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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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湖村一棟四層小樓前站著一群人，正圍著一個青年說著什麼。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子抖著腳站在一邊，趾高氣昂地看著他們。

年輕人一米七剛出頭的個子，長相很普通，屬於把他扔進人堆裡就會找不見的那種。此時，年輕人濃眉緊皺，聽著眾人的勸解。

“阿昊，這房子不能賣給他，價格壓得太低了。”

一個胖乎乎的婦女苦口婆心地勸道：“錢的事情我們幫你想辦法。”

婦人身邊的親戚們紛紛應聲道：“是啊，錢我們幫你湊。”

站在一旁的債主王力嗤笑一聲，嘲笑著他們的不自量力：“好啊，那你們現在就把錢拿出來，一共416471元，零頭我就不要了，你們給41萬就成。”

胖婦人急了，漲紅著臉指著他罵道：“王力，你這個混蛋！你也欠他們兩口子的錢……”

聽到婦人的話，王力不滿地拍打著手中的賬單，打斷道：“他們欠我的錢可都是白紙黑字的事！我欠他們錢？拿出字據來啊！”

“你……”

胖婦人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恨恨地說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大姨，你彆生氣。”

被圍在中間的年輕人抿了抿嘴唇，麵無表情地說道：“遇到這樣的人渣，算我倒黴。”

他盯著王力，像是要看透這個自己叫了多年叔叔的男人。半晌，他才頹然開口說道：“房子我賣了，明天你來辦手續吧。”

“阿昊！”胖婦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年輕人阻止了。賣房子是他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父母已經不在，留著房子隻能睹物思人徒增傷悲。況且，從今以後，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王力吹著口哨，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年輕人名叫張昊，圍著他的人都是他的親戚，關心他的親戚。胖婦人是他的大姨，瘦高個是他的二伯……

在一個星期前，張昊還是一個幸福的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即便是即將麵臨著就業壓力，可有心愛的女友一起拚搏，有慈愛的父母在身後支持，人生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但是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經曆了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惡夢：相戀3年的女友毫無征兆地跟他分手了。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又傳來父母車禍身亡的噩耗！

張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學校回到家的。他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或者是誰無聊跟他開的一個玩笑。但當他推開家門時，熟悉身影沒有出現，隻有親戚的低聲啜泣，以及黑白照片上兩張親切的麵龐。

父母將他養大，還沒來及享福就意外離開了人世。張昊跪在遺像前嚎啕大哭，訴說著自己的不孝。現如今他才終於明白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

正所謂：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父母剛下葬，往日裡那些和他們稱兄道弟的生意夥伴，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揮舞著賬單來張家要債。

張昊的父母做了一點小生意，和熟人都是互相欠賬。現如今生意難做，要賬也十分困難。從年底到現在，還有好多賬沒有結清。父母就是在要賬的路上，發生了事故：為了規避一輛摩托車，連人帶車衝進了河中。張昊的父母，以及所有的賬目，全部被冰冷的河水吞噬。

賬單都是一式兩份，雙方各執一份。現在張家的賬單全部遺失，欠彆人的賬目倒是無所謂，債主自然會來要賬。但是彆人欠張家的錢就要不回來了，難道還能指望他們主動上門給錢麼？彆忘了商人逐利是本性！

這樣一進一出，張家從小有盈餘變成了負債二十來萬。

張昊父母死後，王力主動為張昊攬下了其他人總共二十來萬的債務，美其名曰為張昊先墊上。隻是沒多久，他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想用低價買下張家房子用以抵債，這麼低的價格張昊怎麼可能答應。於是王力拿出賬單，張家拿了他二十多萬的貨，算上替他償還的其他債務，總共41萬。

張昊當時就破口大罵，他父母怎麼可能欠他這麼多錢！他欠張家錢還差不多！但是王力拿出的賬單上確實有張昊父母的簽字，讓張昊啞然無語。

這趣÷閣賬是怎麼來的，說來話長。

王力和張昊父母相識已久，早些年有了生意上的往來。起初，他結賬非常得痛快，基本上都是直接結算。但是慢慢的，從現金到月結，從月結到年結，到最後就是一直欠著。王力這人非常無賴，即便是欠著錢，還是照樣來拿貨。

多年交情讓張昊父母拉不下麵子將他拒之門外。久而久之，王力的賬越積越多。張昊父母一想這也不是辦法，於是靈機一動也去王力那邊拿自己缺少的貨物。雖然算下來，王力還欠張家好幾萬，但是總比什麼都沒有好。雙方都維持這樣的默契，但是現在賬目遺失了，就變成張家單方麵的欠錢了。

這天，王力又來逼張昊賣房子，張昊終於還是答應了。

將幾位長輩勸走，張昊關上了門，獨自走上了四樓。看著樓頂父母沒來及收的衣服，腦中想起他們的音容相貌，張昊心如刀割，肆意流淌的眼淚將胸前打濕一片。

“還以為這幾天已經把眼淚流乾了呢。”張昊吸了一下鼻涕自嘲道。

他走到一米多高的圍牆前，用手一撐站了上去，看著遠處漸漸落下的夕陽，心中的火光也漸漸熄滅。

“了無生趣”這個詞用來形容現在的張昊再合適不過。

一連串的打擊，讓一直順風順水的張昊難以承受。他隻覺得有塊黑布籠罩著自己，讓他難以呼吸，眼中看不見未來的希望。

決定賣掉房子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一死了之的打算。

不過在結束自己的生命之前，張昊忍不住想說些什麼。如果悄無聲息地離開，總覺得對不起關心他的人。

“留條遺言吧。”張昊拿出手機，隨手點開了微信的一個朋友，按住語音鍵說道。

“很多人覺得，有勇氣自殺，為什麼沒有勇氣活著？”

“我隻想說，活著比自殺更需要勇氣。”

“死亡隻需要輕輕地一跳，而活著卻要承受更多東西。”

“或許死是一種解脫，又或許是另一段痛苦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