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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從來沒見過徐惠發火,從雲淡風輕、溫文爾雅到瞪眼斥罵,甚至要拿棍子打人,卻是另有一番韻味。

關係到兄弟的安全,這個當姐的豈能不火,豈能不怒?

“愛妃一會兒再收拾他。”李二陛下笑著附和道:“棍子呢,那宮人怎還沒拿來?”

徐惠眨了眨大眼睛,看著李二陛下嗔怪地說道:“臣妾也隻是一時急怒,陛下怎還火上澆油?”

哈哈哈哈,李二陛下好象很喜歡看徐惠嬌嗔的樣子,大笑起來,半晌才收笑說道:“禦醫也快到了,診治後若無事,也就放心了。”

停頓了一下,李二陛下又說道:“愛妃這裡恐怕沒有男子的衣服,朕讓侍衛取兩件過來,縱是不合身,先勉強穿著吧!”

徐惠又嗔惱地瞅了一眼李二陛下,這裡當然沒有男人的衣服,什麼恐怕,還帶這樣說話的?

李二陛下摸摸下巴,也覺得這話有點不妥,嘿然笑道:“脫口而出,似有不妥,愛妃不必介懷。”

徐惠能怎樣,隻能嗬嗬了。她起身走到後殿門口,對裡麵說道:“小弟,你可有哪裡不舒服,禦醫一會兒就到。”

徐齊霖在裡麵答道:“阿姐放心吧,我這身體棒著呢!嘿嘿,冬泳,冬泳,泳泳更健康。”

聽小弟說話的中氣挺足,徐惠有些放心,但嘴上還斥道:“讓你冬泳,等出來再收拾你。”

此時,禦醫已經趕到,在殿外候見。李二陛下立刻傳其進來,入後殿給徐齊霖診脈醫治。

時間不大,禦醫出來,向李二陛下奏道:“徐丞並無大礙,服上兩劑驅寒之藥,也便痊愈了。”

“不會落下什麼隱疾吧?”徐惠還有點不放心,開口問道。

禦醫再向徐惠施禮,答道:“充容娘娘放心,徐丞年輕體壯,服藥之後必是無妨的。”

徐惠點了點頭,說道:“那便在此煎藥吧!”

禦醫領命退出,徐惠不禁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下愛妃便放心了。”李二陛下笑道:“朕看棍子就免了吧,齊霖行事雖莽撞,卻是赤誠之心,訓斥幾句也就是了。”

徐惠點了點頭,苦笑一聲,說道:“臣妾剛才失態了,還望陛下不怪。”

“愛弟之心,朕豈能責怪?”李二陛下擺了擺手,說道:“在外麵聽說此事,雖不詳細,可朕亦是很擔心著急的。當時也想教訓這小子,不知輕重,為了一個奴婢竟冒生命危險。”

頓了一下,李二陛下繼續說道:“現在想來,齊霖亦是受陸羽仙長影響,把救人性命,看得很重,並不在意什麼身份貴賤。”

“陛下所言極是。”徐惠表示讚同,說道:“平常還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臨到自己親人身上,卻是另一般想法。嗯,臣妾也是俗人一個。”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李二陛下不以為意,倒覺得徐惠急怒,徐齊霖救人,都是發自內心,並無絲毫作偽,倒更顯真實。

說話間,侍衛送來了乾淨衣物,由宮人送到後殿。

徐齊霖又泡了一會兒,才穿好衣服,紅光滿麵地出現在殿內。

“微臣見過陛下。”見李二陛下隻是笑著擺了擺手,徐齊霖又湊近阿姐,陪著笑臉道:“阿姐,小弟知錯了,你莫再生氣了,氣大傷身,火大傷肝……”

哼,徐惠狠狠瞪了小弟一眼,臉色又稍微緩和了些,招手示意他再走近點。

徐齊霖嘿嘿笑著,又湊近了些,還特意躬下身,仰著臉,讓阿姐看看自己的精神煥發。

“啪!”徐惠一巴掌拍在徐齊霖的腦門上,打得徐齊霖一咧嘴。

“這次暫且饒過你,下次就用棍子抽了。”徐惠瞪起了眼睛。

“是,是,保證沒有下次。”徐齊霖摸了摸腦門,渾不在意地笑著。

兕子咯咯笑了起來,覺得這場麵很是有趣。

“齊霖哪,坐下吧!”李二陛下笑著說道:“不喝了藥,汝姐是不會放心你走的。”

還得喝藥?那藥湯——還不如給老子兩口高度酒呢!

