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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得馬車駛向城西,不過多時便到一處高聳的府第處。張少英倒是暗暗心驚,這府外極是開闊,一條鋪道自牌坊直通府門前。門前的金匾上便書有鄭國公府幾個大字。隻見牆院外數百步,均種有碗大的槐樹,高矮相近,兩旁對至成行。若非四周的片片枯黃,倒似春夏一般。門前當先兩尊石獅,威武睜目。門樓四根大柱並列,兩脊相疊,瓦爍紅光,朱紅的大門,極顯大氣。隻是府前立起招魂幡,白幔相繞,顯得頗煞景氣。府外親兵護衛森嚴,那帶刀都頭向值守交代幾句,值守便上前引張少英入內。那值守雖未說甚麽,張少英依然能瞧出他眼中的不善。繞過高聳氣派的麒麟影壁,隻見府內左右高牆並立,道旁古綠交錯,花圃陣列,宛如春夏時季。正前是一座高大雄偉的殿宇,屋宇間畫棟雕欄,鏤龍飛鳳,光耀亦目。正中金匾書曰:頤和殿,隻是掛起了白幔頗為不韻。拾級上階,進入殿中,那值守便躬身退了下去。但見殿中坐有數人,左右兩側隨侍仆人均著孝衣,未著之人,則儘是白衫,背負長劍,卻是柳天波的弟子。此刻柳天波正居上坐,桌右坐著一個身著葬服,年過四十的胖漢,麵容端正,正是當朝鄭國公柴永崎。邊上站著一位三十餘歲的鳳袍美婦,卻是柴永崎的正室夫人,右下坐坐有一人,是其二弟柴永廉。
左坐上坐有兩人,一人是任閒遙,另一人作將軍打扮,四十餘歲,黑麵精瘦,氣宇軒昂,其真實身份卻是當今西門的門主石破軍,外人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國公府的護衛將軍,餘者則多是值守親兵及侍婢。廳中極為寂靜,人人臉色冷峻。見張少英進來,柳天波起身迎了下去,說道:“小弟,可好久未見了。”張少英叫了聲柳大哥,拜了下去。柳天波笑著扶起,說道:“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張少英一愣,不知柳天波所指為何。柳天波轉身向柴永崎說道:“國公但有疑問,便向他詢問罷。”說完又轉身向張少英說道:“國公問你甚麽,你便如實所說。”說時,柳天波向張少英眨了眨眼。
柴永廉冷聲說道:“怎麽,見了鄭國公還不下跪麽?”張少英也不識得他是誰,他本就對這官階等級無甚觀念,在場的多人均是高官俸祿,萬人之上者,但在張少英眼中卻覺未有不同。聽得柴永廉冷語相譏,頓感不悅。他向來便對官家無甚好感,此刻有柳天波在不覺膽子也大了許多。林夢怡曾與他說過,柴家雖表麵風光,鄭國公也隻是個隻拿俸祿,並無實權的爵位,朝廷歲歲嘉獎有餘,卻隻是財物之賜。張少英反問道:“我為何要下跪?”廳上眾人一愣,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回話兒。柴永廉臉色甚是難看,心中極怒,卻礙於柳天波不便發作。柳天波回得上座,自顧喝茶,顯得輕鬆。
此次炸死的是三弟柴永盛,柴府震怒。柴永崎更是立誓,不將三弟屍身入殮,欲將此事上報朝廷,逼迫朝廷為此討回公道。如今柴家雖無權虛勢,但自太祖諭令永保柴氏一族世代富貴,朝廷也不得不顧及。
柴永廉沉聲喝道:“你一介草民,進見國公竟敢不跪,想反不成嗎?”柴府已知張少英隨蒼龍大鬨縣城,殺死一位副兵馬使。柴府均知朝廷也難以撼動逍遙城,是以將這股怨氣撒在張少英身上。張少英冷聲問道:“不知我是哪一國的草民?”柴永廉猛地一拍茶案,怒道:“怎麽?你想叛國嗎?”張少英說道:“朝廷的戶籍上可沒我的名姓,何來叛國之說。”張少英對此早已憤恨有之,此時說出來當真是大感痛快。
