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程功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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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發很不解：話說這遊手好閒的小程，怎麼現在變成了樣樣精通？

他平時整個收音機什麼的也就算了，這彩電，就連縣城的維修門市部也不敢下手，怎麼就被他修好了呢？

還有這電視天線，光是金屬蒸氣粒子這個詞，蔡明發覺得就非常厲害了。

而且程功的性格大變，不再是那種浮躁懶惰的臭德行。

以前的程功掃帚倒了都懶得扶，現在卻踏踏實實的開始乾活了……而且還乾得很不錯。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電子知識可以通過自學掌握，這性格咋還就說變就變呢？

……

程功將電視天線固定在女兒牆邊緣，用鐵絲紮緊，然後把導線丟下去，一直垂到樓下，將信號接頭插在彩電上。

完成所有工作之後，已經是傍晚，程功笑著讓蔡主任親自開啟這個具有紀念意義的時刻。

心情忐忑的蔡主任打開電源，屏幕上立刻有了光亮。

蔡明發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成了！彩電恢複運轉了！

滿懷期待的蔡主任切換頻道。

中央台清楚了很多，半個雪花點都沒有，讓蔡主任很滿意。

省電視台的信號，也確實收到了，可畫麵不停跳動，還有點扭曲。

這時候，蔡明發的兩個同事表情已經很僵硬了：他們沒想到程功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看到省電視台信號很差，兩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小程，要是調不好的話，可就算你賭輸了，這六十塊錢可就歸我們了！”

蔡明發急的直跺腳：“什麼時候來還在說這個？人家也出了不少力氣啊！”

程功笑著說了聲“不要緊”，他走過來抬手朝著電視機就是一巴掌。

“咣”的一聲巨響，彩電的畫麵猛然跳動一下，然後出現了清晰穩定的圖像。

蔡明發目瞪口呆：“呃，這樣也行？”

“當然可以了……”程功若無其事地說道：“下次彩電不聽話，蔡叔你就大耳刮子扇它。”

對於程功的建議，蔡明發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看著電視機屏幕上清晰的圖像，蔡明發的兩個同事迅速溜走了。

看來，打賭的錢，他們是存心要賴掉了。

蔡明發從口袋裡拿出錢，又數了十張大團結，然後熱情的塞到程功手裡：“小程，這次可真是謝謝你了……你這幾年吃喝嫖賭的，叔看了心痛啊……今天的事情，蔡叔我高興，你爹娘在下麵應該更高興，所以這一百塊錢，我給的心甘情願！”

蔡主任這麼一說，程功的心裡變得難受了。

“蔡叔，這錢我還是不要了！”程功將一百塊錢推了回去：“您看著我長大的，這些年我在你們家吃飯都吃了幾十次，這次修理彩電，就算我報答您的恩情！”

說著，程功背著包轉身就走。

蔡明發在後麵一疊聲的喊著程功的名字。

然而程功腳步匆匆，飛快的就走遠了。

蔡明發看著程功的背影喃喃說道：“這小子還真是轉性了啊？！”

蔡主任是長輩，他可不願意占程功的便宜。

但現在這種情況，直接給錢，顯然會傷了程功的自尊心。

於是蔡主任回家，讓老婆準備了整整一籃子雞蛋，然後又在後院抓了一隻肥鴨子，笑容滿麵的趕到程家來送禮。

程功不在家，而莫娓看到蔡主任拿著一大堆禮物從外麵進來，又驚訝又緊張，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蔡主任把禮物放下，然後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蔡主任光顧著說，他把程功大大的誇獎了一番，卻沒注意到莫娓的臉色很難看。

等蔡主任走了以後，表情複雜的莫娓沉默片刻，將雞蛋收好，然後將鴨子養在院子裡。

……

程功回到家，已經是傍晚六點。

莫娓坐在凳子上發呆，她麵前的方桌上擺著一盤炒雞蛋，一盤青菜。

程功頗為欣喜的問道：“今天買好菜了？”

莫娓表情古怪不說話，她給程功盛了碗飯，然後坐在對麵看著他狼吞虎咽。

吃著吃著，程功忽然聽到妻子幽怨的問道：“今天你都乾了些什麼好事？”

程功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呃，你都知道了？”

“我不問，你是不是就打算瞞著我了？”莫娓痛心疾首的說道：“一百塊錢呀！整整一百塊錢！我給人打零工，半年都賺不到一百塊錢！你倒大方，一百塊說不要，你~你欠著一屁股債，還充什麼好漢啊？！”

說著，莫娓捂著臉大哭起來。

程功放下飯碗，他輕輕拍著莫娓的後背：“錢是小事，做人還是要有骨氣，有尊嚴……蔡叔打小對我就不錯，這兩年我們窮，蔡叔也接濟了我們不少吃的用的……這次幫他修理彩電，其實隻是一點小問題，如果我收了他的錢，那就反倒是坐地起價、趁人之危了。”

莫娓抹著眼淚想訓斥程功幾句，但是看著程功有點陌生的表情，她嘟著嘴說道：“蔡叔對我們不錯，我們也對他好一點，但是下次如果你再這樣的話，我絕對不原諒你！”

程功拍著胸脯賭咒發誓，下次一定不會這樣。

“唉，如果不是蔡叔的話，這筆錢拿回來多好……”莫娓將雞蛋小心翼翼的放好：“你還欠那頭老虎好多錢，如果三個月後還不出錢，天知道這幫壞人做出什麼事情來……”

程功一邊吃飯一邊安慰妻子：“放心吧，錢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莫娓搖搖頭表示不信，但這次沒有開口斥責程功。

吃完飯之後，莫娓去洗了碗，又在院子裡看了一會兩隻鴨，嘴裡念叨著回頭讓鴨子生蛋，然後孵化小鴨，然後便能得到更多的鴨蛋和鴨肉。

程功聽著妻子的絮絮叨叨，他心裡有些好笑，又充滿溫馨。

其實，賺錢不是這麼賺的。

……

一連幾天，程功的空閒時間，都在鎮政府的閱覽室讀書看報。

眼前的局勢，與程功了解的還是不太一樣。

改革開放剛剛開始，而小鎮上還沒有得到足夠的發展動力。

除了小鎮上有個肉聯廠之外，整個小鎮上保持著一種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

像鄒婷這樣在肉聯廠上班的女工，每月不到三十塊錢的收入，已經算是“高收入”了。

而大多數鎮上的居民，還停留在自己種菜、自家養雞的階段。

勤快一點的，多養些雞鴨，或者抓蝦捕魚，拿到小集市上去賣。

懶惰一點的，自己種點糧食，撐不死也餓不著。

整個小鎮的購買力，完全取決於肉聯廠職工的錢包。

程功仰天長歎：就這商業環境，就算是巴菲特親臨、索羅斯重生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