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光明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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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之秋、長空如血，天際高懸的血日紅得格外耀眼，揮灑出無儘毀滅光輝，催動硫雲周而複始的流轉，也照耀著魔界無垠的黑紅大地。或許惟有如此達到極儘的狂暴，才能孕育秉承毀滅大道而生的魔族。

然而血光閃耀的硫雲，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居然驚現一條若隱若現的細長紅線，穿透這些美麗而又恐怖的暴烈雲團，迅速消失在天幕遠處。莫非天空中有雙無形大手，意圖串聯起硫雲遮蔽血日不成？

其實並沒有什麼無形的大手存在，細長紅線隻是烈焰在極速掠過，短暫留於天空極高處的長長尾跡。可誰又會如此膽大妄為呢？這些血光閃耀的硫雲可不溫馴，正是魔界獨有的毀滅風暴源頭。

或許魔族們永遠不會想到，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竟然會是個凡人少年，還是界尊通緝已久的凶犯。隻因蕭雲沒有其他辦法，能夠既高速趕路又不露行跡，隻能儘量飛得更高些也更快些。

金睛清楚他就是魔界的凡人入侵者，若是輕易曝露行跡，必會遭受群魔圍攻，還不如硬撐著穿越硫雲更能潛行斂跡。膋血雷淵可是遠隔兩千萬裡之遙，這一路上的魔族城鎮和部落聚居地，估計沒有上千之數都會存在九百九。

感受著身周如火狂暴的硫雲，修行陽極之道的金睛都有些感到恐懼，虛弱無力的感覺也在潮湧般持續襲來。蕭雲確實飛得太高也太久，催動火雲翼的巨大消耗，幾乎達到力海中近半純陽邪力。

何況不隻是飛行才會消耗，金睛也在時刻抵抗毀滅氣息侵襲，還要在高速飛行中時刻保持戒備。如此一來整整三天的長途飛行，簡直已經成為一種折磨，若不想力儘而亡隻能儘快回複自身。

好在全力飛行三天後，蕭雲已經到達膋血雷淵十萬裡外，可以也必須停下回複自身力量。他早已被小火告知，再若前進便會進入魔荼後裔三族的領地。而且這個方向的三眼紫睛族非常恐怖，其血脈天賦正是魔荼眉心的紫金魔眼。

蕭雲在凡界就聽過太古三眼魔的傳說，剛修行時還為此感到驚奇，認為凡界不可能出現魔族。如今他終於明白過來，魔族和人族皆是源於凡界的生靈，這也證實炫炑界確實曾是凡界的一部分。

心有警惕的金睛再怎麼疲憊，倒不會忘了謹慎行事，斷不可聲勢浩大的回到地麵。於是少年於硫雲深處直接召回火雲雙翼，改用動靜最小的馭風之術緩緩降落，無聲無息的落在荒山野穀之中，仿佛從天空飄落片稍大的樹葉。

似乎蕭雲謹慎得過了頭，胡亂生長著魔植的小穀之中，彆說存在什麼魔族，就連常見的魔獸都不曾發現一頭。金睛看著僅僅驚飛的三兩魔蝠，好不自嘲的輕笑搖頭，對這荒僻之地感到很滿意。

“雲哥、我們已經快到膋血雷淵了，打算怎樣穿過三眼紫睛族的領地啊？那些家夥的眼力很厲害，很容易就能發現我們。魔荼三族可早就頒布過禁令，誰若是闖入膋血雷淵十萬裡以內，三族必定不顧一切的合力滅殺。”

小火惟恐金睛不知輕重，把已經提醒過許多次的話再次複述。也不奇怪、魔荼三族已占據膋血雷淵無數年，三族實力強大得離譜，光是魔王就擁有十數位，曆來都是炫炑界三大頂級勢力之一，毫不遜色於炫焐界尊和魔焰血凰一族。

不過這些太古魔荼的後裔從不爭霸，隻是世代盤踞在膋血雷淵周圍十萬裡的領地內，從來以守護三族始祖葬地為使命。三族數千萬魔眾，便如同隱居的守墓者一般，雖聲名並不顯於魔界，卻是神秘也不容輕侮的恐怖勢力。

三天來蕭雲早就通過小火，獲悉這些必須了解的隱秘，清楚金睛之身的修為，縱然達到炫焐界絕頂，也絕無可能硬闖膋血雷淵。他可不想獨戰數千萬魔眾，更不可能是十數位魔王的對手。

