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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開花三十二連續六天的課上完,終於輪著一天休息。

收到趙梨潔三條消息,說的都是讓他傍晚時候去琴行的事。一條告訴他確切地址,一條告訴他開始時間,一條和他約碰麵地點。

陳就今天沒有彆的事,便應下去看她助陣她老師的教學彙報演出,她問了好幾次。

收拾好,陳就背著個出門,和趙梨潔在琴行附近的一條街見麵,還不到五點半。

“去吃什麼?”趙梨潔拎著一個黑色的小提琴盒,裡麵裝著她的琴。特意約早,就是為了一起吃個飯。

陳就的視線在她的琴盒上盤亙數秒才慢慢收回,他沒什麼特彆想吃的,“都行。”

“那我們去吃小火鍋?”趙梨潔說,“就像澳門豆撈那樣的,一人一個小火鍋,我記得這附近新開了一家,他們家評分很高,應該很好吃!”

陳就嗯了聲,說好。

趙梨潔說等等,拿出手機,“我看看那家店的地址。”

陳就見她騰不出手,便道:“我幫你拎著琴?”

“啊?噢,好!”趙梨潔抬眸衝他笑,二話不說把琴盒遞給他。

兩人站在路邊,趙梨潔捧著手機搜索那家小火鍋店的信息,陳就站在她旁邊,麵前車流不斷,禁不住有點出神。

趙梨潔問:“那邊要拐兩條街,不過不遠,走過去哎?”

陳就慢了好半拍回神:“嗯?好。”

他和趙梨潔一起去過不少次書店、圖書館,他們還算聊得來,這是第一次這麼心神不寧。

陳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冬稚。

或許是因為這個琴盒。

以前冬稚還在學琴的時候,每次他要幫她拎琴盒,她都會拒絕。他見過她摔跤都要背著地護住琴,對她來說,那是她最最寶貝的東西,所以就連拎一拎這種簡單的事,她都舍不得假手於人。

“……陳就?”

趙梨潔叫了兩聲,陳就才聽到,忙斂了臉色,“嗯?”

她笑問:“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陳就抱歉衝她笑了下,岔開話題,“找到那家店的位置了麼,怎麼走?”

趙梨潔看他幾秒,沒追問,說:“前麵左拐,過一條街再右拐,就在那附近。”

“那走吧。”陳就說著轉身。

趙梨潔看向他的手,“琴盒會不會很重?不然我自己拿吧?”

“還好,不重。”他說,“沒事。”

趙梨潔一笑,便任他幫自己拿著,“那麻煩你啦!”

陳就微笑:“不麻煩。”

入秋,風有點涼,路上的人已經開始穿起稍厚的外套。

陳就一身淺色風衣,原本就個高,顯得更加出挑。

平時每天都是校服,隻有休息日這樣的時候才能看到他穿彆的衣服。趙梨潔邊走邊側著頭打量,待陳就發現,問她看什麼的時候,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說:“看你的衣服。你穿風衣很好看哦。”

“是嗎。”

“是真的,沒騙你!”趙梨潔特意強調。

不是那些整日想著怎麼花裡胡哨勾搭女生的二流子,陳就對穿什麼好看不好看不甚在意,聞言也隻是笑,不說話。

走過第一個路口,趙梨潔說著,忽然提起冬稚。

“對了,我前些日子和冬稚互相加了好友。”

陳就一頓,“是嗎?”

她點頭,“我加的她,聊了幾句。”

“說什麼。”

“沒什麼,就隨便聊了幾句。”趙梨潔怕他不信,“是真的沒什麼,聊了可能沒有二十句吧,冬稚好像不怎麼愛聊天的樣子。”她不好意思道,“也可能是我太煩了。”

陳就解釋:“她不太愛和不熟悉的人聊天。”

趙梨潔打量著他說話時的神情,嘴角笑意淡了一點點,但很快又重新變得濃重,“你好了解她的樣子。果然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啊!”

