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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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垠血海掀起滔天巨浪，赤紅狂湧之中潮聲轟鳴如雷，三條千丈血龍昂首遨遊其間，更引動無儘血霞輝耀四麵八方。

紫眸和銀瞳遠眺著海麵的百裡旋渦，雖然心中滿是焦灼卻於眉目間儘顯怡然，仿佛正在含笑憑吊千餘年的平靜終於逝去？

可是同為蕭雲的金睛此刻卻展開火雲雙翼，帶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高飛於天際，為赤色天幕再添更為璀璨的金紅之色。

或許無法為小妹返生出力的純陽少年，正在用光芒和微笑發泄心中的懊惱，卻不得不將自己的光和熱儘量遠離，避免妨礙小妹真魂再聚。

感應到金睛心中的不甘和鬱悶，紫眸當即心中一動，想起某些必須避免的變數，卻是迅速以念力溝通力海中的小火。

“火弟、外界時間已過去半月有餘，金睛現在的實力已經遠強於我，而且因此也無法返回凡界，便由金睛和你再往炫炑界如何？”

“雲哥、上次我想回去，隻是想看看故土，其實不著急馬上就去複仇。還是雲哥說的辦法好些，金睛主人留在這裡或許可以幫上些忙。”

蕭雲聞言輕輕搖著頭，雖然心有焦灼卻在微笑不已，他怎會不知小火想留在這裡看熱鬨。但金睛炙烈的極陽氣息彆說幫不上忙，若能少添些亂就已是萬幸。

須知完整真魂都忌憚至陽衝擊，何況小妹重聚的還隻是脆弱殘魂，哪裡經得起半點灼魂之險。而紫眸讓小火隨金睛離去的本意，自然也是出於同樣的顧忌。

“火弟、幫雲哥一個忙好不好？金睛不能留在這裡，否則可能會帶來變數。銀瞳已經離開邪雲城許多天，必須去枳迦界看看妖族是否開始進犯，你和金睛先去邪雲城一趟，若事態不對我在此間也能即刻得知。”

“那...那好吧，我和金睛主人去邪雲城，但是小蘭成功返生了記得要告訴我！”沒熱鬨可看的小火似乎有些不開心，幼稚的老祖宗還像個孩子。

“火弟放心好了，金睛就算不在這裡，同樣能夠得知一切，我們可以通過靈輪跨界達成感知。如果邪雲城平安無事，有火弟你的幫助金睛才能去極陰玄冰層粹煉肉身，以後去炫炑界也會有更大把握。”

紫眸和相互依存數千年的小火，顯然擁有無比深厚的感情，哪怕金睛同樣是他自己，陡然分離依然感到很是不舍。但為了小妹能夠奪陽返生成功，也隻能把可能存在的變數消除。

何況小火跟著修行極陽大道的金睛更有前途，金睛也更需要精通血道的小火幫助，還未采用奇火粹煉肉身的純陽本尊，若得小火和極陰玄冰層的極寒相助，必定可以徹底融合兩大仙血。

不知自己和紫眸雲哥就此告彆的小火，隨即化作一點血紅火星衝天而去，僅僅片刻便進入到金睛的力海真我輪。本就心念相通的純陽本尊豈能不知其意，當即催動虛靈如意訣於璀璨紫光暴中無影無蹤。

蕭雲看著天際紫光迅速消散，紫金眸光中竟流露出些許傷感的情緒，本心不露的邪尊哪怕儘知七情之妙，真正觸及到本心時依然違背不了他的至情至性，即便能夠微笑以對也必定心有所感，不過是令人難以察覺罷了。

不過紫眸很快又自嘲的輕笑起來，仿佛在說自己還真是有些白癡，小火以後跟著金睛難道不是依舊跟著自己，又有什麼值得傷感和不舍？

蕭雲明白這便是人心必然存在的感情，三大本尊雖然都是自己，可作為某一個體也會擁有不同的情感經曆。如今三大本尊能夠時刻相互感知，不再因為界域隔絕形成各自的性格發展，此事究竟是好是壞確實還未可知。

小火的離去也被銀瞳體內的小藍兒感知，喜歡欺負弟弟的小丫頭頓時好不奇怪的詢問道：“紫眸大哥哥、怎麼讓小火和金睛大哥哥走了呀，我以後還能和小火弟弟經常一起玩嗎？”

