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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山水、依然凋敝的冶洲風光,那怕是滋潤萬物的春天再次來到,也未見有什麼新的氣象出現。
蕭家壟村外那寥寥無幾的青翠田地,似乎也和此時馭風疾行的蕭雲一樣,仍是顯得那麼陰鬱,看不出該有的勃勃生機。
追上蕭雲的衝霄真君,深恐這急於複仇的孩子失了自控。當即大袖揮動卷起那瘦小的飛奔身影,蒼老的話語聲再次響起、卻是在告戒。
“小雲子,你此去尋仇雖說是天經地義,但那屍魁派乃是屍道名門,你卻不可亂了方寸。若是我為你出手、隻怕會引起兩大宗門直接交惡大戰,而你若一時輕敵,隻派報仇不成、又要經曆挫敗,還是鎮定一些吧。”
沉默的蕭雲聞聽到老祖宗之言、好一陣後才有了回應,可也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以示了解,隨後仍是一言不發、便欲再次馭風疾行,直奔那仇人所在的冶洲城而去。
老頑童看著這個滿心都隻有仇恨的執拗孩子,想要教訓幾句,可實在又是心有不忍。何況這等事情發生,確也怪不得蕭雲,那孩子複仇的心思確也理當如此,不然豈為人子?
於是老道長歎一聲,便也不再多說。大袖卷起蕭雲之後,也不再駕起劍光來趕這才三十裡的路程,隻是當即便施展土行遁法、兩人化作一道黃光、如電般直奔冶洲城。如此卻是比蕭雲自己馭風,快上了十數倍。
元嬰真君能稱雄於凡界,確也是有著令人自愧不如的威能。那一道黃色的遁光,隻是花了十餘息的時間,便將三十餘裡的荒郊野路儘數拋在了身後。蕭雲那如血的紫紅雙眸、此時已再次見到了冶洲城。
停住了遁光的衝霄真君、帶著蕭雲遠遠的看著那破舊的冶洲城門,正待與其交代幾句。卻不曾想急於複仇的孩子、此刻已將那一直緊攥在手中的黑色千裡符、抖手便發了出去,竟是想著讓仇人自己前來的主意。
老頑童見這孩子已有定計,心知再勸也是無用。便再次告戒了蕭雲幾句,隨即輕聲歎息一聲、身形一陣晃動,隱入虛空之中。但也還是在時刻關注著場中,卻是不能叫蕭雲吃了虧去。
其實衝霄真君此番舉動也是無奈,這闔洲修真界五大霸主的門下弟子之爭,若是不想兩大宗門直接相抗,也確實不適合他這個頂尖人物出麵。這私仇隻能私了,便再慘烈一些、也無人能有話柄指責些什麼。
時間在蕭雲沉默等候中飛快流逝,一刻多鐘後就見從冶洲城中飛竄而至兩道身影,卻是兩個身著黑袍、且都背著口棺材的練氣期屍道修士。兩人雖是修為泛泛,但那一身的詭異氣息與蒼白麵容,還真就如僵屍一般。
“你是何方來的道友?怎麼有我屍魁派的千裡符?”領頭那個略高的僵屍般修士、見到靜立等候的蕭雲便開口喝問,渾不知這小小的孩童、竟是個奪命的殺星。
蕭雲聞言卻是不發一語,隻是抬頭緊緊的盯住了這兩個屍魁派弟子。那如血的雙眸瞬間光芒暴閃,已經初具威力的邪煞、終於第一次出現在這世間,卻是被複仇心切的蕭雲瞬間發動、不由分說的施展了出來。
當先問話的略高修士、身處危險之中卻不自知,還道眼前這個孩子和其他凡人一樣,隻是被自己背的煉屍匣嚇到了。正待開口再行喝問,他身後的師弟此刻卻突然發出了驚呼。
“師兄小心!這小子修為比我們還高!看那雙眼睛隻怕是蕭雲!”
高個屍魁派弟子聞言一驚,正待放出背著的護身煉屍全力戒備。卻不料一股無形無色的詭異波動迎麵而來、頓時便侵入他識海之內,竟是連半點抗拒的時間都不曾有,這才一見麵便中了邪煞。
驚慌之中、此人連忙調用自己那練氣期七層的靈識,對入侵自己識海、似乎是心念之力的詭異力量進行壓製,卻那知竟毫無用處。
於是高個子師兄一陣心神恍惚之後,心中頓時升騰起一股巨大的仇恨,其對象竟是他身後的師弟。
“就借了你五塊靈石,你這討厭的家夥天天都來找我索要,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講情誼的摳門家夥!”