柴永廉一愣,悶哼一聲,坐了下去。柴永崎說道:“你前日隨七殺屠我府眾親兵,乃人親眼所見,你認是不認?”張少英瞧柴永崎麵色平和,但目光極是陰冷。想起金千兩所言,再見柳天波那般淡定,說道:“我這幾日一直在田陽鎮,你想冤枉人麽?”柴永崎性子再好,也忍不住了,喝道:“好個刁民,如此嘴硬,看來不讓你吃些苦頭,你是不說了?”張少英氣道:“你想屈打成招嗎?要想證明是我做的,你拿證據來。”柴永崎猛然站起身子,又忍住坐了下去。柳天波竟將張少英收入武林盟,柴永崎卻不得不顧忌。雖然當晚有人看見張少英麵目,但張少英有柳天波,任閒遙這二位統領前來,足見對張少英的重視。這二人自來時,言語中便對張少英庇護有加。柴永崎也不過是拿張少英出出氣罷了,卻不曾想張少英是如此硬氣,但想日後請殺手取了張少英性命便是。柴永崎問道:“那你拐騙良家女子,與林家小姐私通,你可知那是我兒欲迎之人嗎?”張少英聽得私通二字甚為刺耳,怒道:“人家不願嫁,你自己也不同意,偏想於我頭上扣罪名,你想殺我就直說。”柴永崎氣的麵色暴紫,正欲發作。
府外進來一位帶刀親兵,手持信箋匆匆入走到殿中,躬身稟道:“七殺大鬨漢水洛驛,殺死廂軍六十三人,此為七殺所留的信箋趣÷閣錄,裴縣尉已調兵前去圍剿。”眾人俱驚,大感意外。侍仆接過遞於柴永崎,柴永崎取出內書,略一細看,冷聲道:“七殺賊寇欺人太甚,柳統領,逍遙城自此界大開殺戒,當真無法無天麽?”柳天波接過信函,隻見紙上寫有:此人頭謹獻石門主驗收。”柳天波將信函隨手一扔,那薄如蟬翼的紙片,便緩緩向石破軍飄去。石破軍隨手接過,瞧了一眼,便向柴永崎告辭。
柳天波向柴永琦勸慰道:“國公不必憂心,此事自有公斷。七殺如此狂妄,武林盟豈能坐視不管。還請國公節哀,在下回武林盟自向盟主稟報。”柴永崎知柳天波性格,說走便走。柳任二人此來也不過充充場麵,報仇之事倒也不指望了。隻是心中頗為不解,以張少英這樣一個少年究竟何德何能能讓柳任這二人同來保舉他。
當下柴永崎也不挽留,親自送柳天波出府外,甚是大方客氣。府外已備好馬匹,一行二十名九屆及七界弟子各負刀劍大步出府。九屆弟子均著白衫,兩隊人並列,衣衫飄灑,頗為壯麗。張少英隨柳,任二人走在前處。任閒遙說道:“小弟,你可是深藏不漏啊。”張少英一愣,不知該如何回應。柳天波笑道:“少英啊,可知剛剛走的那人是誰?”柳天波此時亦連稱呼都改了,他並無正式弟子,此時已意欲讓張少英拜在自己門下。張少英說道:“我聽蒼龍他們說,西門有三位當家的,卻不知是哪一個?”柳天波說道:“他姓石,名破軍,便是這西門門主。”張少英並不識石破軍,心中倒不甚在意。柳天波叮囑道:“你可不要小瞧了此人,他的厲害之處連我們武林盟都不及啊。”張少英但聽江湖人對武林盟,都是大為讚歎敬仰。在江湖人眼中,武林盟一家獨大,沒有哪一派的風頭能勝之。此刻聽得柳天波如此評價,不由奇道:“真的?”任閒遙笑道:“很快你就可以見識了。”
一行驅馬至林夢怡歇息的客棧,店外已有店家和兩個小二在等候。得知前來的是兩位武林盟的統領,店家甚是歡喜,忙前忙後的大獻殷勤,生恐照顧不周。張少英此時才發覺,柳天波,任閒遙二人對誰似乎都很著禮。二十餘眾均安置在三樓,柳天波與任閒遙自進入房中便未再出來。張少英自回房中,林夢怡出了陣虛汗,臉色已有好轉,正臥在被內與阿信阿沅二女說著話兒。見張少英進來,二女歡喜的喊了聲姑爺。見林夢怡欲起身,張少英忙上前去扶。林夢怡擔心問道:“你怎樣了?”張少英便將府內之事細說了,林夢怡聽罷,便已知其中厲害。竟得柳天波等人幫忙,張少英也算自武林盟尚有立足之地,心中不禁對柳、任二人多了一絲好感。
林夢怡說道:“你體質竟勝過常人,自也是武林盟為何如此看重你。”張少英對柳天波,任閒遙等人已倍感仰慕。如此處處受人敬重,可比逍遙城遭人唾罵好多了,說道:“他們先前對我可也很好呀。”林夢怡說道:“那是自然,否則人家豈稱的上一個俠字。可你再細想一下,柳大俠竟說認你入武林盟,七殺卻將瘦馬他們安置在玄天派,這其中可能彆有深意。雖說玄天派乃武林盟五大門派之首,可終究不及武林盟。此次你若無此機緣,想來也不過是去玄天派而已。”張少英說道:“蒼龍大哥教我的內功心法就是玄天派的,很多我都不懂,定是他們一番好意。”林夢怡說道:“我曾聽聞,習武內修外練,甚者十年方成火候。你短短十數日之功便有如此作為,他們豈有不器重你之理。”