所以蕭雲決定幻化成三眼紫睛族混入，才有可能進入三族領地中心的魔荼葬地。雖然這無異於刀鋒行走，稍有不慎可能逃都逃不了，但總要比沒有任何機會、還如同送死的硬闖靠譜。

“不用擔心，雲哥可沒傻到去硬闖，那隻會是自尋死路。火弟、辛苦你先去附近打探，弄清楚魔荼三族的勢力組成，附近主要的地名和部落。我在此地儘快回複力量，然後再幻化成三眼紫睛族的樣子，這樣我們就可以混進去了。”

回複本我真形的金睛笑得很自信，覺得他再得精進的千幻之術無人可辨。可小火還是有些擔心，聞言之後繼續說道：“雲哥、三眼紫睛族擁有魔眼天賦，就算不如魔荼那樣的大威能，也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哦。”

“火弟放心好了，度劫後我的心丹有七色天紋之助，作為法術本源的虛偽之心又有精進，驅動千幻之術絕對能以假亂真。紫眸的紫金雙眸很厲害吧，但現在已看不穿我和銀瞳的千幻之術。”

小火聽主人說得這麼有把握，儘管還是隱隱有些擔心，倒不至於對雲哥沒有信心。畢竟唯一可行的法子，隻能是金睛幻形混入，而且度過心丹之劫後，蕭雲千幻之術的精妙確實遠勝往日，至少他完全看不出破綻。

有了決定的主仆倆不再耽擱，簡略的相互囑咐幾句後，收縮成芥子大小的血紅小火星，隨即離開金睛的力海真我輪，卻是迅捷如電的出穀而去。無疑小火這位探子非常老道和謹慎，並不是平時表現的那般幼稚懵懂。

目送著幾不可見的微弱火星消失無蹤，急需恢複實力的金睛隨手召出噬靈神矛，隨手一擊便洞開身側的黑紅岩壁，瞬間開辟出一個丈半大小的圓形石洞，竟深達十數丈之巨。

隨即金睛好一陣忙碌，布置迷幻和預警禁製掩飾住石洞，進入石洞後又取出若乾陣盤陣旗，迅速布置出一座簡略的小小聚靈陣。然後才放心的在石洞中入定，全力恢複自身消耗過甚的邪力。

修煉中的蕭雲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僅能感應到外界狂暴的毀滅氣息漸漸平靜，屬於魔天藍月的寂靜已悄悄來到許久。終於回複全盛狀態的金睛少年，這才緩緩睜開金光四射的雙眼，看向斜斜照入洞內的清藍月光。

蕭雲感覺這樣的寧靜舒爽讓心神儘得清明，如同泛波暢遊淺藍夢幻之海，不禁暗暗為銀瞳歎息。若是銀瞳沒有超越炫炑界的力量限製，肯定會喜愛魔界迷幻而又美麗的夜，可惜為了力量已丟失絕佳美景。

“雲哥、都快要天明了，現在恢複得怎麼樣了？這次可真是把我累壞了，整整奔波了一天飛了好幾萬裡，這次要是進得了膋血雷淵，一定要讓我得到些魔雷之力，不然我可要生你的氣啊！”

清藍月光中稚嫩的童音十分悅耳，就見一點幾不可見的血紅小火星，隨著童音波動迅速壯大。轉眼後便在洞口處化成一朵虛懸的拳大火焰，不是歸來後為主人警戒的小火還能是誰？

“嗬嗬、我說火弟你就不能大氣些？雲哥什麼時候虧待過你？不就是些魔雷之力嘛，到時候先讓你吸收個飽總行了吧？嗬嗬！”

“雲哥你說的啊，可不要到時候又和我搶......！”小火似乎隨時隨地都可以耍寶玩樂，哪裡又能看得出他說的累到不行，分明把蕭雲這個主人更多當成了玩伴。好在領悟童心之妙的邪尊確實般配，還真是有怎樣的主人就有怎樣的仆從。

當然、活了十數萬年的老祖宗不會真是個幼稚鬼，實際修行了四千多年的少年更不會懵懂。主仆倆開心的嬉笑玩鬨了片刻，小火便開始認真回報此次打探的收獲。

蕭雲這次的運氣確實還不錯，似乎他冒險來此也是命中注定。原來三日之後就是始祖大祭之日，這是魔荼後裔三族延續久遠的傳統。屆時三族不但要舉行公祭大典，還會從三族中各自選拔十名天才，進入膋血雷淵禁地試煉。

