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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小說無彈窗免費閱讀!這天海棠是什麼時候走的阿嬌都一無所知,她在南窗下不知道木然地坐了多久。

初夏已然微微熾熱的陽光白茫茫地灑在她身上臉上,曬的她發絲都滾燙,額上也泌出細微的汗。

阿嬌卻還是恍如泥雕木塑般動也不動,她雙手不受控製地發顫,臉慘白的嚇人。

這算什麼?

這憑什麼?

就為了保護柔軟嬌嫩卻永不知足的戚夫人?

還是說更多的是為了克製呂後,她在前朝後宮的威望勢力實在都太大了,倘如生出更多的嫡子嫡女後,便是高祖自己也不能直迎其鋒?

那就拿漢室所有皇後的人生當兒戲嗎?

他有什麼權利把她們的人生全變成悲劇!

他知不知道薄皇後真的是阿嬌有生以來見過的脾性最溫柔和善的人,她一直盼望能有個屬於她自己的孩子。但既然命裡沒有,她便把所有的愛都無私地給了先帝的庶出子女們,精心照顧著他們長大。

先帝所有生下的皇子帝女都平安健康地長大了,這份心性便是太皇太後都說苦了她。

薄皇後要是泉下有知,她亦有可能擁有她自己的一兒半女,會有小孩子軟軟甜甜地叫她母後,她的怨恨憤怒又該有多少?

憑什麼呢?憑什麼改變她們的人生?

尤其是——昱兒——他是生下來就死了的——

那難道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嗎?

何其無辜!又何其悲哀!

原來大漢的皇後隻要住進椒房殿後,就會再也生不出孩子。還美其名日椒房殿多子多福,不覺得滑天下之大稽嗎?

她想起前世時嫁了劉徹十年還是一無所出時,彆說彆人就是她自己也疑心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等她被廢後住進了長門宮修養了幾年後,再以李妙麗重入後宮成為帝寵第一人的時候,竟然有孕了。

那個時候她竟也沒有半分懷疑,隻想著到底上天還是厚待她。

卻原來——原來——

廢了她於她卻是福源,她若一直住在椒房殿,隻會永遠的失去為人母的機會。

阿嬌頹然地倚在南窗下的靠枕上,仿佛一直堵在心口的一口氣突然泄掉了。這非但沒叫她好受一點,反而叫她陷入更深的絕望和憤怒。

她周身都提不起半點力氣。滿心都被酸楚憤怒湮沒,她特彆想嚎啕大哭一場。

她從前許下的誓言算什麼呢?

要為昱兒把元凶挫骨揚灰、抄家滅族,結果卻是她自己的太外祖父一手促成的。

這誓言多麼可笑,又多麼可悲!

她雙眼失神沒有焦點地往外望去,初夏的天宛如澄靜清透的寶石般,幾絲浮雲慢悠悠地飄蕩著,正是風輕雲淡的好天氣。

人往上看去,隻覺得滿頭的藍色中幾線純白勾勒的叫人格外舒暢愜意。

風從敞開的窗子裡麵吹進來,暖煦煦的叫人想睡去。

庭中的紅色已然很淡了,或者是被滿眼的濃綠逼人對比下,人不自覺地就被生機勃勃的綠色黏住了目光。空氣中滿是清新的綠葉味,來往的宮人眉目間滿是欣然。

一切都那麼充滿朝氣,阿嬌卻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間浸透了五臟六腑後又往周身漫開去。

她聽著隨風傳來的那些隱隱約約的歡聲笑語,隻覺得恍如九天之上傳來的,離自己太遠太遠了。

或許是她坐的太久,殿中又太靜。時間好似被凝滯了,她幾乎有一種已經到了地老天荒的錯覺。

阿嬌倚在靠枕上,一時想起前世時為了求子時館陶逼她喝下的那些墨汁一樣的苦湯藥時的苦澀期望,一時又想到被廢後在長門宮中聽說衛子夫生下了皇長子得以冊後的心灰意冷。其中艱辛苦澀何足為外人道?

更不能忘記的是當她終於答應劉徹重新開始後,她以李妙麗重回後宮,脾性跋扈飛揚到了為人側目的地步。卻在聽到來請脈的禦醫說出“夫人有喜”這四個字後,就哭的跟個淚人一般。

孩子縱便不是一個女人活著的全部意義,但是阿嬌還是忍不住聽憑著母性的本能,她期望能養育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小生命。

前世那些時光鋪天蓋地地向她湧來,她看見劉徹的淚眼,也看見自己的淚眼。

她極力克製住周身的發顫,死命地咬住雙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忽地,她又想起前世時在她有了身孕後,劉徹曾萬千感慨地說了句“若是早點該多好”。她當時以為他隻是單純感概,但今日明了前塵往事後,阿嬌竟有了個大膽的念頭:劉徹會不會也模模糊糊地猜到了椒房殿的底細?

這生怎麼想劉徹都像知道點什麼,自她回宮後隻在椒房殿打了個轉便再也沒回去過,一直跟劉徹住在溫室殿,夏日炎熱的時候才去清涼殿。

而且細細回憶起剛回宮的那天,她當時正愁怎麼才能不住在椒房殿,聽到劉徹主動提出立時鬆了口氣,自然也沒有多想。

但是現在想起來,怎麼都不對。

他從前也是起居和她在一起,從未想起去他自己的溫室殿。也就夏天熱起來了,會去清涼殿住上些日子。怎麼突然就不讓她住椒房殿了?

就為了向天下人證明他對她的寵愛?

難道盛寵十多年還不夠嗎?難道後宮三千都作擺設還不夠嗎?

怎麼會好端端地想到要她再也不住椒房殿了?

這個極大的可能刹那間就如烈陽般消融掉了阿嬌心中大半的寒冷,她這生比起前生實在得到了太多。

自阿嬌想起自己是誰後,無數次地反思前世的對錯。

到最後,她不得不說。若不是她和劉徹中間有足夠濃烈的愛,他們一年都過不下去。

她和他,實在是兩個都是很自我的人。

他是君臨天下的帝王,美人後妃對他來說無非是消遣所在。寵幸她們,就如逗弄貓狗一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不明白他真正放在心尖上供著的阿嬌為什麼就這麼計較這些,明明這些人乃至衛子夫都不能撼動她。

而阿嬌其實什麼都可以不要,她什麼都不在乎,隻要劉徹能忠貞不二對她,那麼她縱使為良人乃至少使又有什麼所以然呢?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劉徹口口聲聲說最在乎的是她,卻還是能接二連三地去寵幸那些隔天臉都記不起來的美人?

現在想想,前世時他們彼此都不能理解對方,卻還是糾纏了一生。

說句矯情的話,這如果不是愛,那什麼又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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