陳就沒有否認,扯了扯唇,算不上笑。

看不懂他的神情是什麼意思,有那麼一瞬間,趙梨潔甚至覺得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又道:“我有邀冬稚一起去玩,她好像沒什麼興趣。”

“很正常。”陳就說。

“然後我說有空的話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學習小提琴的心得,她回了一句,後麵我再跟她說話,她就不在線了。”

陳就一怔,停住腳,“你和她提了小提琴?”

“對呀……”趙梨潔愣愣看他,“不能提嗎?”

陳就沒說話,眉頭擰起一個結。

趙梨潔忐忑等了幾秒,他最後卻隻歎了一聲:“算了,沒事。”

後半段,趙梨潔沒再提冬稚的事,找了好幾個不同話題,氣氛才重新好起來。

到小火鍋店前,陳就卻說不進去了,他把小提琴盒遞給趙梨潔,正要推門的趙梨潔一愣。

“我想起還有點事,我回去一趟,今天可能沒辦法去看你演出了,對不起。”

趙梨潔動了動唇,半晌沒說話,好不容易擠出笑,“很著急嗎?不能吃完飯再回去嗎?”

“不了。你好好吃。”陳就頷首,言畢一刻都沒多留,轉身就到路邊攔下一輛車,揚長而去。

……

冬稚正在家裡吃飯。聽見院門推開又合上的動靜,她以為是附近鄰居有事來找她媽,還沒起身,就見陳就從院裡進來。

她愣了愣,而後表情緩緩沉下去,默不作聲拿起筷子繼續吃飯,連招呼都沒跟他打。

冬勤嫂這會兒正在陳家當值。

陳就把正門掩起一些,半開半闔,屋裡光霎時暗了不少。

他走到冬稚身邊坐下,看著她卻不說話。

冬稚吃了幾口飯,實在吃不下去,放下碗筷,無聲歎氣,“你乾嘛。”

“對不起。”他說。

冬稚輕輕挑眉,“對不起什麼?”

“趙梨潔加你了對不對。”陳就說,“小提琴的事,我不該嘴快告訴她。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冬稚垂了垂頭,把滑下來的頭發絲勾到耳後,重新端起碗執起筷子,“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學過幾年琴,然後不學了。”

陳就聽她這麼說,心裡不是滋味。

冬稚夾了一筷子菜放在米飯上,“你不走?”

“我去哪?”

她默了默,“你在這乾嘛?”

陳就說:“反正也沒什麼事,陪你吃飯。”

冬稚並不是很想他陪,誰喜歡吃飯的時候被人盯著,胃口都沒了。

奈何陳就不肯走,她起來趕他也不像話。等會兒要是驚動前麵的人,不止她媽要罵她,彆的當值做事的背地裡不知道要怎麼嚼舌根子。

冬稚瞥一眼門,門半闔著,從外頭也看不見裡麵,索性由他去。

她慢條斯理吃飯,難得有清閒的時候,不用上學,作業做完,還不用幫她媽的忙,沒人在旁邊催她吃快點吃快點。

若是沒有人盯著那就更好了。

陳就不知道她心裡的腹誹,看她吃得挺有味道,忽地道:“好吃嗎?”

冬稚說:“還行。”

“我嘗嘗。”

冬稚皺眉,見她這幅不讚同的神色,陳就馬上加一句:“我沒吃飯呢還。”

“回去吃啊。”

他說:“不想回去,我媽不知道我回來了,你不是看到我從你家院門進來的,他們以為我還在外麵。”又催促,“夾一筷子我嘗嘗。”

“你不愛吃。”

“誰說的,勤嫂做的菜我又不是沒吃過。”

冬稚還想找理由拒絕,他伸手要去握她拿筷子的手腕。她隻好道:“好了,我來。”

冬稚將筷子反過來,用另一頭夾了一口菜,遞到他麵前,對上他那張臉才反應過來。

她喂他像什麼話。

應該讓他自己使筷子才對。或者重新拿一雙,何必省這點懶呢。

陳就卻沒覺得哪裡不對,就著她伸來的筷子吃進嘴裡。

斯文地咀嚼,吞咽,嘴裡乾淨了才說話,這是規矩,也是習慣。

他皺起眉:“怎麼跟平時吃的味道不一樣?”

