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姬鬱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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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布商的女兒吧。”

沉吟了片刻，姬三兒才開口說道。

“沒錯，我們家姓顏，所以爹爹給我取名叫做顏如玉，弟弟取名叫做顏如烈，可是弟弟也...”說著，顏如玉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傷悲，小聲抽泣了起來。

‘哐啷—’

門外響起一聲，像是呈茶的木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進來吧。”

姬三兒在屋內喊了一聲，門‘吱呀—’的打開，隻見馮起小小翼翼的將收拾好的茶壺茶杯端進來，上麵還沾有些許茶漬。

“你怎麼了？”姬三兒見馮起臉色不對，出聲問。

“三爺，其實...其實顏姑娘所說的遭遇與我竟是如出一轍，莫不是...我們都有著陳奉這樣一個共同的仇人。”馮起臉色悲愴，看著顏如玉說道。

“除非...你就是那馮僉事下落不明的獨子？”顏如玉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著。

“馮應京，馮僉事確是家父。那夜，錦衣衛抄家，母親將我從暗道送出去，家中卻無人生還。馮起曾在家父墳前立誓，此生隻為手刃那陳奉而活，不死不休。之前對三爺有所隱瞞，還請三爺饒恕—”

馮起對著姬三兒跪下身來，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恩人快快請起，你是忠臣之子，若不是那陳奉狗賊，又怎會落得如此淒涼下場。你父親為民挺身而出，又有誰會怪罪你呢。”

顏如玉上前兩步扶起馮起來，眼波如水，望向姬三兒那邊，姬三兒本就沒想怪罪，也說道：

“你起來吧，我不會怪罪你的。”

這時，馮起才從地上爬起身來，小心的接過顏如玉遞過來的手帕，見姬三兒沒有反應才略微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你必須這樣做才能報仇麽...?”姬三兒問的很牽強，他其實在聽顏如玉講完的那一刻就已經確定，她不會回頭了。

“不然呢，又有誰能替我報這家破人亡之仇？江南受陳奉迫害的千千萬萬的百姓的仇誰來報？當今天子腐朽無能，前幾日進宮參選，倒是覺得太子殿下頗為開明，不久的將來即位以後也不會是個昏君。陳奉狗賊不知為了何種陰謀，想方設法送我進宮去，卻隻是在漱芳齋日日待著，出閣之前，我便會想方設法去接觸太子殿下。”

姬三兒沒有說話，隻是愣愣的站在那裡，拳頭攥的咯吱咯吱作響，指甲掐進肉裡，說不出來的冷靜。

見姬三兒沒有答話，顏如玉歎了口氣，靜靜地看向鏡中的自己，潔白的皮膚猶如剛剝殼的雞蛋，一雙漆黑宛如幽潭的眼睛，帶著點點的憂愁，卻是流露出不符合年紀的滄桑。

唇紅齒白，略顯稚嫩的臉龐，作為陳奉眼中的美人坯子即將進獻給深宮大院。

自古紅顏多薄命，香消玉殞誰人憐？

“你會有這樣的感覺嗎？當你看著一個人，可是你會覺得，心裡很難過很難過，好像已經和那個人認識了很久很久，但是你想不起來他的痕跡。你隻能在心底有一點點的潛意識。現在的我就是這種感覺。”

顏如玉看向姬三兒，口中喃喃道，眼鏡迷蒙著霧氣，逐漸走到跟前，身上散發出的好聞的香氣撲進姬三兒的鼻孔裡。

姬三兒抬起了頭來。

“入了宮，我會保護我的朋友們的，包括，你。”顏如玉說道。

“不...！”姬三兒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顏如玉，也沒有介意馮起的在場，大聲嚷道，“不，我不要你的保護，我不舍得你走，總有一天我會強大起來，強大到把所有瞧不起我們的人都踐踏在腳下，到那一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們就是王！你也不用在皇宮裡委屈！”

姬三兒聲嘶力竭地嚷著，顏如玉顫抖著身子抽泣，馮起靜靜地銘記這一切。“對不起...你會走得更遠的，但是，也是為了胸中的仇，也為了不讓陳奉察覺，我隻能入宮，否則便是欺君之罪，所有人都會沒命的。”

顏如玉輕輕掙開姬三兒的雙手，理了理發鬢，沒再看他，隻道一聲：

“保重。”

說完，顏如玉朝門外走去，燕大俠已經立在門口多時了。

像是想起了什麼，顏如玉停了停腳步，姬三兒立馬抬起頭來，兩個人相互望著。

“東林黨人現在是天下唯一的希望了，楊漣楊大人更是你的救命恩人，希望你不要忘恩負義。”

隨後，顏如玉轉身離開了，一抹殷紅色的夕陽一揮一灑在西山上，湛藍湛藍的天空浮動著大塊大塊的白色雲朵，它們在夕陽的輝映下呈現出火焰一般的嫣紅。

在一片火紅的背影中，姬三兒隻看到了一抹姑娘的嫣然笑語。

怔怔站在了原地好久，直到馮起輕咳一聲，姬三兒才反應過來。

“三爺，楊大人昨晚有話托我交代給您。”

“什麼話。”

“楊大人交代，董其昌那件事鬨得甚大，所以已經幫您準備好了京城的戶籍，名字就叫做姬鬱非。還說，紅封教是宮內鄭氏與閹黨在外麵的爪牙，如果想要幫到顏姑娘，就得有人壓製住他們。最後這張紙條也交托給您。”

說著馮起遞上手中的紙條，姬三兒雖然經書不通，但也識些字，打開紙條，上麵二十四個行楷大字鏗鏘有力：

以暴製人，是強壯者；以德服人，實為愚伮；以暴製暴，方能製閹。

合上紙條，姬三兒轉身對馮起道：

“如果我要去對付那紅封教，幾成勝算？”

馮起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天，姬三兒眼神中卻是充滿戰意。

“從今天，我不再是姬三兒，我是姬鬱非。馮起，我要你找來二十個人，為我們所用，能辦到嗎？”

看了看戰意高昂的姬鬱非，馮起也覺得熱血沸騰，重重點了點頭，“當肝腦塗地也要辦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