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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什麼大尾巴狼,我呸!” 吳四寶掛了電話,把腿往桌上一架,一抖一抖的,生悶氣。 爹死娘嫁人,各顧各家人。 真要是有的選,他也不想和料善翻臉,但特麼沒錢啊,日本人又小氣吧啦的,不找點外快怎麼辦? 料想這個料善也不會因為這台車真跟他翻臉,屁大點的事而已,偷的又不是他的車! 滴玲玲,滴玲玲,電話鈴聲又響起,吳四寶還以為是料善打回來想過嘴癮,晾了晾才接起來。 “喂,料善,我說你又來找罵是不是你說什麼?跟丟了!”吳四寶猛然坐起:“人呢?你們乾什麼吃的!” 電話裡麵說道:“哥,天太黑,一下子這麼多人一起放出來,沒認準人,我問了弟兄們,都跟著人呢,確實沒人跟到那個鄭良材的,按道理不應該啊,我猜是不是人還關在裡麵沒出來呢?” “放屁!用你的腳趾頭想想,料善這麼多人都放了,會留個雷給自己麼?還不快找!找不到我扒了你們的皮!” 啪,吳四寶掛了電話,指著辦公室裡的人呼喝:“都彆閒著了,那個姓鄭的丟了,我打賭他不敢出租界,他身上隻有一份證件,你們去旅館,碼頭,車站,挨家挨戶給我找,必須把人給我找到!” “是!” 一個小時後,沒找到車丟人現眼的料善送了顧硯聲出酒樓。 “顧老弟,你也彆急,雖然一時半會沒找到,但我肯定會督促手下接著幫你找車的,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那就麻煩料總了。” “客氣什麼,我派車送你回去。” “不用,我走走路順便消消食。” “那好,再會。” “再會。” 顧硯聲告彆料善,和文彥腿著消食。 “文彥,吃好了吧?” 文彥運氣好,蹭到了,也吃美了。 “吃好了,吃好了,鬆鶴樓的菜是真不錯。 自從這上海打仗,我們這些小律師,收入是一日不如一日,鬆鶴樓的菜我也是好幾年沒吃了,見笑見笑,今天這頓簡直回味無窮,比我以前風光的時候吃的還要好,料總是真客氣,顧先生,今天跟著你我可有口福了。” “今天也沒讓你少跑,工作時間當然是撞見什麼吃什麼。”顧硯聲笑了笑,“本來想給你打包一點的,不過是料總請客,我也沒好意思,待會前麵找個餐館,你帶點回去給嫂子吃。” “不用了,不用了。”文彥連連擺手。 “要的,我記得你說了有孩子,幾歲了,你們住哪?”顧硯聲順便做個家訪。 “十四了,皮的很,現在在南市那塊讀書,住也住那裡,離的近,地方又大,租金比租界還便宜多了。” “進出方便麼?” 閘北在租界北麵,南市在租界南麵,這都屬於上海城區,也是日本人控製的區域,進出租界都要盤查。 “還行,我這種在租界有正當工作的,還是洋行,過關的時候日本人也不會查的很緊。” “那就好,真要是家裡有什麼急事需要請假及時跟我說,有孩子總歸是事情多一點。” “那太謝謝了。” “客氣什麼,哎,就這家,吃的人不少,味道應該不差。” 文彥不好意思要,連連拒絕,但拗不過顧硯聲非要買,點了三個菜,兩個人在外麵等待打包。 “後天等法國人那邊的協議正式生效,我讓律所提前給你支一筆獎金出來,你也給老婆孩子改善下生活。” “顧先生,不著急的。” “沒事,反正遲早是你的錢,又不是我額外給的。” 從文彥麵試一直等待,這麼多年的律師還要拉下臉給人做助手,顧硯聲就猜測文彥的手頭應該是有些緊張的。 身邊人的情緒要關心,免得離心離德,出什麼紕漏。 文彥很克製,但微表情裡的感激是藏不住的,可能很久沒感受到那麼溫暖了吧,尤其是在外國人主事的租界。 想了想,提醒道:“顧先生,您有沒有覺得這料總接了個電話回來,情緒就有點不高了呢?” 顧硯聲嗯了一聲,“是有點奇怪。” 接電話之前的料善,那是非常熱情,稱兄道弟,觥籌交錯,一副好大哥的模樣,話語間顧硯聲都能學螃蟹在法租界橫著走,熱情的都有些過了頭。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按照料善的職位和所需來說,自己一個律師是幫不上他什麼忙的,哪怕再厲害的律師都不行。 人家是總華捕,等他這個職位需要律師的時候,恐怕什麼律師都起不到作用。 基於領事館那邊的理由,料善希望和他打好關係,免得他向法國領事說什麼壞話,想交好,那這番過頭的動作也可以勉強解釋。 幫個忙,吃頓飯,稱兄道弟,再熱情也可能是職業接觸人不同,導致的江湖習性,也算正常。 