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降職城東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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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飯時間，王衝心事重重，來到了七樓職工餐廳。

東華銀行的職工餐廳在業內做的出了名的好，以前是半承包半補貼的運營，雖然便宜，但卻難吃的很。中央八項規定出`台後，這個餐廳承包給一家連鎖餐廳，純商業化運作，價格雖然上去了，但味道和質量也提了上來。

林天華在履職行長後，在員工福利方麵作的還是相當出色的，每層樓都有免費的咖啡、飲料等，到了八點後，公司還有免費晚餐。用他的話說，銀行是做投資的，最大的投資還是對人的投資，隻有員工在銀行內感覺到了家的溫暖，整個團隊才更有活力、更有激情，這一點，王衝很是讚同。

雖然是節假日，仍然有將近二百人在行內加班。除了櫃麵運營，其餘人理論上是上行政班，周末雙休，但作為全市最大的城市銀行，加班已成了一項傳統，開不完的會議、寫不完的報告，即便到了晚上十點多，整個東華銀行仍是燈火通明。

餐廳內正是旺時，王衝衝了杯咖啡，靜靜的排隊，快輪到他時，忽然一道人影閃過，插在前麵兩個人身前，那兩個職工一看是城東支行的顧天德，敢怒不敢言，有些不滿的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王衝見狀，忍不住道，“顧行長，放著高管餐廳不去，偏偏來跟職工搶飯吃，連保潔阿姨都知道吃飯要排隊，你身為支行長，怎麼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呢？”

顧天德笑道，“原來是王衝啊，下午我還要去找林行長彙報工作呢。”

王衝：“咱們東華銀行櫃麵辦理業務，有殘疾人優先、軍人優先，卻沒聽過有領導優先這個選項吧？”

顧天德頓時火了，“王衝你什麼意思？昨天你害得我挨了處分，難道還不夠嘛，今天你在這裡惹是生非，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想提醒顧行長，這麼多員工都在看著你呢。”

顧天德看了眾人一眼，“我插隊你們誰有意見？”眾人見顧天德這副模樣，誰也不想惹晦氣，沒人接茬。王衝舉了舉拿著咖啡的手，“我有。”

顧天德冷笑道，“我看你是犯了錯誤，火氣大沒處發泄了吧，這樣子，要不要晚上我組個局，找個地方，給你找幾個姑娘，讓你瀉瀉火。”

啪！

王衝一杯咖啡潑在了顧天德身上。

顧天德與王衝素來不和，他沒什麼本事，業務也不精通，靠著溜須拍馬做到了城東支行行長，才上任幾年，將城東支行弄得烏煙瘴氣，原本業績在中遊的城東支行，在他的辛勤帶領和不懈努力下，長期霸占倒數第一的席位。不過，他自我感覺良好，甚至聲稱，等年後調整，自己有望成為行長助理。

今日被王衝潑了咖啡，顧天德如何不惱怒，伸手就去抓王衝衣領。王衝常年運動，身材保持的極好，怎是腸肥肚圓的顧天德能比，隻見他一閃身，顧天德撲了個空，一個踉蹌。

顧天德丟了麵子，喊了聲王衝我跟你拚了，掄起王八拳，向王衝麵門攻來，王衝順勢一腳，踢在了顧天德屁股上，嘩啦一聲，顧天德肥胖的身軀弄倒了幾張桌子。

職工餐廳內一片狼藉。

顧天德打也打不過，隻得破口大罵起來。這時，餐廳內一片安靜，卻見行長林天華與辦公室主任李少華走了進來。

顧天德一見林行長，如兔子一樣，蹭的竄了起來，向林天華告狀道，“林行長，這王衝欺人太甚，自己犯了錯不知悔改，卻在員工餐廳對我進行人身攻擊，請林行長給我主持公道啊。”

林天華沉著臉，“怎麼回事？”

顧天德將事情的經過添油加醋講了一番，當然他是不會說自己插隊的事情，又道，“林行長，王衝目無紀律，先是犯錯在先，又是公報私仇，還踢了我屁股一腳，行長啊，這哪裡是踢我屁股，這分明是打你臉啊。”

王衝看著顧天德低劣的演技，一言不發。

林天華見顧天德說話越來越不像話，喝止道，“夠了，你們兩個稍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說罷，連飯也不吃，轉身就走了，辦公室主任李少華，連忙吩咐幾句，讓廚房給做一碗素麵，送到十七樓，隨即跟了過去。

