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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開花三十二

腦海裡閃過那天冬稚在院裡發脾氣的樣子,記起她那雙氣紅的眼,陳就替冬稚解釋:“是鄭揚飛過分了,他如果不那麼過分,冬稚也不會發脾氣。”

“我知道,我知道。你理解冬稚,我也理解她,人都是會有脾氣的。但是也要客觀一點看問題對不對?”趙梨潔說,“我知道冬稚是個很好的人,你和她能相處那麼多年,她肯定有很多可取之處。隻是,她在學校裡現在這種處境,那麼多人說她,議論她,難道她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很多事情她明明可以換一種方法,很好地解決,但她就是不,所以才造成現在這種局麵。真的,明明都可以避免的。”

陳就沒說話。

趙梨潔歎了口氣:“我也不想太八婆,可是我們認識挺久了,難得有個能這麼聊得來的朋友。”她頓了一下,看向他,“如果你擔心騎車載我冬稚會生氣,以後在學校我會儘量跟你保持距離,沒事兒。”

她說著,轉身就要往門裡蹦。

麵前就是一個坎,她一蹦,沒站穩,“啊”了聲,整個人往前栽倒。

陳就一驚,忙伸手去攬她的腰。

趙梨潔被他攬住,肩撞到門框,好在沒摔,扶著陳就的手臂站穩。

“沒事。我自己進去,你回去吧。”她不看陳就,悶頭就要繼續往裡衝。

陳就攔住她,歎氣:“你先站好。”

趙梨潔不再動,卻低著頭。他的袖子被她越攥越緊。

陳就試探地叫了一聲:“趙梨潔?”

她垂著腦袋,搖了搖頭。

“你沒事吧?”

“……”她彆開臉。

陳就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

“你哭了?”

“沒有。”她抬頭一瞬,慌忙轉開,一手扶著他的胳膊,用另一隻手擦了擦眼角,“風有點大。”

陳就瞥見她微紅的眼睛。

默了默,他語氣放軟:“我也沒說彆的,你哭什麼。”

她眼淚往下掉,真的哭了:“陳就,我不想被你討厭。”

“我不討厭你。”

她還在哭。

陳就想找紙巾,身上沒帶,隻好強調:“真的。”

趙梨潔眼紅紅看他,抿抿唇,自己把眼淚擦乾,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沒忍住。”

可憐兮兮的模樣有點好笑,陳就扯了下嘴角,“沒事。你彆哭了就好。”

她鬆開他的胳膊,去撫牆,“那我進去了,你快回家,已經很晚了。”她蹦過門檻,停住,回頭看向他,“我的腳沒那麼疼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那雙眼睛,真誠又有點說不清的拗氣,陳就心一軟,“明天下晚自習我送你。你進去吧。”

趙梨潔愣了一下,眼淚還沒褪乾淨,一下子又像笑又像哭,用力點頭。

……

冬稚到家比平時晚。照往常的時間,冬勤嫂也已經睡了,更何況遲了。

她輕手輕腳開門,洗漱也不敢發出大動靜,怕吵醒她媽。

換上睡覺的衣服,冬稚躺在床上,直直看著天花板,困意輕到幾乎沒有。她轉了個身,對著衣櫃發呆。半晌後,掀開被起身,開起台燈,打開衣櫃門,從靠下的一層拿出琴盒。

琴盒放在櫃子裡是怕屋裡太潮,琴壞了。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常把琴盒拿出來擦一擦,不希望它落灰。

這把琴不是成人琴,她現在這個年紀,身量和成人無異,用這把琴有些不太順手。不是貪圖便宜故意買小,是收到這把琴,這個禮物的時候,她還是個半大小孩。

冬稚蹲在櫃子前,抱著琴盒,沒把它打開,隻摸著盒身。

去老師家上課的記憶仿佛已經過去很久了。

好多事情也仿佛過去很久。

具體時間細數不清,在這之間改變的人和事,倒一一分明,再清楚不過。

她剛開始學琴的時候,陳就剛學會騎自行車。他小時不愛出去鬨騰,沒多少朋友,整天在家抱著書看,收到大人的禮物,第一個就想著拉她一塊玩。

那會兒陳就似乎沒什麼運動細胞,也許是不常運動,所以笨拙,不像現在,在籃球場上一跑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離不開他。

陳就學自行車比彆的小朋友慢,等她也學會以後,他憋了口氣,不知道跟誰較勁,緊跟著也學會了。

他有時候騎車在門前溜達,遇上她出門學琴,或者下課回來,總攔著要帶她兜兩圈。

八、九歲的男孩女孩,從小一塊長起來的,玩在一起很正常,那會兒陳就的爺爺也還沒走。碰上了,老人家偶爾會站在門邊看,勸冬稚:“你給他個麵子,讓他帶你兩圈,騎得不穩摔了,回來我收拾他。”

等她坐上去,陳就載著她,她抱著琴盒,便在附近來回兜圈子。他故意騎得快了,她就緊緊揪住他的衣服,一迭聲喊:“慢一點!慢一點!”

