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要在跟著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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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靜謐，幾乎落葉可聞。月亮又大又圓，在黑色如同幕布的天空裡泛著昏黃的柔和光芒。那月亮看上去，仿佛掛在樹梢上一般，觸手可及。

由於前一晚謝九黎一眾人幾乎沒有怎麼睡覺，莫兔兔和魏小安東倒西歪的相互倚靠著，謝九黎坐在副駕駛，靠著後背已然睡得香沉。猼訑從後視鏡裡收回目光，然後落在身側謝九黎的身上。隱藏在墨鏡底下的臉上浮現些微的無可奈何，隻好開著導航一直往前開。

其實對於猼訑來說，這樣的日子在以前是怎麼也不可想象的。身邊有了夥伴的感覺，讓他幾乎對自己還活著的這件事情有了新的認知。作為武器，他已然把自己當成了物件，不在意活著，亦不在意死去。他在無法抗爭的命運裡認輸，投降，頹然而煎熬，沒有一天是高興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謝九黎身上有一種可以吸引彆人向他靠攏的氣質，和那種蓬勃生長的鮮活的生命感。

不知何時，魏小安蒙蒙轉醒。隻見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眉宇間滿是疲憊。他環顧四周，看著睡熟的莫兔兔和謝九黎，渙散的目光有了焦距然後落在莫兔兔身上。

猼訑從後視鏡裡看著他，道：“你醒了？”

魏小安聞言抬眼，輕笑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了。”看了看謝九黎，轉回目光又道：“我換換你吧，你也休息一下。”

猼訑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用，我不累。”

魏小安也不強求，轉頭看向窗外，有意無意的說道：“梵宮……”

猼訑掃了他一眼，卻見對方眼中閃著晦暗不明的光芒。“怎麼？你想說什麼？”

魏小安皺眉，臉上浮現出糾結的表情。“我在想，我們之前是不是把梵宮想的太複雜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感覺他並沒有那種城府極深的樣子。”

猼訑不以為意，他向來以自己喜好來判斷事物，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梵宮的排斥。“他身上的味道太複雜，絕非等閒。”他想了想，輕輕的吐出令魏小安驚訝的話來。“更何況，我覺得他身上，還有我族同類的味道。”

魏小安雙眸瞪大，一臉的難以置信。“你開玩笑的吧？他是你的族類？”

猼訑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道：“我不是說他是我族輩，是說他身上有我族輩的氣味。這氣味雖然被隱藏的很好，但還是被我察覺出來了一些。”那種氣息雖然微弱，卻不是不能察覺。猼訑本身就對周邊的變化時刻警惕，作為武器早已鍛煉的五識都極為敏銳。在鎮魂石還未丟失的那些年月，已然是令很多妖獸忌憚的角色。現在雖然鎮魂石丟失，力量大不如前，可是洞察力卻並不會因此而消退。

魏小安皺眉看著夜色，聲音低沉。“這太不尋常了。”

依照猼訑所說，梵宮身上有從守墓人世界出來的妖獸的氣味，那麼，他便是跟猼訑一般的妖獸接觸過。可是他為什麼要接觸這種異於常人的存在呢？還有那神秘的地下室，四個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石門竟然用羊尾扇骨也斬不斷。

“梵宮這個世家貴公子身上的確有常理不能解釋的謎團，不過即便是我們去問，想必他也不會說。我們索性慢慢等著，他自己來告訴我們。”魏小安一邊說，一邊用手輕柔的撫弄著莫兔兔的頭發。有些發絲落在莫兔兔的臉上，似乎是覺得癢莫兔兔皺了皺眉用手下意識的撥弄了一下，然後便垂下不動。魏小安嘴角輕揚，覺得這條路永遠開下去就好了。

猼訑看著他，出於好意提醒道：“莫兔兔為了你做了很多事情，也是為了你留在人間。我一路看著她走到今天，她很不容易。這次回去之後，你們就不要在跟著我們了。”

魏小安一愣，“為什麼？”

猼訑說話口氣難得的認真，“你們的生活原本就不該被我們打擾，如今也該見好就收。我們這條路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未知的危險。我不希望你被我們所累。畢竟……”

魏小安眨了眨眼睛，問道：“畢竟什麼？”

猼訑從善如流的回答道：“畢竟，你好幾世都不得善終。這一世，也該讓莫兔兔不要在那麼辛苦。”

魏小安聽著這有些神轉折的話，當下腦袋都空了，“你說我……我好幾世不得善終？”

猼訑點頭，道：“你於莫兔兔有教養救護之恩，卻命途坎坷。若不是莫兔兔一直陪在你身邊，你就不隻是幾世不得善終。”他頓了頓，接到：“她真的為你做了很多的事情，請你不要辜負她。你要知道，這世事輪回之中，也隻有這一次你應允了和她在一起。”

魏小安似乎是被猼訑的一番話驚駭到，看著猼訑張著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來。他知道莫兔兔依賴他深愛他，所以他幾乎是毫無底線的寵溺著她。可是在這之前，他們竟然並非陌路人而是糾纏了數百年。那些他無從回憶的年月，莫兔兔竟然追著他的背影從未放棄過。他從來不知道莫兔兔竟然對他有如此深的執念。他覺得震撼，幾乎難以相信。可是……當他看向靠在他身上熟睡的莫兔兔，卻突然相信了。

相信，冥冥之中，相遇真的是有安排的。他無從得知那種求不得，放不下，忘不了的癡苦，卻在心裡暗暗發誓。無論過去，不論將來。隻要莫兔兔還在他身邊一天，他便要用自己的生命守護她，許她今後的生生世世。

越是安靜的夜色，時間越是走得消無聲息。謝九黎醒來的時候，迷迷蒙蒙的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淩晨四點二十分。而後他慢慢坐直身體，活動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肩膀，緩慢的抻了抻腿。然後對猼訑說道：“我們現在到哪裡了？”

猼訑沒有看他，隻是回答道：“導航沒有報地名，現在到哪裡了我也不知道。”

“那你不會看啊？”謝九黎湊上前去看顯示屏，卻發現導航隻有他們前行的道路指示，周邊卻沒有任何一處標誌物的名字。謝九黎伸手點了點顯示屏，卻聽見那僵硬的電子聲音告訴他“正在GPS定位中，請稍後”。

聽到導航發出的聲音，謝九黎有幾秒鐘的愣神。好一陣突然驚叫起來，道：“我靠，這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