徐齊霖嘴裡立時發苦,可剛看向阿姐,便見柳眉豎了起來,他哪還敢出言反對,隻好乖乖坐下等著。

“齊霖的救人之技,也是陸羽仙長所授?”李二陛下喝著香茶,看著徐齊霖,開口問道:“兕子說那宮女已沒了氣息,是真的嗎?”

徐齊霖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沒了呼吸,但還有心跳,且時間尚短。微臣也是儘力一試,救活她也是僥幸。”

李二陛下不是很懂這個,關係到醫術,更是後世的醫學知識,還沒說什麼心肺複蘇呢,可他還是不明白。

“隻要時間短,沒有氣息的便都能救活?”李二陛下抱著希望,卻也帶著疑惑。

徐齊霖搖頭,說道:“那也要看具體的情況,象溺水、自縊這樣的,或許可以。象生病、傷害這樣的,就不行了。”

李二陛下哦了一聲,顯出失望之色,但也是轉瞬即逝,緩緩說道:“陸羽仙長既傳授了你,埋沒世間豈不可惜?”

徐齊霖撓了撓頭,說道:“微臣倒是想印書出版,可還收集的不完全,有些東西,若是麵世,也必然引來軒然大波。於家師,未必是好。”

“你細細說來。”李二陛下有些不解。

徐齊霖沉吟了一下,說道:“陛下當知神醫華佗有‘刳剖腹背、抽割積聚、斷腸滴洗’之技,但若習此技,非要對人體的臟器和構造十分了解。”

李二陛下頜首,深以為然,說道:“這是自然。可這個——”

他突然似有所悟,皺緊了眉頭,說道:“難道——”看了眼兕子,李二陛下沒有再說下去,怕嚇到小孩子。

徐齊霖趕忙解釋道:“家師隻是對動物進行過研究,但也知與人相比,差誤甚多,是以隻有理論,卻萬萬不敢以此救人醫病。”

李二陛下臉色稍霽,沉吟了一下,也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此事甚難,且以後再議吧!”

人體解剖學的發展和其他自然科學一樣,是前人在漫長的曆史過程中不斷地探索、實踐和積累知識而發展起來的。但這些知識,也僅是當初在祭祀、狩獵屠宰和戰爭負傷時偶然觀察獲得。

自周公改製後,人殉、人祭的規模大大減少。另外,暴屍現象也不為社會所容,收葬無主屍體是政府的職責。這種情況下,大規模解剖屍體的機會便大大減少了。

所以,在封建社會,解剖屍體除了仵作偶爾能乾乾,其他人膽敢妄動必遭嚴懲,甚至被淩遲處死。

直至清朝,名醫王清任所著《醫林改錯》裡有關解剖學的見解,還均來源於觀察被野狗所噬食的荒野棄屍。

也就是說,野狗咬破的可以看看,但是隻要自己一動手,性質就變了。

這或許是醫學的悲哀,或許是社會的進步?

而東西方在解剖學上的發展,其實都差不多。在十六世紀,西方的維薩裡研究解剖學,還要偷絞架上的犯人屍體,甚至帶著學生去盜墓呢!

李二陛下多聰明,徐齊霖說得很隱晦,但他豈能不明白?

就說華佗,能剖開病人的肚子做手術,誰給他的自信?難道隻是解剖了貓貓狗狗,便敢對人下手?

也就是說,華佗肯定解剖過屍體,才能對人體構造了解得通透。至於屍體的來源,可就不好說了。

而陸羽雖然也對此感興趣,也是為了治病救人,但終是沒乾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情。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也放棄了用手術醫治病人。

這或許是醫學界的損失,很多病人因此而得不到救治,甚至會喪命。但連李二陛下也不敢輕易開放此禁,傳統觀念和世俗的力量,連他也要屈從。

可能有些遺憾,但也不是那麼強烈。解剖屍體,到底還是有些令人反感,至少是不舒服的。

徐齊霖想了想,說道:“有些急救術還是很有用的,且不涉及諸多禁忌。比如這個傷口縫合,溺水搶救……”

李二陛下點了點頭,說道:“那便寫出來吧,畢竟是陸羽仙長的心血,治病救人,也是功德無量。”

禦醫送進來藥湯,徐齊霖接過來試了下溫度,苦著臉憋著氣,一口喝乾。即便如此,臉也瞬間縮成了一團。

“喝藥的滋味比跳進冰水還難受?”徐惠覺得好笑,可還板著臉嘲諷了一句。

徐齊霖隻好嘿嘿乾笑,端起杯子喝水加漱口,然後,起身告退。

徐惠起身拿著絹帕給小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把藥方帶上,回家彆偷懶,讓人買了熬上。”

“知道了,阿姐。”徐齊霖笑著答應,又轉向兕子問道:“公主殿下,不是要去看看小鳥嘛?”