十七樓，行長辦公室。

林天華麵前放著一碗素麵，上麵放著幾顆蔥花，不過林天華一筷子也沒有動。他點了根煙，靠在沙發上沉思。上午，廖行國已將王衝等人的處理意見報了上來。

桌子上放著一張紙，他當行長以來，糾正了行內報告又臭又長的惡習，要求所有工作類文件，都必須在一頁紙內說清楚，紙上簡單介紹了事情的經過及責追辦的初步處理意見。

王衝，嚴重警告處分，扣減績效半年。

張立羽，警告處分，扣減績效三個月。

顧天德，誡勉談話，書麵檢討，扣減績效兩千元。

這個處理意見，徹底打亂了林天華的的部署。他很是欣賞王衝，這年輕人有膽量、有魄力、有能力，業績也是十分出色，更難得的是具有良好的職業操守，作為行長，他的郵箱內投訴舉報不斷，唯獨王衝卻潔身自好，從未犯過原則性錯誤。唯一的毛病就是脾氣有倔，容易衝動。

本來，年後新區支行行長一職出現空缺，這個支行在行內排名第二，業績僅次於總行營業部，是個十足的肥缺，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這塊肥肉。如今行內兩大派係鬥爭的厲害，都想將這個支行長安排到自己人身上，為此眾人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甚至有人請到了財政局長來為其說項。

林天華是頂住了很大壓力，才下決心將這個職務安排給王衝的。一來王衝能力出色，業績突出；二來他雖出身老城信社，卻從不摻和派係鬥爭中去，這一點極其難得。此外，林天華對王衝另眼相看，還有個原因是，這王衝很像是當年年輕時的自己。

如今這一鬨騰，嚴重警告處分，一年內無法晉升，這個安排多半無法落地了。

為了配合東華銀行明年的上市計劃，董事會年初下達了2%的平均資產回報率、淨利潤8億的指標。（注：銀行考核指標過於複雜，此處做了簡化。）三季度過後，剛完成了一半，作為銀行行長，表麵看似光鮮，各種考核指標壓得他喘不過起來，這半年來，連戒了多年煙又抽了起來。

李秘書來敲門道，“顧行長和王衝在外麵等了半個小時了。”

林天華問，“他們兩個說什麼了嗎？”

李秘書說，“兩個人就坐在那裡，誰也沒搭理誰，估計是在反省呢。”

林天華說，“王衝會反省才怪呢，顧天德嘛，我估計他還在想辦法算計他來報仇呢。讓他們進來吧。”

兩人走了進來，林天華剛取出一根煙，顧天德很自然的拿起火機，給林天華點上，一邊還兀自道，“林行長，這王衝太過分了，簡直是冥頑不化，我幫他背了黑鍋，他卻反過來用咖啡潑我，這個事兒您得管啊。要重罰，一定要重罰。”

林天華眼神閃爍，直直的盯著顧天德。他並不喜歡顧天德，之所以顧天德能坐在城東支行行長的位子上，是因為他老爺子是上上任的市委領導，之前有恩於林天華，後來老爺子被雙規後，將顧天德托付給林天華，讓林天華照顧他。

顧天德仗著林天華這層關係，在行內無比囂張，得罪了不少人，林天華無奈之下將他派到了城東支行，可顧天德實在爛泥扶不上牆，幾年下來，將整個城東支行弄得一塌糊塗，存貸款雙降。

林天華道，“你們兩個人真行啊，這麼大的人了，在大庭廣眾下打架鬥毆，丟人丟到家裡去了。”

顧天德指著王衝，“是他先動手的，這件事我可是受害者，林行長，王衝這種人不服管教，桀驁不馴，是東華銀行的害群之馬，要是不嚴肅處理他，恐怕難以讓眾人信服啊。”

“夠了！”林天華喝道，“怎麼處理，我自有分寸。王衝，你有什麼可說的？”

王衝搖頭，“願意接受領導處理。”

林天華疑道，“難道你不辯解？”

王衝說人是我打的，既已成為事實，辯解也沒有用，不過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打他。顧天德喊道，“林行長，你看王衝這是什麼態度嘛！”林天華冷笑道，“王衝，要是換作是我，你也動手？”王衝嘿嘿一笑，“不會的。”