“當然可以，小火隻是去邪雲城查探消息，幫助金睛去極陰玄冰層粹練肉身，不會離開很久時間。”銀瞳輕聲答複著小藍兒，明顯對紫眸和小火的感情感同身受，便如同紫眸和金睛對小藍兒感情深厚一般。

雖然兩位火靈小夥伴同樣如此，且認為蕭雲三身皆是主人，相互之間並不存在差彆，但完全沒有蕭雲的多愁善感。或許這就是凡人的情感特質，也是和其他生命最不同的差異之處。

不過蕭雲沒有多少時間多愁善感，此刻海麵的百裡旋渦已直通海底，無疑三位血龍老祖正在催動海底中心的道陣。無須多久小妹的肉身便會結束血海孕養，也不知一千七百年後蕭蘭的身體究竟如何。

血浪狂湧過處赤色光霞越顯燦爛，百裡旋渦之中更是驚現璀璨光柱。隨即陣陣若隱若現的呢喃之音無源而至，竟穿透了無垠血海之上的如雷潮聲，顯得那麼神秘而又詭異，卻蘊涵著濃鬱至極的生機。

片刻後血海旋渦之中光明大盛，晶瑩而又巨大的血紅光柱開始劇烈波動，僅僅十數息過去竟幾乎凝為實質。就聽得三條盤旋飛舞的千丈血龍昂首長吟，清越而又激昂的的龍吟瞬間傳遍血海。

百裡旋渦中粗達近裡的血色光柱，似乎得到龍吟的敕令益發晶瑩奪目，隨即開始緩緩向海麵上升。隻到此時蕭雲才完全看清究竟，光柱正推動平臥其上的小女孩，離開海底大帝親設的道陣直往海麵而來。

遠在裡外的紫眸和銀瞳，得見此幕頓時神色間無比驚喜，分明是有了清晰的血脈感應。顯然小女孩就是他的小妹蕭蘭，其精純至極的蕭氏血脈氣息，甚至比蕭雲還要精純上數倍。

心有振奮的紫眸和銀瞳雙雙催動遁光，片刻便來到小妹的身邊仔細探察。就見血光巨柱頂端如同平台上仰臥的蕭蘭，不但小臉上紅潤得仿如正在沉睡，且渾身濃鬱的生機竟比常人還盛，哪裡看得出這是一具死去八年的屍身。

看著如同正在沉睡的小妹，一時間蕭雲的心中百感交集、情難自已，過往兄妹間的記憶紛至遝來，哪裡還記得什麼凡人七情之妙。於是修心的邪尊和普通少年沒了區彆，不知不覺徹底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

“孩子、不要耽誤吉時，速速布置凝魂大陣，切記不要影響血海道陣的聚血光柱！”巨大的喝聲於空落下，正在勉力維持血海道陣的龑胤老祖，及時出聲提醒了呆滯的少年。

蕭雲為今日之事已整整努力了一千七百年，豈能不知此刻耽誤不得半點時間？隻見紫眸和銀瞳雙手快如閃電，卻是取出無數陣旗遍插於海麵，也就不到百息時間過去，布置多年的十裡大陣之基便被激發。

轉眼之間百裡血海旋渦消失不見，高出海麵丈許的血光巨柱卻巍然不動，便如同無數血浪虔誠朝拜的血光神台。回複平靜的海麵頓時再添五光十色，方圓十裡內各色光華流轉不息，輝映著赤紅的海水簡直美到了極致。

可惜如此美景注定會被忽略，無暇他顧的銀瞳招手便祭出煉魂鼎，法訣起處寸許大的青銅黑鼎立時回複原形。三丈三尺的巨鼎倒置向下，懸於空中丈許之處投下無數黝黑光華罩定蕭蘭。

煉魂鼎無疑被蕭雲布置為凝魂大陣核心，用其聚魂之力召喚小妹遊曆於天地間的殘魂。而重新回到紫眸身邊的小萬，早就遵照主人之命將本體緊貼於蕭蘭眉心，時刻都在清理小女海枯竭的識海，並驅離不屬於蕭蘭的其他殘魂。

迅速布置完凝魂大陣的蕭雲，仍然半點時間都不敢耽擱，紫眸和銀瞳當即全力催動大陣。就見方圓十裡的大陣之內，各色光華於急速流轉中儘顯繽紛，空中幾不可聞的祭祀音逐漸開始密集，仿若存在於過去和未來的真靈正在吟唱。