冬稚回神,垂下眼,“我媽今天急著出門,跟佳嫂她們一起去買菜,煮菜馬虎了一點。”

陳就哦了聲,信了。

冬稚將筷子調轉回來,繼續吃飯。

陳就靜靜看她吃,她吃東西的時候不聊天,看也不看他,眼裡隻有手裡的碗和麵前的菜盤子。

他覺得她也太過專注了些。

忽然想起什麼,陳就用胳膊肘碰碰她,“冬稚。”

她停住動作,抬頭,隻發鼻音,“嗯?”

“我這身衣服好看嗎?”他笑起來,“好不好看?”

冬稚一時不知道怎麼答。

她不說話,他追問:“不好看嗎?”

陳就突然在意起來。一瞬間,著了魔般,就想聽她說一聲“好看”。

本來是找冬稚拿放在她口袋裡忘記要的手套,到了路口,一等就是半天。打電話給她先被掛斷,第二個電話打過去接了,就聽見她在那邊哭得快沒氣。

等冬稚邊哭邊走到路口給他送手套來,一追問,結果聽了個讓人搓火的事。

冬稚和陳就兩家住得近,從小一起長大,她這麼說,溫岑就這麼聽,多的也不去問。

“不哭了。”溫岑默默歎氣,抽出紙遞給她,“真彆哭,仔細等會臉疼,我不騙你,眼淚乾了臉上多疼啊……”

他一張張遞,冬稚一張張拭眼淚,攥了一手的紙團。

“給我吧。”溫岑看她漸漸緩過來了,要過她手裡用過的紙,起身去路邊,扔進垃圾桶。

再回她麵前,他問:“那你等下怎麼辦?”

“回家。”她說。

“回去跪著?”

她默然。

“你彆那麼傻啊我說你。”溫岑皺著眉蹲下,“這大晚上的,冷的要死,跪一整晚明天你的膝蓋還要不要了?你聽我的,能蹲就蹲一會兒,最好是坐著……家門口有凳子沒?反正沒人看到,寧願坐到天亮也彆跪。”

冬稚不說話,他又問:“聽到沒?”

她這才點頭。

“我回去了。”冬稚嗓音沙啞,站起身。

溫岑跟著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

“你眼睛腫得都睜不開,我哪放心你一個人走,萬一掉坑裡或者絆倒摔跤了算誰的?也好有個人給你從泥裡撈起來啊是不是。”溫岑說,“要是怕被認識的人看到告你家長,你就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跟著,這黑不溜秋的,萬一有壞人出來遛彎剛好碰上,你一個人那不完蛋了嘛。”

冬稚嗓子疼,哭這麼久也累,不想說話。知道他是好意,她沒再堅持,疲憊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

冬稚在前,溫岑在後。

這條路上隻有沙石被鞋底踩過的聲音。

她放慢速度,回頭看,溫岑兩手插兜,跟著她的步子一如往常散漫,那眼睛卻黝黑得發亮。

他衝她擺手,示意她安心往前走。

她轉回頭,繼續提步。沙石摩挲鞋底的聲音又響起。

回家的路還是那條路,隻是今晚變得格外長。

……

冬稚坐在屋簷下,院子裡漆黑靜謐。正門一直關著,她媽該在房裡氣得哭過,現下大概睡著。至於門,不用試都知道肯定反鎖了,她有鑰匙也進不去,即使可以,她也不想。

坐了不知多久,口袋裡手機嗡嗡響。

溫岑給她發消息,說:“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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