兕子擺了擺手,說道:“今天就不用了,小舅回去好好休息吧!”

徐齊霖點了點頭,躬身退了出去。

…………..

在皇宮裡救了個人,對徐齊霖來說隻是個小插曲,回到家都沒告訴彆人,隻是早早地在熱炕上躺下,好好睡了一大覺。

第二天早上,徐齊霖就覺得已經滿血複活,什麼藥方,什麼熬藥,他立時拋到了腦後。

派人給孫木匠打了個招呼,打造一個與送給阿姐同款的梳妝台。又派人去民聲報把連載的故事抄一份送到皇宮,徐齊霖便賴在家裡也不去上班。

反正大盈庫的運作已經走上正軌,新的發明創造也暫時沒有,他去了也就是喝茶乾坐。

趁著曠工的時間,徐齊霖跑到後院,與李武忠送他的蒼鷹加深下感情。然後,中午還要去晉王府,參加李四胖的餞行宴呢!

這隻蒼鷹是馴好的,倒省了很多麻煩。徐齊霖也不知道怎麼熬鷹,更不知道這蒼鷹需不要要熬,馴化好的正合他的心意。

雖然蒼鷹也隻能算是中小型猛禽,可比喜鵲大多了。徐齊霖覺得紈絝們要是打獵,自己肩膀上架個鷹,也是倍有麵兒。

當然,斯嘉麗等人卻不喜歡這個新寵物。主要是這家夥是肉食動物,吃起活雞活兔來,那是相當生猛,也相當的血腥。

所以,玩鷹的話,就隻有徐齊霖一個人,小丫頭們誰也不往前湊和。

其實,剛得到這鷹的時候,徐齊霖也有點害怕。那尖尖的利嘴,可彆啄了自己的眼睛。

有李武忠帶來的馴鷹人,徐齊霖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喂食。現在倒是好多了,這蒼鷹應該已經認他為主,也不用擔心變成獨眼龍了。

“去!”蒼鷹聽到口令,從皮護臂上猛蹬飛起,在空中翱翔,發出了尖銳洪亮的聲音。

徐齊霖拿起鷹哨,猛地吹了一下。時間不大,蒼鷹盤旋飛低,又落在了伸出的手臂上。

不錯,不錯,趕那天上野外讓這家夥抓個兔子啥的開開眼。

徐齊霖轉頭笑眯眯地看著蒼鷹,蒼鷹挺胸昂頭,眼珠兒慢慢地轉動著,看了看主人,伸出爪子磨了磨利嘴。

“阿郎,有客人來了。”斯嘉麗離得不遠便停下腳步,對蒼鷹有些忌憚。

切,就不能讓人在家消停會兒?

徐齊霖把蒼鷹交給魯達,十分不情願地前往廳堂。

廳堂內,馮智戴見徐齊霖過來,趕忙見禮。徐齊霖也不倨傲,回禮如儀。

寒喧落座之後,徐齊霖便先開口說道:“鏡子的產量還不高,雖有明碼實價,但多被王公大臣所購。從廣州海貿出洋的事情,恐怕要等上一等。”

馮智戴笑了笑,說道:“徐丞這麼一說,在下便放心了。可今日拜訪,卻不為此事,但也與鏡子有關。”

徐齊霖不解地望著馮智戴,等著他把話說完。

原來,馮智戴的弟弟馮智彧與給事中許敬宗的女兒要訂親,聘禮中想要一麵鏡子。

而這件事情,也成為後人詬病許敬宗的罪名之一,都說他貪圖彩禮,把女兒嫁給南方蠻夷酋長之子。

徐齊霖卻不以為意,要說包辦婚姻,現在都是這樣,傳統嘛,連公主也不是自由挑夫婿。

至於什麼蠻夷,就有點地域歧視了。嶺南的開發雖然落後,可人家馮盎也算是封疆大吏,他的兒子也不算辱沒了許敬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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