然而五光十色的凝魂大陣，卻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漸漸黯淡，似乎已經有些力有不逮。雖然空中密集的祭祀音漸漸清晰與悠揚，但十裡大陣反而有些顯得凝滯起來，此前輝耀四方的璀璨光華，紛紛出現轉化為黝黑的趨勢。

紫眸和銀瞳察覺凝魂大陣的轉換，不但沒有任何不安和驚懼，反而雙雙麵露大喜之色。隻因大陣此時所現異相，正是蕭雲仿效靈輪之法，苦苦參悟出的聚魂之妙，待到大陣光華儘呈黝黑，便能無視界域的隔絕牽引殘魂。

精通術數的蕭雲仔細計算過無數次，今日便是小妹本命運勢中陰極陽生的奪陽之日。為了一舉功成更反複觀星測定吉凶，三個時辰後小妹的命主星身始得交感，命盤所現擎羊陀羅儘得天府天相左輔右弼，正是小妹本命逆轉陰陽最善之機。

有此把握的蕭雲當然不願錯失良機，徹底穩固粹魂境後對靈輪的信心也極大。雖然紫眸刻意控製修為實力稍遜，但銀瞳的無上靈輪足堪大用，縱是不曾達到一念可至人生死的程度，但得小萬支持定能為小妹重聚之魂逆轉。

或許蕭雲苦修諸多道法，並為之甘冒奇險便是為了今日，命中注定他必須涉獵廣泛，不得不違背自己修行的初衷，否則不可能實現救回親人的願望。

原本不求長生的蕭雲之所以修行，其目的無外乎為了複仇和不被人欺。因此修行之初他對符陣和術數之學根本沒有興趣，麻煩難懂的丹器之道更是不願沾染，隻願用最簡單的方式獲取力量強大自己。

可今日的蕭雲卻幾乎在創造奇跡，誰又聽說過已經死去八年的人還能複活？而且十裡大陣的核心可不隻是煉魂巨鼎，還有蕭雲獨辟蹊徑的招魂之陣，同樣是十裡凝魂大陣的核心樞紐。

此陣確實是世間前所未見的奇陣，甚至今日過後必定從此消失不見。隻因這座命陣乃是蕭雲苦苦摸索三百年，完全以小妹的命理運勢為基創出。世間可從來沒有誰擁有相同的旺相休囚、胎絕墓死，也不可能擁有完全一樣的運程星命。

隨著好似幽冥誤入凡塵的凝魂大陣持續運轉，曾經五光十色的美麗景象消失得無影無蹤，徹底成為黑光洶湧、詭音四起的陰森世界，怎麼看都和凡人說的百鬼夜行沒有區彆。

讓人無法置信的卻是，如此恐怖的陰森之地中心處，擁有明察魂念與願力之能的銀瞳，居然笑得極為開心和振奮。隻因銀色雙瞳過處，蕭雲看到無數虛弱殘魂不斷聚集，分明都是被大陣牽引跨界而來。

時刻都與小萬保持念力交流的紫眸，此刻心中也在振奮不已。隻因此次蕭雲幫助小妹重聚真魂，已經得到小萬的證實，蕭蘭識海中羸弱得幾近於無的殘魂，僅僅百息時間便已壯大十倍。

心有無儘期盼的蕭雲馬上取出一份冥海魂液，閃電般將其逼入小妹急需重塑的識海，隨即催動自己所有力量加速大陣運轉。片刻後紫眸果然發現聚魂之效再得暴增，小萬也傳來極為興奮的聲音。

“主人、這份冥海魂液足夠小蘭修複識海，少後若要再次補充，主人切記要聽我號令。小蘭的真魂現在還太羸弱，若是聚魂之力過了反有不妥，主人最好準備好黃金米粥待用。”

蕭雲聞言心中越發振奮，簡單回複小萬過後雙身全力運轉大陣，此間的黑暗和陰森益發大盛。好在再差的環境也不會影響蕭雲，他比誰都清楚正是這些黑暗和陰森，蘊涵著屬於小妹的重生之源。

可惜紫眸的真實力量還是有些欠缺，催動大陣的效率無法達到極致，冥海魂液產生的聚魂之力暴發，僅僅維持了半個時辰便開始消退。一時間十裡凝魂大陣不再繼續陰森，似乎顯現出有些後繼乏力的頹勢。