小萬探得的消息非常詳實，弄清了三族諸部的大致情況，還得到些許三大王城的消息。膋血雷淵果然是萬古禁地，僅有的三處出入之地皆有巨城守備，分彆是三眼紫睛族的紫電王城，幻音紫翼族的紫血王城，以及噬魂紫鱗族的紫煞王城。

顯然繼承太古魔荼血脈的三族，不但精擅血道和雷道，還分彆繼承瞳術和魔音、以及魔念天賦。對此金睛越發驚疑不已，魔荼和紫眸類似得太不同尋常了吧？

“火弟、是否打探清楚魔荼出自那個魔族？他和紫眸的神通如此類似，不會是太古時修出多種分身的人族吧？！”

“魔荼是人族？！雲哥你是不是還沒恢複？或者修煉時間長了犯傻？彆把我笑死了好嗎，哈哈......！三族的孩子都知道，他們始祖是嫡係的紫魘魔族，也是紫魘浩帝唯一的親弟，怎麼可能是修出多種分身的人族？哈哈......！”

蕭雲聞言更加感到無法置信，紫魘浩帝唯一的弟弟不葬在紫魔天，居然遠葬於無儘遠的赤魔天，這完全不符合邏輯不是？不過這次金睛倒是反應神速，沒有被小火再次看成傻子。

金睛當然記得小火此前曾說過，釋迦佛祖都想葬在凡界故土，誰又能想到無數年後葬地會歸入赤魔天？如此看來，膋血雷淵能留存至今確實情有可原，不說魔荼是無數魔族景仰的偉大英雄，誰又敢無視其紫魘浩帝唯一親弟的身份？

可是這仍然無法解釋紫眸和魔荼神通類似的疑問，看來惟有進入膋血雷淵的魔荼葬地，才有可能得到比較合理的解釋。隻是先前自己胡亂猜測的念頭怎麼如此頑固，這是否就是份屬冥冥的直覺在隱隱提示，魔荼很可能就是自己太古時的前世？

想到此處金睛好沒來由的心亂如麻，誓言為人的他怎麼可能接受自己前世為魔？不過修心之人豈能任由自己的念頭作祟，僅僅胡思亂想了幾息時間，便將這些荒誕無稽的念頭徹底屏棄，繼續和小火認真商議如何混入三族內部。

漸漸的魔天血日送走藍月再登天際，魔界清晨暴烈如火的朝霞之中，心有定策的蕭雲終於出了山洞。不想剛看到東升的血紅火球渲染著漫天硫雲，忽然心生極其強烈的熟悉感覺，仿佛這些都是他曾經擁有的生命印記。

金睛呆呆的看著血日楞了好片刻，明顯有些心神不定和念頭紛亂。好在少年很快就自嘲的笑了起來，還用力甩了甩滿頭金發，也不知輕聲嘀咕了些什麼。卻是一心三用催動邪力和心之力，同時全力催動千幻大法幻化身形。

轉眼過後荒僻的小穀之中，隨即出現個十歲左右的魔族孩子。其彎曲而又稚嫩的小小紫色雙角，以及眉心中那紫光閃耀的魔瞳，無疑說明這是個魔荼真正的血裔後代，還屬於三族中最強盛的三眼紫睛族。

幻化得惟妙惟肖的金睛還不放心，隨手掐了個訣印召出冰鏡，仔細看了許久才滿意自己顯得可愛的形相。隨後在小火不耐煩的催促聲中，刻意駕起龜速的黑風離去，其目標明顯就是千裡外的烈霆部棘林鎮。

“雲哥、向東百裡就有通往棘林鎮的岩道，若是碰到烈霆部的巡值小隊，就馬上向他們尋求幫助。不用擔心會遭到拒絕，魔荼三族曆來極其團結，雲哥冒稱自幼流落荒野的孤兒，必定會被巡值小隊送到棘林鎮安置。”

蕭雲聞言不由得心中暗喜，笑著隻誇小火最是機靈雲雲，隨後改換方向直奔岩道而來。坑蒙拐騙經驗豐富的凡人少年，確實是個運氣上佳的小騙子，破衣爛裳的紫睛族毛孩子，這才剛走上岩道不久，果然幸運的遇到巡值小隊。