張少英問道:“難道人們之間便隻有這般互相利用嗎?”林夢怡說道:“自然不是,我們隻會對你好,隻需你不失進取之心,便不在乎你來日是否有錢有勢。”張少英溫言道:“妍妍,能娶到你,真不知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林夢怡臉蛋兒飛紅,垂首不語。
張少英伸手摸了摸林夢怡的額頭,已不再那般燙手了,問道:“你好些了沒?”聽得張少英如此不顧人前的噓寒問暖,林夢怡又羞又澀。輕聲說道:“出了些虛汗,已是好多了。”說到此處,林夢怡又想起母親孤零零的獨葬一處,不覺潸然淚下。想起母親的悲慘,林夢怡說道:“少英,你日後若飛黃騰達,納妾在所難免,隻盼你對她們不薄情寡義。”此言一出,阿信阿沅二女頓紅透了耳根。二人此時隨侍林夢怡左右,日後張少英與林夢怡共結連理,自可被張少英納為侍妾。張少英不知其中原由,握著林夢怡的柔荑,說道:“妍妍,我隻娶你一人,決不去納甚麽妾。”林夢怡說道:“那阿信,阿沅怎麽辦?總不能將她們送與彆人為妾吧?”林夢怡此時對二女極是感激,倒違逆初衷,願與三女共侍一夫了。張少英一愣,才知林夢怡竟是在說阿信阿沅二女,問道:“為甚麽一定要為妾呢?”林夢怡說道:“她們與我一樣,已無家可歸了,又能嫁給誰呢?”張少英說道:“大家都生的一樣,為甚麽要有這許多分彆?”林夢怡歎道:“隻因我們女子天生柔弱,自古已然。我們除了依靠男人,還能依靠誰呢?”張少英也深感無奈,隻得深深歎息。
張少英向阿信阿沅二女看去,三人六目相投,二女頓羞得不敢再去瞧他。張少英躊躇不決,這數日來多番變故,他已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更未如此想過,亦無此非分之想。自知二女與林夢怡姐妹情深,日後自不能送於彆人為妾。但想日後懇求柳天波一番,以他們的勢力便不定能為二女脫籍。
見張少英久久不語,林夢怡問道:“少英,你怎麽了?”張少英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問道:“你餓麽?”林夢怡久未進食,經張少英一說,頓腹中咕咕作響,不由大羞。張少英忙道:“我去拿。”剛起身子,阿信阿沅二女頓搶上前說道:“姑爺,吩咐我們便好了。”說罷,二女齊出房去準備。張少英直至此時才覺這姑爺二字聽得甚是新鮮,不覺暗暗好笑。自己與林夢怡一番謊言之詞,卻已是煮成熟飯了。但想自己竟已決意娶林夢怡,便隨她們叫了。
不過片刻,二女端來些素食。日間四人便未再出門,倚在林夢怡炕側說著話兒。竟至傍晚,金千兩前來叫門,説是柳天波設宴,請二人上樓赴宴,更吩咐將林夢怡帶上。張少英心中暗想,倘若自己平庸無能,恐怕便不會有這待遇了。林夢怡身子並未複原,但極想見見這兩位武林盟的大人物,稍稍打扮一番,兩人上樓去赴宴。柳天波與任閒遙已在桌旁細噓,見二人進來,便招呼二人就坐。
柳天波仔細瞧了瞧林夢怡,讚道:“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少英眼光可也不錯了,哈哈、、、”張、林二人想起草屋之事,不覺大羞。柳、任二人頓皆大笑。四人稍稍吃了些,林夢怡因母去世儘孝,隻是稍微用了些素菜。張少英雖知守喪三年之禮,但此刻心中無甚它念,並不懂守喪的禁忌。林夢怡知他此刻更不可能開身,何況二人並未正式成親,是以並未向張少英提起。柳天波向張少英說道:“少英啊,稍後我們出去打獵,你可願意隨我們去?”張少英不解道:“此時去打獵?”柳天波說道:“夜黑風高,自是打獵的最佳時機了,你可願去?”張少英一時不解,不由看向林夢怡。林夢怡但聽柳天波所言,已知當下之事恐怕與七殺屠眾有關。竟然張少英已身居武林盟,那自是非去不可,卻不禁擔心張少英該如何麵對七殺,兩方終究需站穩一處。林夢怡說道:“如此便請二位大俠照顧少英的安危了。”任閒遙笑道:“一定完好無損的還與你。”張少英正不知何意,林夢怡已起身告辭回避。柳、任二人閱人無數,均覺林夢怡殊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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