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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被安宸一針見血的戳中心事,不覺惱羞成怒,撂了幾句狠話便拂袖走了,原本在周圍踟躕的人見沒好戲看便也三三兩兩的各自散了,秦月凝眉不悅的望著楚月走遠,很是看不順眼。
安宸自己倒是無所謂,兩人正要說話,卻不想對麵慶陽候太夫人領著兒媳婦宋氏和孫媳婦江氏迎麵而來,幾個人正好麵對麵碰了個正著,人說冤家路窄,這話一點沒錯。
陸太夫人一見了安宸眼神便沉了沉,隻是見秦月也在,倒也沒有失禮,客氣的與秦月見過禮,對安宸也淡淡的點了點頭便目不斜視的過去了,倒是江氏到底年輕,兩眼裡早已是怒火中燒,若不是在宮裡怕是要衝上來似的。
才進宮便遇見了這麼些人,安宸早沒了心情說笑閒談,心裡又一直掛念著家裡的兩個孩子,與秦月簡單的敘過幾句,便想去尋太夫人,在她老人家身邊安安穩穩的坐著,直到宮宴散場,秦月本就與她親近,安慰了幾句便也往自己母後宮中說話去了。
這裡安宸帶著個丫頭自顧往太夫人那邊去,經過一排光禿的梧桐樹下時,隻見剛剛遇見的慶陽侯夫人宋氏獨自在前麵站著,隻見她微微抬著頭看著遠處灰蒙蒙的暗沉的天際,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正輕輕的歎氣。
安宸見此也不好回身躲開,況且宋氏已經轉過頭看見她了,安宸隻得神態自若的走到了她跟前,淡淡的問了聲好,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也不是自己心虛,陸博明怎樣那也都是活該,他自己自作自受,然而宋氏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聽說前陣子慶陽侯還因此而想要另立庶子為世,她心裡也是酸楚的罷。
宋氏安宸眼前明媚動人的安宸,心中也是諸多感慨,就像是又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自己也是風光霽月、年華正好,隻是歲月不再、容顏易老,轉眼孩子們都已經這麼大了。
見她隻是望著自己,眼神卻有些飄忽,安宸也不想多站,客氣的告辭便要往前麵去,宋氏的思緒也一時被打斷,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斂了斂神,說道
“夫人陪我走走可好?“
安宸不覺得愣了愣,停住腳步遲疑的望著她看了一會兒,宋氏滿眼真誠,眼中既無憤慨也無恨意,安宸一時也不忍拒絕,隻得點了點頭,又對身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讓她走遠些等著自己。
即便是宋氏真的要說幾句,那也是一片慈母之心,自己聽著便是了,等著小丫頭在幾丈遠的地方守著,宋氏不在意的笑了笑,緊了緊身上的鬥篷,轉身緩緩的往前走著,安宸也隻得隨後跟上,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踱步在這光禿禿的隻剩枯枝的梧桐樹下。
“小的時候,我與你母親也常常在這裡玩,那時我們才開始認字,在書上看見鳳棲梧桐一句,我們便認了真,時常跑到這裡來找鳳凰,有時候夠不著還爬過樹的,隻是從沒見過。”
走了一陣,走在前麵的宋氏便輕聲述說起來,邊說還一邊仰著頭看著身旁一株高大的梧桐,枝椏間也有用枯枝敗葉搭的鳥窩,隻是是不是鳳還巢卻是不知道的,此時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響。
宋氏雖比安宸的母親大了三四歲,可因為當時宋氏的母親與安宸的外祖父乃是遠方親戚,兩家時常往來,宋家也是有女兒在宮裡的,兩個小姑娘也時常進宮玩,與那時的東宮太子李崇都十分熟識。
這還是安宸第一次在外人的嘴裡聽見有人提起自己的娘親,隻是聽宋氏的話,卻是很難想象自己那溫柔安靜的娘親小時候居然還會爬樹,想想便覺得很不協調,再有,母親與宋氏從前是好姐妹這是,自己也是在前世的時候才知道的,反正自自己記事,從未聽母親提起過宋氏這個人,也許是發生了什麼事,兩個人之間鬨了彆扭吧。
“說完倒是你妹妹更像你母親幾分,不過你們姐妹都是有福的,上回博明得罪了你,他也得到了懲罰,說來這也是因果報應,我害了你母親一生,如今便報在自己兒子身上了。”
見宋氏突然把話引到了兒子被廢這件事上,安宸也不知說什麼才好,隻是聽宋氏的話,自己卻有些不明白,因果一說她原是不信的,不過自從又重活了一次,她對這些還是有些信服的,宋氏所說的害了自己娘親一生,指的該是自己娘親與廢帝李崇的事吧,隻是這事她一直以為是前太後從中作梗,難道宋氏也參了一腳?
宋氏見她疑惑,便也不瞞著,今日她便是專門在這裡等安宸的,最近她時常做一場奇怪的夢,夢裡四處是火,隔著火光她還看見安宸的麵容,安宸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卻悲慘而死,夢中她似乎都能感受的到那烈焰烘烤的滋味,每每驚出一身冷汗,夢裡的一切好像真的一般,對安宸更是怨不起來了,近日又時常回憶起兒時的樣子,精神也總不大好了,也許是內心有愧,所以心神不寧吧。
安宸靜靜的聽著她娓娓道來,歲月好像重返到了幾十年前,那是這裡還是鶯飛翠繞滿目繁茂,年長幾歲的宋氏與鄉寧李崇在樹下遊戲,時光靜好,隨著年歲一日日增長,三人也都相繼知事,鄉寧與李崇兩人本就年紀相當,況且兩人本就是親兄妹,雖然各自不知道這事,也許是血濃於水的緣故,兩個更是親密些,年久日深便都把這份親情當成了愛情,彼此都有了一段不可言說的秘密,豈料宋氏同時也對溫柔體貼的李崇心生好感。
要說這就是孽緣了,李崇從來隻把宋氏當成姐姐一般敬愛,陷在愛情裡的男女都是沒有多少理智的,當愛已成癡卻不得的時候,心裡的痛苦可想而知,因愛生妒,什麼姐妹情深也就顧不得了,又有前太後在背後推波助瀾,可想而知,鄉寧與李崇怎麼可能如願以償終成眷屬。
自然最後也是有情人從此蕭郎是路人,而宋氏也是一場空,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聽宋氏說完,安宸便也了解了為何自己娘親從不提起宋氏了,看著宋氏如今已經內疚,安宸雖心裡不忍,卻也沒有把自己娘親與廢帝就算沒有她也不會在一起的話說出口,隻在心裡默默的謝過宋氏陰差陽錯間阻止了這場醜事的發生。
宋氏說出這些埋在心裡多年的秘密,神情似乎輕鬆了許多,看向安宸的目光依舊坦然,安宸也回了她一個淡淡的笑意,並沒有在多說什麼,那都是上一輩的事了,況且都過去了這麼多年,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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