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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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時候，獻王薨逝的消息突然便傳了出來，關閉許久的獻王府大門終於打開，府裡掛滿了白幡，然而除了獻王妃和獻王的子女，無人敢放聲哭泣，文武大臣默默的上過香，沒說一句話便急急的走了，留下他們從前的君王，孤獨的躺在冰冷的棺木裡，他們不僅吝嗇的舍不得掉一滴眼淚，就是留下看一眼獻王的儀容也都不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安宸上過香，遲疑的看了眼旁邊不做聲的傅靖寧一眼，她想靠近黑漆漆的棺木看看獻王，傅靖寧轉過頭看見她眼裡的乞求，默默的牽著她的手一同靠近了棺木。

獻王灰白的臉露在外麵，靜靜的躺在裡麵，神態安詳，安宸不知道他是怎樣咽下最後一口氣的，他又是如何的結束了自己對於彆人來說很是失敗的一生。

安宸想著過去幾年發生的事，不自覺便紅了眼眶，眼淚簌簌的往下落，滾燙的淚珠滴在了黑的發亮的棺木上。

獻王妃靠著棺木哀戚的哭著，同樣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好像躺在棺材裡的不是獻王，而是她自己，懷裡抱著年幼的孩子，睜著一雙無知懵懂的大眼望著這滿屋子被蕭瑟秋風吹蕩起的白幡，不哭也不鬨，很是乖巧，獻王的幾個兒子也都目光呆滯，最大的兩個姑娘嚶嚶的悲戚著，與其說是哭她們的父王，更像是在哭她們自己。

似乎是被安宸夫妻倆嚇到，見有人靠近，獻王妃不自覺的瑟縮了起來，茫然的抬起沒有焦距的雙眸，呆滯的望著眼前的人，抱著孩子的手也緊了幾分，孩子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

“你是鄉寧郡主？你是來接他的麼，他終於還是去找你了？”

獻王妃抬頭看見安宸，嘴裡癡癡的說著，模糊的話語很是低沉，說完便又頹然的垂下了頭，用臉輕輕的貼在了孩子柔軟的發頂。

這幾句話雖模糊，安宸卻聽清了她的意思，她卻也隻能輕歎了一聲，什麼也沒說，轉身往外走去。

獻王府並沒有進行多大的改建，這裡安宸也很是熟悉，小的時候她們姐弟常常留在外祖母這裡，一住便是好些天，這裡的一草一木很是親切。

“寧國公夫人，能雖老奴來一下嗎，我們老夫人想見見您”

這個人安宸還有印象，她是之前太後身邊的嬤嬤，見她神色懇切，安宸並沒有馬上拒絕，傅靖寧皺著眉不悅的看著這位嬤嬤，他並不願意安宸去見前太後。

見安宸遲疑，這位嬤嬤也知道有些為難，踟躕了一會兒便撲通一聲跪下了，嚇的安宸忙側開了身子。

“求您了，老夫人如今臥病在床，不會為難國公夫人的”老嬤嬤語氣悲戚，哀哀的聲音更是讓人不忍拒絕，安宸隻好點頭答應了，傅靖寧也隻好跟著她一同前往。

前太後住的地方並不遠，到了門口嬤嬤便攔住了傅靖寧，安宸安慰的對他笑了笑，便獨自一人進去了，屋裡光線很弱，門窗都掛著黑色的布帷，過去那個驕傲的太後便有氣無力的躺在冰涼的床榻上，像死人一般沒有動靜。

嬤嬤上前輕聲喚了一聲，她這才稍稍睜開了已經渾濁的雙眼，緩慢的望向了離床不遠的安宸，帶安宸來的嬤嬤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了，臨走還掩上了沉重的房門，吱呀聲又一次把陽光擋在了門外，屋裡又是一片陰暗。

而前太後此時卻像個厲鬼，沒有光澤的雜亂蒼白的頭發，滿臉密密皺紋，乾癟的下頜，襯得一雙眼睛更大，卻也是無神的，安宸有些吃驚，想起了四年前那個頤指氣使盛氣臨人的太後，心裡不自覺的便升起了些憐憫。

“不許直視哀家。”多年的習慣她還是不能夠改好，見安宸那樣看著自己，她有些氣惱，語氣還是那樣的威嚴，隻是蒼老沙啞的聲音卻讓這句話沒有了昔日的威懾力。

“哀家今日叫你來，不是為了求你，哀家的幾位孫女也都到了指婚的年紀，你幫著想想辦法。”

請人幫忙還說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估計也就隻有眼前這位了。安宸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為然，她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呢，剛剛的那點憐憫也消失不見了。

不過想起剛剛在靈堂見到的那兩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她心中也有些不忍，如花的年紀卻被關在這小小的院子裡，不得自由，若是無人記起，一輩子便都要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裡度過了。

可是給她們說人家並不容易，先不說陛下會不會同意，京中的這些人家也沒人敢求娶啊，普通老百姓又怕這兩位看不上，前太後也應該清楚這個問題，也因此的她沒有對安宸提起的她的幾個同樣被困的孫子，姑娘其實還好些，陛下也許不會太在意，男子卻絕對不會放他們出府的。

見安宸遲疑，前太後卻是不高興起來，瞪著眼睛看著她，看了一會兒便又得意的笑了起來，這樣的笑容出現在她臉上，安宸覺得很是詭異。

“你該幫幫她們才是，畢竟她們可是你嫡親的表妹，你有義務解救她們出苦海。”說完她便用她粗噶的嗓音莫名的笑了起來，在空曠的房裡顯得很是刺耳。

安宸有些不明白她這句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嫡親的表妹，隻是突然那枚早就被她處理的同心結這時候卻在她腦子裡晃了起來，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自己最不願意相信的事情，臉色也在對方肆意的笑聲中蒼白了起來。

前太後笑著笑著便又落起淚來，渾濁的淚水模糊了她原本便蒼老的雙眼，看著安宸秀麗的身影憎恨的咬著牙，惡狠狠的樣子嚇了安宸一跳。

她像是便什麼魔怔住了，仿佛透過安宸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口裡小聲的嘀咕著什麼。

“你想知道你那下賤的外祖母是怎麼死的嗎，彆這樣看著哀家，哀家可沒有殺她，她是殉情死的，還有那愚蠢的楊帆，哈哈。。。”

安宸正打算往外走，被她這句突如其來而又莫名其妙的話驚的站住了，外祖母殉情死的，可的外祖母明明比外祖母早去世，外祖父才是殉情而亡，莫非外祖母和外祖父之間，其實也不像外人看起來的那樣恩愛和睦。

見安宸驚疑，前太後很是滿意，這個秘密她原本準備帶進棺材裡的，可是她現在卻突然不想這麼做了，她不願意再一個人忍受著這樣的痛苦，應該找個人同她分享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