風裡都是她嚷嚷的聲音。

年少不知愁滋味,日子好像每一天都那麼美好。

有的時候碰見陳就載了彆人,都是男孩,等他放下人,再過來要她上車,她就會耍脾氣,說:“彆人坐過的,我才不坐。”

陳就怪她刁鑽,抱怨:“你怎麼這樣啊?”

她脖子一梗,還振振有詞:“我爸的車後座就隻載我。”

她這樣說,後來,陳就的自行車再也沒有載過彆人。

直到現在。

幼稚的蠻橫玩笑話,最終還是變回玩笑。

不再去想,冬稚低著頭,摸摸琴盒,不多會兒把它放回衣櫃。

關上櫃門,關上台燈,她躺回被窩,餘溫尚在。

閉上眼,平靜地等待入夢。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事易變不過其一,或深或重的苦難,一輩子多了去。

這些小事,也就不算什麼。

……

再見到溫岑,感覺有些不一樣。距離仿佛被拉近,陌生感一下褪去許多。

他沒特意找冬稚說話,一如平常。

中午放學,苗菁邀冬稚一塊去推車,冬稚說:“我車壞了,得去修。”

“小紅壞了?”

溫岑橫插一句:“小紅?她的車不是藍色的嗎?”

“藍色的不就叫小紅,叫小藍多普通。”苗菁瞥他一眼,繼續對冬稚道,“我陪你走到路口。”

冬稚沒推脫,兩人還是一塊出校門。

到校門外取車的地方,聽見旁邊的人在聊,陳就又騎車載趙梨潔了。

苗菁小聲跟她嘀咕:“陳就跟趙梨潔倆人怎麼回事啊?”

冬稚低頭看著書,溫岑在紙上塗塗畫畫,都仿佛沒聽到,專注得很。

……

下午,太陽撥開陰雲,都趁著課間出去曬一曬,走廊上人不少。

冬稚不愛走動,沒離座位。身旁的同桌去向彆人請教題目,空著。溫岑身邊同樣,苗菁在走廊上,是曬太陽大軍的一員。

他用趣÷閣帽戳了一下她的背。

冬稚回頭看一眼,“嗯?”

溫岑趴在桌上,問:“你不是也會嘛,那個。比賽你參加不?”

稍頓,明白他說的是其他人八卦的那件事。

“不了。”冬稚說,“我很久沒上課了,手生。”

“手生也試試啊,怕什麼。”

她沉默片刻,說:“我的琴小了,不太趁手,沒換新的,估計拉不好。”

溫岑還想說什麼,她坐直,背不再貼著他的課桌前沿,枕著自己的桌繼續看書。

……

周五晚上,陳就到家比平時晚。往常他回家都很準時,除非臨時有事。

蕭靜然一直等著,照例讓廚下預備了熱湯,在爐子上煨著,剛看過一遍從廚房出來,聽見動靜,知道他回來,馬上迎出去。

“怎麼現在才到家?”她趿著拖鞋朝門走。

陳就手裡拎著一個大袋子,正在玄關拖鞋。

她一瞥,隨口問:“拿的什麼東西,那麼大?”

陳就抬眸看她一眼,隻說:“我和朋友在外麵逛了一會兒。”三兩下換好鞋,提步就往樓上衝,“我先回房換衣服。”

“哎——”蕭靜然還沒說話,他跑得飛快,轉瞬就上了樓。她無奈,歎氣,“跑那麼急做什麼。”

陳就換好衣服下樓,兩手空空。

蕭靜然讓人盛好湯端到餐廳桌上,陳就拉開椅子坐下,蕭靜然在旁看著他喝。

陳就舀一口湯喝下,衝她笑,“好喝。”

“好喝就好。”蕭靜然笑盈盈,“媽天天讓人給你燉。”

陳就說:“媽,我回來晚了你就彆等我,彆跟著我熬夜。我又不是小孩子。”

“知道,知道。你喝你的。”蕭靜然心裡熨帖,怎麼看他怎麼好。

想起剛才他拎回家的大袋子,蕭靜然張了張嘴,剛想問,又自己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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