交感神韻,根出於‘我’與‘天’之交感,天理運轉貫通我意。 大道神韻,根出於‘眾生集願’之道,乃自眾生中見得‘真我’,知‘我’是‘我’,而後能坐胎成神,蘇午在道門中曆事至此,尚不知坐胎成神以後,是否還有前路? 而‘魔身種道九生九死大法’,則是以‘我’逆轉生死,反饋於天理自然之中,逆轉天理自然,直接以‘劫數’不斷淬煉自身,在千劫輪轉中搏得最終的羽化超脫――這是最為粗糙的法門,卻也是最淩厲凶狠,能在絕境中接續一條生路的法門! 至於密藏佛門的‘證悟法性虹化之路’,卻是不斷剝脫一切分彆、脫離諸般掛礙、進而能夠追得最原本、最淨明的根性,塑為法性的法門! 但是,這‘根性’是天然存留於人之性魂深處的?所以能為人所追索得到。 還是脫離諸般分彆,斷滅諸般掛礙以後,才能於‘空’中取得根性? 如果根性是人本所有的,那它真正源流在何處? 蘇午念頭紛轉,仰頭看了看天穹中高懸的大日。 “你今後便隨在我身邊修行,助我搜尋過去之我所留伏藏。 我自會將諸般修行儘皆傳授於你。”精蓮說了一大堆話,皆是令蘇午好好幫助他修行,他自不會虧待蘇午一類的空話,實際行動卻是絲毫也無。 ――精蓮這位‘尊師’對待蘇午的態度,才是大多數老師對待初入門的弟子的正常態度。 畢竟他才剛入門,老師對他還有諸多戒心,卻絕不可能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 更何況,他也沒有真正就將精蓮視作自己的老師。 大家師徒一場,其實是各取所需。 以後更可能還是會刀兵相向。 “走罷。”精蓮看了眼身畔的蘇午,如是說道。 蘇午點了點頭,卻依舊坐在石階上,沒有任何動作。 精蓮聲音微沉:“你去尋兩匹馬來。” 蘇午聞言打了個呼哨。 呼哨聲響起不久後,一匹棗紅色大馬就從蒼翠山林裡跑了出來,漸漸臨近山階下。 “尊師,你乘山下那匹馬。”蘇午指了指山下的壯馬,同精蓮如是說道。 精蓮神色稍霽,笑著看向蘇午,向蘇午問道:“我乘這匹馬,那你怎麼辦?也不需你為我牽馬墜蹬,隻要……” “卻不必擔心我,尊師。 我還有一匹馬。”蘇午從腰間解下來一個鈴鐺。 輕輕一搖―― 一陣光塵彌漫間,一匹白得發光的駿馬就出現在光塵裡,衝蘇午打了個響鼻。 那駿馬脖頸上,覆蓋著片片龍鱗。 正是‘卓貢本咖’贈送蘇午的那道龍馬從本! 蘇午翻身上馬。 精蓮剛有些舒緩的神色頓時更陰沉下去。 他看了看山下那匹棗紅色壯馬,頓覺得那馬瘦削不堪,根本不堪乘騎,與蘇午座下的龍馬根本難以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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