察覺蕭雲全力催動凝魂大陣仍不能儘顯威能，於空盤旋的龑胤老祖惟恐再生變數，當即大聲向兩個兄弟喝道：“二弟、三弟，今日吉時絕不可失，為兄維持聚血光柱即可，速去幫助蕭雲那孩子催動大陣。”

龑奎和龑恚聽得大哥的喝命，豈能不知蕭雲小子此時已是力竭，趕忙雙雙蛻去以血海之波凝聚的龍軀，重新化為人形來到蕭雲身側。卻是一言未發也片刻都不耽誤，馬上開始全力催動凝魂大陣。

如此一來方圓十裡之內儘呈黑暗，簡直已經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兩位幾近成道的老血龍所擁實力，自然遠非蕭雲雙身可堪比擬，陣中牽引來的殘魂幾乎瞬間暴增十倍，清理殘魂的小萬忙得那叫一個痛並快樂。

隻是獨自維持聚血光柱的龑胤老祖可不輕鬆，原本合三兄弟之力才能高效運轉的血海道陣，現在成了老血龍獨自承受的巨大壓力。若非此前一千七百年來精修蕭雲所贈的三門魂道大法，隻怕龑胤老血龍早就被榨乾了力量。

時間便在蘊涵生機的黑暗中如飛而逝，當蕭雲遵照小萬的指令第三次為小妹注入冥海魂液後，大陣中的殘魂厲嘯幾乎已至肉耳可聞。

說來此間之事確實有些殘酷，這些被牽引來的殘魂受蕭蘭命魂奇陣禁錮，不能傷害小女孩的殘魂倒還罷了，偏偏還要被大陣碾壓成最基本的魂能，成為蕭蘭奪陽返生必須的真魂之力。

或許這就是世間弱肉強食的至理，誓言為人且心有光明的蕭雲也不能將其擺脫。若乾年後足夠強大的邪尊也許可以，但現在絕無可能因為慈悲不救小妹。

隨著黑暗不斷的暴漲，也隨著海量魂能的持續灌注，蕭蘭的真魂在小萬三個時辰不曾停歇的梳理下，終於得以修複和重塑成形。就在大陣運轉即將達到三個時辰的前一刻，小萬猛地大聲喊叫起來。

“主人、就是現在，馬上為小蘭喂服黃金米粥，全力催動靈輪扭轉陰陽。”

得到提示的蕭雲哪敢耽誤，紫眸將度劫時未能用到的三杯黃金米粥，閃電般為小妹儘數喂服。轉瞬後紫眸與銀瞳全力催動靈輪，隱有黑白光華流轉的兩輪光環重合為一，卻隻為一舉扭轉蕭蘭真魂的陰陽。

初次嘗試靈輪之威的蕭雲，縱是此前精研了一千七百年，也演算儘了所有可能產生的變數。但此刻源自真魂如同撕裂的巨痛，仍然讓紫眸和銀瞳幾乎當場暈厥，隻是憑著心中絕不放棄的執念在死命硬撐。

須知可以逆轉真魂陰陽的惟有萬魂樹，蕭雲雖是修行了魂源始祖的嫡傳靈輪，本是萬魂樹分體的小萬也在全力相助。但以他現有的修為顯然和蚍蜉撼樹沒有區彆，如此痛苦似乎已是對他不自量力最仁慈的懲罰。

所幸蕭雲擁有九穗禾與無垢神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無上神物絕非虛妄，神泉清澄心魂的效能無疑此刻最是得用其時。最關鍵還是冥海魂液和小萬，兩者正是魂之大道生死兩大極端的部分，無疑此刻已經形成一個生滅循環。

片刻後就見血海上十裡黑暗的中心，絢爛的金光如同爆燃般猛然大盛，卻並不撼動黑白光環一絲一毫，隻是周而複始的運行於蕭蘭體內和識海。

紫眸和銀瞳強忍著裂魂巨痛，三位老血龍和小萬也承受著力竭之苦，紛紛把目光投向金光燦爛的中心。似乎除了那渾身光華流轉的小人兒，此刻他們已經忘記了所有，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已遺忘。

數息後凝魂大陣運轉到第三個時辰，就聽得天外忽有奔雷之聲猛然傳至，但並未突破修羅血海的界壁，僅僅在其外混沌之中奮力怒吼。

轟鳴的天雷聲中璀璨金光流轉，小女孩的睫毛開始急速顫動，終於在紫眸和銀瞳含笑的淚眼注視下，緩緩睜開茫然無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