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都一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55章 鋼火與文火(下),深藍鏽蝕,怎麼都一樣,新筆趣閣),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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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安晨雪轉身要走,史蒂芬·趙忽然又改了口。
“我收皮啦(閉嘴)!”食神突然掄起鐵勺敲在蒸籠蓋上,震得三十年老竹篾簌簌落灰。
“我罵街你就當真?當年我老婆給我吃的麵裡豬大腸裡還有料,我仲(還)不是跪著食完?”
他扯開灶台暗格,掏出一坨用保鮮膜裹了多年的油紙包。
黴斑在掌心暈開,取出半片燒糊的蓮蓉月餅,隻見那餅皮裂痕裡嵌著粒珍珠紐扣,是愛人臨終旗袍上崩落的。
“她癌症第三期還在教街童搓粉果,”食神用缺口的瓷勺刮著焦黑的餅餡。
“痛到拿唔穩(拿不穩)刮板就用紗布綁手。那些細路仔(小孩)如今有做廚的、開茶樓的......”
他忽然掰碎月餅,黴粉裡竟藏著金箔紙折的千紙鶴,“個個都記得她教落(教過):''鑊氣唔係火候,係心意(鍋氣不是火候,是心意)''。”
食神接著把焦月餅拍進她掌心:“斬魚要聽魚骨爆裂聲,落糖要睇(看)糖色轉琥珀,你那些機器識(會)聽心跳?識聞眼淚鹹淡?”
隨後他踹翻分子料理槍,一粒微型芯片從槍管滾出。
“再試一次咯。”老頭把祖傳桑刀拍在砧板上,刀刃缺口恰好對著神龕裡微笑的老合影照片。
“用你隻冰手(冰手)呢握火,用你抽蝦線時念住(想著)的人調醋。”
後廚忽然湧入暴雨前的悶熱,吹得褪色門簾上的油垢泛起腥氣,鎢絲燈泡在油煙中暈出昏黃光斑。
“哦。”安晨雪解開手套,將袖口挽至肘間,指尖觸到木砧板上的年輪溝壑。
冰晶紋路在她小臂上忽明忽暗,像灶膛裡將熄的炭火,將她思緒帶回數年之前。
自己對兒時的記憶少的可憐,最有印象的就是那個下午,收音機放著京劇《定軍山》,她看見養父蹲在簷下纏麻繩的側影。
古銅色脖頸蒸騰著汗氣,粗糲的指節被海水泡得發白,正將麻繩在椅腿上繞出規整的螺旋。
那時的海浪聲也是這樣,從早到晚拍打著防波堤。
後來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預報上麵說一個大浪卷來,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
冰櫃轟鳴聲取代了收音機的雜音。安晨雪係上養父的深藍圍裙,領口磨損處刺著後頸,鹽粒結晶隨動作簌簌落進衣褶。
她熟練地給章魚焯水,腕上銀鐲磕碰著不鏽鋼盆沿。
最後她摘下來鐲子鎖進盒子裡,隻因為總在翻動炒鍋時卡到手。
“老樣子。”碼頭工人把安全帽倒扣在桌上。
她不用抬頭都知道是第7桌的吳叔,他總在起重機停擺的間隙來喝蟶子湯。
鐵勺攪動濃白湯汁,蒸騰的熱氣讓玻璃擋板蒙上水霧,食客們的麵容便都融化在蒼白的簾幕後麵。
收攤時最是難熬。她蹲在地上刷洗滿地蠔殼,海鮮腥氣鑽進指甲縫。
泡沫般的月光下,她看見自己倒映在汙水裡的臉,表情僵硬一動不動。
淩晨兩點,安晨雪一般會數著找零箱裡的硬幣,它們沾著魚鱗黏液在燈下泛起彩虹顏色。
養父裝調味料的玻璃罐還在老位置,醃漬的沙薑隨潮氣膨脹,在罐底結成珊瑚狀的簇。
她偷偷續了他的漁船年檢,總覺得他什麼時候還會回家。
再晚一些,潮聲會漫進排檔,她把塑料椅倒扣在桌麵。
浪濤在空酒瓶間折射出細碎的嗚咽,她將防潮繩往椅腿多纏了半圈,卻始終繞不出那個螺旋的缺口。
直到那個晚上。
雨夜的水霧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
海楓撞進店門時帶進鹹澀的海腥氣,濕透的風衣下擺拖曳著水光,像條擱淺的鯨。
安晨雪隔著蒸騰的霧氣看他蜷進角落,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死在過去的亡魂。
“老板娘信輪回嗎?”他突然用筷尾敲擊碗沿,瓷器的顫音驚醒了沉睡的收音機。
她好奇地打量著他仰頸飲酒在蒸汽裡碎裂重組的剪影,他被吊扇絞成絲絮的歎息,還有他酒後那些胡話。
後麵發生的事情就像童話一樣:流浪漢版的王子拯救了草根公主,他用自己的積蓄給自己買到了第二次廚神比賽的機會。
試菜的那幾天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那天晚上,他帶她去黑市買便宜食材。
“冰鮮三文魚半價咯!”禿頂販子掀開泡沫箱的刹那,安晨雪看見魚鰓裡鑽出細小的海葵觸須。
海楓按住她要去戳弄的手指,自己卻用軍刀式握起小刀挑起片魚肉,刀刃般精準地劃開寄生蟲狀的藍色脈絡。
“要二十斤。"他甩出浸著海腥味的鈔票的同時,販子瞳孔突然收縮成魚眼狀:“小哥識貨啊,這可是今早剛從核電站排汙口......”
話音未落,安晨雪突然跳到裝滿墨魚的塑料桶上,雙手比成槍形對準販子:“警察,舉起手來!”
凝固的瞬間裡,海楓僵硬的嘴角抽搐著上揚。
“媽的條子!”隨後販子抄起殺魚刀,海楓拎起安晨雪的後領躍過水坑,她咯咯笑著把凍蝦仁塞進他風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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