看到遠處正在遠去的十名紫睛族大漢，機靈的毛孩子馬上扯開嗓子大喊大叫，稚嫩的童音開始在岩道上遠遠傳開：“大叔、大叔，等等我、等等我啊！小雲迷路了，大叔可以送我回家嗎？”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孩子的呼救聲，十名巡值的魔卒無不感到奇怪，這才剛剛巡查過的岩道，怎麼無端端冒出個孩子？但魔荼三族極其團結，對外來者雖殘酷到極致，但對族眾舍棄性命都會出手相救。

停下腳步的魔卒們根本不需頭目下令，紛紛毫不猶豫的回過頭來。就見岩道上一個披頭散發、破衣爛裳的流浪兒，正邁動那雙小短腿向他們跑來。可還沒跑到半途就腳下不穩，踩到塊碎石向前隻踉蹌行將摔倒。

身為頭目的魔族漢子當即閃身向前，一把抱住即將摔倒的本族毛孩子，關心之下竟沒顧得上問些什麼，馬上認真查看孩子是否傷了那雙赤足。原本心中暗喜的蕭雲不禁一楞，感受到魔族漢子半點不偽的關切，心中頓時好不慚愧。

果然無論是何智慧種族，真善美隻在於心的選擇，這些被世人稱為至惡的魔族，足已愧死滿口慈悲的空性！或許因為感受到魔族漢子真摯的關懷，又或是冥冥中那似乎存在的熟悉感覺，蕭雲竟然莫名的有些激動。

如此一來毛孩子益發顯得可憐，活脫脫就是個自幼流浪於荒野的孤兒，竟然讓來到他身邊的魔卒們暗暗歎息。小頭目發現孩子的赤足並未受傷，這才半抱住幼嫩的身體問了起來。

“小不點、你怎麼獨自來到野外？你的父母去哪了？怎麼弄得如此狼狽？”魁梧的魔族漢子語音雖然厚若銅鐘，卻輕易就能聽出其中的溫情。

“大叔、父母是什麼？我從小就是這樣的啊，我的樣子很狼狽嗎？”蕭雲感受著本心中越發轉盛的愧疚，卻要刻意裝出副懵懂無知的樣子，以什麼都不明白的話語進行答複。

“啊？！你不知道父母是什麼？孩子、你是在野外長大的？”十名魔卒都相當的驚訝，分明都沒想到，還會有流落荒野的本族孩子，極其團結的魔荼三族中，可找不到這樣的例子。

小頭目的見聞顯然要多些，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一些舊事，居然流露出悲傷的神色。而不敢多想導致露出破綻的蕭雲，不得不裝扮著讓他愧疚的懵懂無知，繼續說出早就編好的謊言。

“是啊、大叔，我在山穀裡長大的，因為喜歡看天上的雲，我就叫自己小雲。就...就是今天我獵一頭魔虎追得迷了路，不知道怎麼回去了。”

魔族漢子看著稚嫩的孩子情緒相當激動，察覺這孩子的修為不弱，卻是抱著蕭雲說道：“好、光明雲這個名字很好聽！小雲、我們不去山穀了，現在和大叔回家，我們回棘林鎮見阿公好不好？”

蕭雲聞言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眉心中的紫金魔瞳更是光芒流轉，越發顯得滿臉的幼稚和迷惑。其實他知道三族皆以光明為姓，姓氏源自始祖魔荼光明法映，與紫魘浩帝光明法明姓浩的本族，同為紫魘魔族的嫡係血裔。

此時有個瘦高也明顯年長些的魔卒，似乎也想起些什麼事情，頓時滿麵驚色的問向小頭目：“曜頭兒、小雲看起來正好十歲左右，不會是當初那幾頭該死的血凰，擄去的姐妹在野外留下的孩子吧？”

小頭目顯得很是沉重的點了點頭，相當肯定的說道：“當初失蹤的姐妹們皆有身孕，小雲肯定是其中某位姐妹的孩子。幸虧始祖保佑，我們的血脈傳承永遠不失，小雲不但學會了說話和狩獵，修為遠比同齡的孩子要強。”

蕭雲聽到這些不知應該高興還是慚愧，雖然他早就明白魔荼三族擁有血脈傳承，也清楚十年前三族和魔焰血凰的爭鬥。但如此欺騙真心關懷他的魔族，哪怕並無歹念也必然心緒紛亂如麻。

不久後刻意循著往事軌跡混入的凡人，被十名情緒激動且對他關懷倍至的三眼紫睛族魔卒，就這麼輪流背負著直奔烈霆部的棘林鎮而來。或許魔荼三族的強大就在於此，豈不見魔卒們渾不在意他們的實力還不如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