高個子當即就對著師弟破口大罵,顯然已是被邪煞亂了神智,心中那小到極點的一絲不快,現在卻放大成了滔天仇恨。
矮個子師弟聞言好不諤然,這什麼情況?師兄這是瘋了嗎?剛想要開口和師兄述說,卻被隨即到來的邪煞也侵入了識海。
如此一來、還隻是練氣期五層的矮個子師弟、比他師兄還要不如,隨即便更快的成了瘋子師兄一個模樣。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算什麼狗屁師兄?借了我的靈石不還,還這麼霸道!我今天與你拚了!”
兩個屍魁派的弟子中了邪煞‘痛恨’之後,才相互大罵了一句,便如同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心中除了那滔天的恨意,那還有半點理智存在。
於是話音剛落,兩人便舍身忘死的廝殺成一團,就連背著的護身煉屍都被兩人召了出來、旋即也投入到這莫名其妙的死鬥之中。
蕭雲默默看著兩人兩屍慘烈無比的鬥在一起,雖是心中為自己發動的邪煞威力震驚不已,但卻是有著讓他舒爽無比的酣暢感覺、如同醍醐灌頂般直浸心脾。
而且此時蕭雲能清晰的感應到那邪煞‘痛恨’,正在一刻不停的蠶食著兩個仇人靈識、真魂,顯然正在不斷的壯大己身。如此下去即算是兩人不會因互鬥身死,估計也會識海儘碎、死得一絲殘魂都不剩。
修士的爭鬥確實是遠勝凡人,那怕相鬥的隻是屍魁派兩個不入流的外門練氣期弟子。此時兩個如同有著血海深仇的屍魁派弟子、已是無所不用其極,隻殺得塵土飛揚、光華亂閃。
不到一刻鐘時間,矮個子師弟已是不敵被殺,兩具護身煉屍也被撕成了碎片。而高個子師兄卻也好不到那裡去,已是傷重得奄奄一息。
蕭雲緩步走上前去,隨手一捏訣印便把飽食了一番的邪煞收回自己識海,讓那高個子師兄回複了神智。
他的這番舉動卻並不是打算放過此人,隻因還需問清周行的下落,現在不能將兩人儘殺而已。
“那周行在那裡?”蕭雲也不多言,瞪著那那雙血眸便直接了當的問起。
隻是已被邪煞將靈識蠶食得所剩無幾的高個子師兄、反應得蠢慢無比,識海受到重創的此人、好幾息後才有了虛弱的答複之音。
“蕭...蕭雲,你...你不要得...得意!殺了我,你...你也跑不了,我屍魁派不是好欺的!”
這垂死的高個子師兄倒也有幾分骨氣,明知今日不能僥幸,便橫下心來相威脅。
“是嗎?既然給你個機會你不要,那便怪不得我手辣了。你也和你師弟一樣識海破碎、鬼都做不成,徹底消失為塵土吧!”
這高個子師兄今天確實是流年不利,終於真正的撞到邪了。碰到蕭雲這個小怪物、那會想什麼後果。他這一番依仗師門的警告、威脅的話語,竟成了個笑話,立刻就得到了更決絕的結果。
聽得蕭雲這番麵無表情說出的輕聲細語,高個子師兄隻覺頭皮陣陣發麻,一股從未有過的大恐懼猛然將他心間充盈。
隨即高個子師兄渾身一陣顫抖、回過神來,立時在求生的欲望下、奮起所有的餘力,卻是跪在了這個可怕的孩子麵前。
“饒...饒命!我說......!周行成了酆俁老祖的煉奴,現在在宗門中......饒...饒命......!”