但吃飯間,話裡話外,明裡暗裡,都想打聽他在日本人那邊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日本領事館在明知這件事對日本有利的情況下,還願意花錢出麵給授權書。 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感情這交好的原因,不是為了法國領事,而是為了日本領事啊? 當然,料善為了什麼不重要,顧硯聲現在所需就是找回車,料善是誤判了他在日本領事館那邊有什麼大關係還是其他,都無所謂,日本人的勢他該借就借。 可惜,結果大失所望。 一通電話,情緒就變了。 “顧先生,我總覺得吧,以料總的能耐,不應該找不到車的,他接完電話,說目前還沒有線索,我覺得不太正常,像是發生了彆的什麼事我們不知道的。”文彥話中有話。 “你想到了什麼?”顧硯聲問道。 文彥小心的看了眼四周,靠近低聲道:“顧先生,您剛來上海,可能對一些人的出身不了解,我們這位料總,不止是總華捕的身份,他還有一位師傅,也就是上海灘大名鼎鼎的三大亨之一,法租界巡捕房曾經的督察長,青幫的大人物黃金榮黃老爺子。 黃老爺在法租界乾了幾十年,深得法國人信任,這前些年年齡大了退休,就保舉料善當了這個總華捕的探長。 您說就這關係,在上海,料總身為總華捕,背靠青幫,黑白兩道加一起,彆說找一輛這麼乍眼的車會找不到,那就是找個再普通不過的錢包,想找出是誰偷的,這不就一個電話的事麼? 幫會裡的這些扒手,那都是分地盤的,巡捕房門口那塊地歸誰,我想查都查得到,料總不可能查不到。 今天他接完電話就說查不到,嗬,我看不真。” “你是說料善其實找到了,但是遇到了阻力,所以權衡之下不願意出力了?”顧硯聲順著他的話語接著問。 文彥點了點頭:“要不然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可能會讓料善這麼說,應該是吃癟了,於是沒好意思說。 但要讓我說按照料善的地位,能讓他吃癟的人其實真不多,官麵上的人當然不會想著偷車玩,還大白天的在警察局門口偷,那是撒癔症。 可要是底層的人,比如青幫裡和料善或者和黃老爺不對付的人,車要是被他們拿走的,料善擺不平,那就太正常了,可不就沒臉和咱們說了麼。 我當時就在尋思,您可能不小心卷入彆人和料善的鬥法之中了,車被當做籌碼了,那人能不知道那是料善的地盤麼? 人家還是偷了。” 青幫! 不像。 其實車一丟,顧硯聲率先懷疑的對象就是67號。 都不用猜,他才來多久,論有人看他不順眼,也就好事被他破壞了的67號。 就那麼巧,他就開一天車,就停那麼一次車,車被偷了。 本來非要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小毛賊冒著天大的風險在警察總部門口偷的車,那概率上也不能說沒有可能。 但是在料善親自出麵的情況下都拿不回車,小毛賊這個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了。 早不鬥法晚不鬥法,他開車就鬥法,料善又不是傻子,如果他料善知道有人在跟他作對,一開始都不會答應的那麼爽利,導致最後白白落了麵子。 如果是67號的突然襲擊,那就一切都合理了。 事發突然,人沒了,用偷車來表達不滿,也是給他的一個警告,順便往料善臉上來一巴掌,有作案動機,有作案理由。 文彥的說法,算是給他的懷疑,又加了一份準確性。 顧硯聲嗬嗬笑了聲,打趣道:“看來我這頓飯沒白請。” 文彥正義道:“顧先生,這你就想錯了,我不是因為你請我吃飯,我才說這個,我本來就打算明天找我的關係問問您車的事。 我這些年打官司做調查東奔西跑,也認識一些青幫的小頭目,隻要願意花錢,這些人的口風沒那麼緊,起碼這車被誰拿走了,這種消息應該還是能打探出來的。 那車這麼乍眼,知道的人應該不少。 就是車想拿回來,那我就真辦不到。 我本來想等有了結果,知道了是誰,再向您彙報。” 顧硯聲思索間點了點頭,“行,那你就去問問,花多少錢回頭我給你報銷,還有啊,你不需要問車是誰偷的,你去問,誰有這輛車,你就說有人要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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