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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山居的密室內,油燈如豆。穆之將新收到的幾份密報攤在桌上,上麵詳細記錄了《鴉食》皮影戲在京都各階層引發的劇烈震蕩,以及街頭巷尾對織田裕二和“黑鴉”日益高漲的咒罵聲浪。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穆之哥哥,你在笑什麼?”櫻木雪輕聲問道,她正小心地將那個殘破的布娃娃收進一個特製的木盒,裡麵鋪著淨化的符紙。
“我在笑,織田裕二大概快要坐不住了。”穆之指尖敲擊著桌麵,眼中閃爍著洞悉人心的光芒,“他當初靠蝦夷邊患,四座邊城浴血,十數萬百姓死亡,數萬百姓流離失所,才烘托出他‘力挽狂瀾’的英雄形象,踩著屍骨登上高位。輿論這把雙刃劍,他玩得轉,我們同樣可以玩,而且玩得更狠!《鴉食》……就是插向他心臟的第一把匕首。他靠造勢上去,我們就能造勢把他拉下神壇,摔進他自己挖的泥潭裡!”
仿佛是為了印證穆之的話,此刻二條城內,織田裕二的書房正被一股足以凍結空氣的暴怒所籠罩。
“廢物!一群廢物!”織田裕二咆哮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調。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跳,平日裡精心維持的威嚴蕩然無存。昂貴的青瓷茶碗被他狠狠摜在地上,碎片和滾燙的茶水四濺開來,嚇得侍立一旁的近侍和幾個黑鴉頭目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鴉食》?!那是什麼鬼東西?!啊?!”他抓起桌上一份描繪著皮影戲大致內容的密報,紙張在他手中被攥得咯吱作響,幾乎要碎裂。“無聲的戲?光影?好!好得很!無聲無息,卻比十萬份檄文更惡毒!更誅心!”他猛地將密報拍在桌上,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一顫。
“查!給我掘地三尺地查!是誰在背後搞鬼?!孤穆之那夥人?還是德康楓?豐臣信彥?或者……是織田隆三那條躲在陰溝裡的老狗?!”織田裕二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在書房裡焦躁地踱步,赤紅的眼睛掃過下麵瑟瑟發抖的黑鴉頭目,“還有你們!一群飯桶!那天在澱川,竟然讓人混進去,把你們乾的‘好事’都刻成了皮影戲!丟人現眼!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京都城內那無處不在的、如同實質般的咒罵和憎恨目光,讓他如芒在背。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國之柱石”形象,正在《鴉食》無聲卻無比銳利的“表演”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暴露出底下肮臟血腥的泥濘。這比直接刺殺他更讓他恐懼和狂怒!他仿佛看到自己正被無數雙憤怒的眼睛拖向深淵。
“大人息怒!”田中真吾硬著頭皮開口,“屬下已加派人手,全力追查皮影源頭和傳播者,定將那幕後黑手碎屍萬……”
“閉嘴!”織田裕二粗暴地打斷他,眼神陰鷙得可怕,“現在光是抓人堵嘴有什麼用?民怨已經點著了!這把火……必須有人來滅,也必須有人……來承擔!”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冷酷的算計,聲音壓低了,卻帶著更深的寒意,“去,傳令給島津義……讓他‘處理’掉幾個鬨得最凶的、所謂的‘暴民領袖’。手腳乾淨點,做成……意外,或者……內訌。”
他走到書案後,飛快地寫下一行字,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巧卻異常沉重的銅印,在印泥上用力一按,然後狠狠蓋在那張紙條上。印文古樸繁複,赫然是代表幕府最高權威的紋章式樣!他將紙條折好,遞給那個統領:“親手交給島津!告訴他,這是本官的親筆手令!讓他……不惜一切代價,辦得漂亮!”
“是!”田中真吾雙手接過紙條,感受到那紙張上殘留的冰冷殺意和印泥的黏膩,心中一凜,不敢有絲毫怠慢,躬身退下。
織田裕二看著統領離開的背影,疲憊地坐回椅子上,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正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向懸崖邊緣,而《鴉食》的陰影,僅僅是個開始。
書山居。慕婉兒的臨時藥室。
空氣中彌漫著草藥的苦澀清香。慕婉兒正專注地研磨著藥粉,動作輕柔而精準。她的對麵,坐著一個身形高大、麵容剛毅卻帶著深深疲憊和憂慮的男人。他穿著普通的武士服,刻意收斂了氣息,但眉宇間那股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和此刻眼中化不開的憂慮形成了鮮明對比。正是黑鴉組織的副統領——島津義。
由於之前伊田耕二自殺攬下了所有的罪,所以黑鴉名單上的人並沒有接受處罰,織田裕二和田中真吾可能現在都還不知道名單已經被破解了,島津義就是穆之專門讓婉兒去給他孩子看病的。
島津義沒有帶任何隨從,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求醫者。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慕婉兒手中的藥杵,仿佛那小小的石臼裡承載著他全部的希望。
“慕大夫……您上次開的方子,犬子……犬子服下後,高熱退了些,咳喘也緩和了許多。”島津義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隻是……他依舊虛弱,夜間驚悸不安,口中囈語不斷……您說,這‘離魂驚風’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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