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修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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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牆頂端，死寂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僅存的幾個幸存者喘不過氣。草籽枯槁的身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那隻被灰白冰晶凍結的手臂垂在身側，每一次微弱的脈搏跳動都牽扯著撕裂靈魂的劇痛。他渾濁的目光掃過石牆：三根冰冷、統一、散發著金屬殺戮氣息的銅矛插在冰岩上，如同冰冷的墓碑；地上散落著被符印砸毀、削斷、崩飛的劣質矛頭和斷裂的木杆；渾濁的水麵下，那個懷抱冰冷嬰兒、主動躍入死水的阿花身影，早已沉入黑暗的淤泥；更遠處，是那頭被銅矛釘穿、開始腫脹腐爛的鱷魚屍骸。

混亂被強行統一，代價是看得見的毀滅與死亡。幸存的族人蜷縮在遠離“火種”和屍骸的角落，如同失去靈魂的枯骨。石脊蜷在角落，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和濃重的血腥，身體冰冷僵硬，渾濁的眼睛半睜著，倒映著洞頂永遠昏暗的光，瞳孔深處一片死寂的灰敗。木牙抱著自己斷掉的手臂，小臉因劇痛和寒冷而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空。另外兩個相對完好的族人，眼神麻木地飄忽著，避開草籽，避開那三根冰冷的銅矛，也避開彼此。

絕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泥沼，不僅吞噬著身體，更在緩慢地、不可抗拒地侵蝕著最後一點名為“意誌”的東西。草籽能清晰地感受到這種侵蝕。符印的威壓依舊能讓他們顫抖、服從，但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深處，某種支撐著“人”的東西正在碎裂、消散。如同被抽掉骨頭的蛇，即使符印的鞭子抽得再狠，也隻能得到一灘爛肉般的反應。這樣下去，不用洪水，不用饑餓，不用凶獸，部落自己就會從內部徹底爛掉、化掉，成為這絕望深淵裡漂浮的下一具屍骸。

必須……必須重新點燃點什麼！哪怕是一點虛假的、燃燒在屍骸上的鬼火！

草籽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石牆上那些散落的、邊緣被火山灰灼燒得扭曲變形、刻著褻瀆暗紫色紋路的銅片和銅鏈殘骸。這些汙穢的金屬，來自敵人，代表著死亡和不祥。但此刻，在草籽眼中，它們卻成了唯一的、可以用來“編織”部落靈魂的絲線——破爛的、沾滿血汙的絲線。

一個冰冷、殘酷、帶著濃厚權謀意味的念頭，在草籽腦中瞬間成型——祖先！需要祖先！需要一種高於符印、高於死亡恐懼的、虛幻的精神圖騰！讓這些散落的、汙穢的銅片，成為連接虛無祖先與瀕死現實的橋梁！

“修銅器！”草籽嘶啞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鐵片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鐵律，打破了死寂，“敬祖先！”

幸存的族人身體猛地一顫，麻木空洞的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茫然之外的情緒——難以置信的荒謬和一絲被愚弄的憤怒。修銅器？敬祖先？在這遍地屍骸、自身難保的絕境？敬哪門子祖先？那些早已被洪水吞沒、被凶獸撕碎的亡魂嗎？

“看！”草籽枯槁的手，帶著一種近乎暴烈的決絕，猛地指向石牆下方渾濁水域中漂浮的、那幾片最大的褻瀆銅甲殘骸！又指向石牆上散落的、扭曲的銅鏈！“此乃祖先遺留之器！承載部落血脈之重寶！洪水滔天，凶獸環伺，祖先英靈不滅，遺澤庇護我等殘存血脈！”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腰間那塊散發著恐怖寒意的燧石符印，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符印的狂暴威壓：“符印昭示！此乃我族聖物！豈容褻瀆汙損？必當修複如初！供奉於祖先靈前！以求先祖庇佑，熬過此劫！”

祖先？聖物？庇佑？

幸存者眼中的荒謬和憤怒瞬間被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懼取代。草籽的話語如同最詭異的巫咒，強行將冰冷的現實與虛無的信仰扭曲地縫合在一起。那些汙穢的、帶來死亡的銅片，變成了“祖先遺留之重寶”？這巨大的認知衝擊，讓他們本就瀕臨崩潰的思維一片混亂。但在草籽符印的威壓和腰間燧石刀的死亡威脅下，質疑的念頭如同投入冰水的火星，瞬間熄滅。

“石脊！”草籽冰冷的目光鎖向角落蜷縮的老者，“你乃部落最老之匠！識得古法！通曉器理！此修複重責，非你莫屬！起來！”

石脊枯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渾濁的老眼爆發出巨大的恐懼和抗拒！修複那些汙穢的銅片？用他這雙咳血的手？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掙紮著想向後縮，但劇烈的咳嗽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違逆祖靈，罪同叛族！”草籽的聲音如同冰錐，狠狠刺入石脊的心臟！腰間符印的力量如同無形的絞索瞬間勒緊他的脖頸！巨大的窒息感和死亡恐懼壓倒了所有抗拒！石脊枯槁的臉上肌肉扭曲，最終隻剩下一種被徹底碾碎的麻木。他極其緩慢地、如同提線木偶般，掙紮著、咳嗽著，一點點撐起枯槁的身體。

“去！將散落之銅器殘骸，儘數收集！置於……霄巫身前！”草籽枯槁的手指指向秦霄身體旁邊那片凝結著厚厚冰晶的岩石平台，“以冰為砧！以符印為錘！以……祖靈之息（秦霄散發出的恐怖寒意）為淬火之泉！修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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