林天華忽然覺得王衝有些麵目可憎，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你們兩個回去寫個檢討，處理意見等節後我再公布。”

王衝轉身就走，顧天德還想留下單獨彙報，被林天華轟了出去。在電梯口，顧天德又遇到王衝，道，“有本事你彆落在我手中，否則有你好受的。”

王衝攤了攤手，“奉陪到底。”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國慶長假過後，王衝與顧天德打架的事情早已傳遍了整個東華銀行。王衝抵達辦公室時，聽到趙影、劉明亮等人正在八卦此事。

劉明亮正唾沫橫飛的講述當日發生的事情，好像是親眼見到似的，“咱們頭可不是吃虧的主兒，眼見顧行長撲了過來，連忙插招換式，使出了一記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將顧行長踢了個狗啃泥……”

趙影說，“顧天德這個老色鬼，上次去調查他們支行報上來的一個項目，那老家夥非得拉著我喝酒，仗著酒勁兒耍流氓，真想剁了那隻鹹豬手，頭兒這事兒做的漂亮！”

劉明亮又道，“不過咱們頭兒可能遇到麻煩了，聽說今天行長辦公會要討論對他的處分呢。”

王衝咳嗽一聲，繃著臉道，“大清早嚼什麼舌根子。事情都做完了嘛？”

眾人見王衝進來，連忙打問早，劉明亮尷尬一笑，說，“頭兒，沒事吧？”王衝擺了擺手，說你們給我省點心就好了。

長假剛結束，王衝給部門開了個會，布置了四季度的主要工作。

四季度小微事業部有4.2億的投放計劃，整體任務挺重，尤其是小微業務，不同於公司業務，一趣÷閣貸款幾千萬動輒上億元，又不如卡部那種30萬元以下快捷貸款風險小，這種30萬到500萬的小微企業，整體抗風險能力最弱。如今央行推行寬鬆的貨幣政策，這些企業還能生存下去，一旦銀根收緊，最先受到衝擊的便是這些小微業務了。

此外，王衝還特意強調加強對貸後調查的管理，如今客戶經理為追求業績，普遍重貸輕管，導致風險不能及時的甄彆和預防。好在王衝特彆重視這一塊，小微部整體運行情況還比較健康。

會後，大家關心王衝凍結盛宏飛賬戶的後續處理，生怕王衝會受到處分。

王衝在外麵雖然很是強勢，但麵對自己部門員工時倒也坦然，對眾人道，“盛宏飛這件事，責任在我，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夠引以為戒，咱們身為銀行工作者，權力大，責任也重，一定要堅持我們的職業操守。”

趙影說，“我們相信你，老大這麼做也是為了咱們東華銀行好，而且節前您還給行裡立下了大功。老大，聽說這次處理挺嚴重的，我們商量了，想聯名寫一個請願書，請求行內從輕發落。”

王衝：“胡鬨，錯了就是錯了，你們這麼一鬨，豈不要把我架火上烤嘛。”

關於處理結果，李友田早已跟王衝通過氣了，行內初步意見是“嚴重警告，扣減績效半年。”隻等行務會上審議通過，就啟動責任追究程序。

王衝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明年新區支行行長的這個職務，恐怕輪不到自己了。不過自己部門這些員工能有這種想法，自己心中還是挺溫暖的，但是卻不可行，既然行長無望，唯有做好本職工作，將小微部帶上一個新台階。

眾人正在會後閒聊，忽然部門會議室大門推開，人力總監杜雲起與紀檢室孫正斌走了進來。眾人連忙起身問好，“杜總監早，孫主任好！”王衝見狀，心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種問責，一般是我由紀檢室負責，而且整個程序快則三日，慢則半月，沒想到上午上班才兩個小時，處理結果就出來了。果然杜運起麵無表情道，“下麵宣布王衝的任免通知。”

所有人正襟危坐，王衝也看著杜雲起，靜候自己的命運。

杜雲起緩緩念道，“經研究決定，免去王衝東華銀行小微金融事業部總經理職務。任命王衝為東華銀行城東支行信貸二科主任，即可生效，宣讀完畢。”說著，他將一張調動通知書放在了王衝麵前，“王主任，請簽收下，到時會有人通知你辦理調動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