可惜話音還沒落,蕭雲卻是恍若未聞般再次發動了邪煞。高個子師兄此時那還有半點承受之力,當即再次失了那萎靡的神智、陷入無儘的恨意之中。不過這次他卻是痛恨自己,於是讓人慘不忍睹的一幕出現了。
就見再次中了邪煞的此人、瞬間雙目通紅,口中更是不斷發出一陣陣類似於垂死野獸的嘶吼之聲。那橫飛的口沫之中竟是帶著絲絲的血色,顯然此人已是徹底的失了自我、不再算是個人了。
隨即令人更為驚恐的事情發生。就見那中了邪煞之人竟是奮起了全身最後的力氣,不斷的撕扯著自己渾身的血肉,接連投入口中。這血淋淋的慘劇,看得隱身虛空的老頑童都一陣觸目驚心。
不多時,這高個子屍魁派弟子也如同他那先去的師弟一般,得了個識海儘碎、死無全屍的下場。那被他自己撕扯得不成人形的屍身,如同被惡鬼啃食過一般可怖,滿地皆是的內臟、更是讓人惡心欲吐。
而最可怕的卻是,從頭至尾那沉默的孩童殺星,竟是連自己小拇指都沒碰他們一下。就這麼詭異的讓兩個屍魁派修士,自己殺死了自己,且還死得魂消魄散、連鬼都做不成。
隱身在虛空、目睹這一切發生的衝霄真君,此時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活了近兩千年、且最喜遊曆,算得上是這凡界見識最廣博之人。可今天見到蕭雲這從未聽說過的狠辣手段,心中也不由得驚呼一聲,邪門!
不過見此時場中蕭雲已是無驚無險的將兩個仇人解決,老頑童便不再隱藏身形,隨即收了隱身的法術、出現在蕭雲的麵前。
“老祖宗,那屍魁派山門在那裡?那什麼酆俁老祖又是誰?您可以帶我去嗎?”
蕭雲顯然殺了這兩人還不肯罷休,父母的屍身還未找到,且那罪魁禍首的周行也不能放過。
衝霄真君看著猶自滿腔仇恨的蕭雲歎了口氣,現在這事情牽扯上那酆俁老鬼、還真是不好辦了。且那罪魁周行成了專門以血飼養煉屍的煉奴,隻怕很難再討要到手了,酆俁老鬼斷不可能讓他那即將突破到銀屍的煉屍斷了血食。
“小雲子,那酆俁老鬼便是屍魁派的兩位元嬰太上長老之一,這周行到了他座下當了煉奴,隻怕不好辦啊。且你這私事若是宗門出麵的話,一個不好就會弄成大派之間的衝突。到時你在宗門難呆不說,更要牽扯上很多的無關弟子,你也不願吳歡小丫頭和孟剛他們受影響吧?”
“可是老祖宗,難道就這麼算了?我父母、小妹的屍身都不知被怎麼樣了啊!”蕭雲聞言再也陰沉不下去了,頓時大急。
“這樣吧,我們且先回宗,拚著我這張老臉修書一封給那老鬼,應該還是可以討回你父母、小妹的屍身。至於那周行,你若是日後在外遇上怎樣報仇都行,不牽扯宗門的話,也不患授人以柄,這私仇私了怎麼都是天經地義。”
蕭雲聞言雖仍是不願,可也知道自己人小力弱,若是此時找上門去隻怕是送死。且他心中也不願受神霄道宗太多恩惠,老祖爺爺對他的囑托言猶在耳,雖是目前並無頭緒,但還是一直牢記心頭。
於是苦於自己修為不足的蕭雲、越發的對擁有力量渴求,恨不得自己轉瞬就成了那飛天遁地的元嬰老祖,那怕就隻能再活上十年,能將心中鬱積的血仇儘數報了,他也心甘情願。可顯然這樣的願望、也隻能是孩子的瞎想......
麵對這如同無解一般的結局,本就陰沉、冷酷的蕭雲越顯蕭索,似乎那春風也不能化儘他心頭的凝結的堅冰,隻能凍封他的快樂、永受折磨。
無力實現自己心中複仇願望的孩子,仰首看著那對他倍加苛待的蒼天,正要問上一句,自己究竟前世作了什麼大惡,今生要受如此的懲罰!卻被一隻不知從那飛來的斷線風箏驚擾了視線。
滿心憤懣難平的蕭雲、看著那不斷墜落的風中蝴蝶忽然有感。自己在這世間、卻不就是那絕了最後一絲塵緣的斷線風箏,隻能被迫隨風飄蕩、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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